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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杰小说三题

2014-02-23◎孙

参花(上) 2014年2期
关键词:李教授母狼蟒蛇

◎孙 杰

孙杰小说三题

◎孙 杰

作者小介:孙杰,男,1955年生人,1984年开始发表作品,后因创办企业而停笔。2011年重新开始创作,在《百花园》《牡丹》《品文》《五月诗笺》《马坝人》《天下小小说》《草阁学社》等报纸杂志发表小说、诗歌200余篇。并出有诗文合集《磅礴的雄风》一书。现为某公司总经理。洛阳“草阁学社”社长、洛阳小小说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

人豹情缘

早晨,赖在炕上不起。昨晚,把红薯下到地窖里就已经有些累了,和婆娘翠花在被窝里又聊得投机,聊得性起,张狂了半夜,身体感到有些疲倦。

“唉,起来吧,家里没柴禾了,今天去山上砍些回来。”翠花从灶间来到卧房说。

“今天老是累,明天吧。”我起来穿衣应对道。

“不中,今天你吃饭不?谁叫你夜里不老实。”

本不想上山,想起翠花夜里的温柔,还是顺从她吧。

就着盐黄菜,喝了一碗翠花熬的糁子粥。口袋里揣了两个玉米窝窝,别好斧头,腰里系了一条布绳,出了门。

沿南阳山下南行,顺着火焰山的山脚过去,就踏上了走进深山的羊肠小路。这里应该算是伏牛山的腹地,河南、陕西两省三县交界处,人烟稀少。山里大型动物像野猪、狼、豹子时有出没。最多的是野猪,其次是狼,豹子最多也就一只。那豹子是只金钱豹,通身金黄,褐红色的铜钱布满全身。村里岁数最大的秦六爷告诫经常打猎的后生们,不要去打豹子,不要伤害它,山里有豹子是山的兴旺,千万不要把它惊跑了。山里人好吃野味,有时也拿打来的猎物换钱。麋鹿、野兔、野鸡、猪獾经常成为猎人枪口准星的瞄准物。山里的豹子所能猎到的食物在一天天减少,有的呆不下去了迁徙别处,可就是这只剩下的金钱豹生生的不愿离开。

我爬上山来,山里的柴禾多得是,歇够了,拾一些,再砍一些也就足够一个人扛了。山半坡上有一块平缓的土地,没有树木,只有像城市里公园草坪上一样的草铺满了山坡,没有多高,软茸茸的,不管是坐在上面还是躺下都是极其舒服的。这里是上山砍柴人经常休息的地方,地块的边缘有一棵几百年的山槐树,枝叶茂盛,枝干向四周延伸形如一个巨大的蘑菇,树下树根突出地面,一幅幅形态各异的天然根雕黑黑的弯曲在那里。这是大自然的神手勾画的风光,这画面有些庄严,肃穆,厚重。

中午的太阳照在半坡上,照在我的身上暖暖的。管球啥时间回去,先睡一觉再说。寻思着,我走到槐树下躺了下来,头躲在阴影里,身子暴露在阳光下,就这样睡着了。

山上时有一阵凉风吹过,身体的一边会感到有些寒冷。睡睡,凉风没有了,身子又感到暖暖的。我迷迷糊糊地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我睁开眼睛一看,一只金钱豹竟酣睡在我身边的风口处。我在想如何脱身。我不敢动弹,只管用眼睛上下打量它,思忖着怎样离开它,又不让它追上我。想起村里张大哥给我讲过:一次,他上山砍柴,也是睡着了,醒来一看,一只豹子在他旁边睡着,他用绳子拴住豹子的睾丸,得以逃生。我轻轻地拿起捆柴火的细布绳拴了个活套,用极轻的动作想套住它下身的睾丸,然而没见到睾丸,这是一只母豹,我只能套住它的前爪,另一头拴在槐树的根上。我慢慢地直起身子,向下风口处轻轻地离去。打猎的都知道,发现猎物方位时,一定要在猎物的下风口处隐蔽接近,猎物不到一定的距离嗅觉不到你的气味。如果你在上风口,你的气味动物很快就会嗅到,那就是风把你的气味刮到了那里。我虽然动作极轻,金钱豹还是醒了,它要追我,那绳儿拉紧了它的前爪。它用嘴去咬绳子。我这个后悔,要是带一条粗一点的麻绳就好了,这布搓的绳子经不住咬。我赶紧往山下出溜,回头一看,它咬断了绳子,追了上来。我不顾一切地,慌不择路地往山下跑去。跑到一个陡坡,腿脚收拢不住顺山坡滚了下去,也不知头碰撞到了什么,眼睛一黑失去了知觉……

一年前,我准备结婚,家里贫穷得很。文革间每天讲斗私批修,田头朗诵诗歌,没人好好干活,年底分不了多少粮食,吃的都不够,每家穷得叮当乱响。办个喜事,不要说是盖新房,置办家具,连几桌宴席也办不起。山里穷,结婚的婚宴桌能吃上豆腐就不错了,大都是四个菜:玉米凉粉、包菜凉拌、凉拌白萝卜丝、一盘炒黄豆。像黄瓜、西红柿、花生等下酒菜既见不着也买不起。就这,婚宴散去,那四个菜几乎就没人动,只能是最后一桌人才能把它打扫了。好赖我是个工人,能有点现钱,半工半农的总得比别人强点,村民亲戚好说,可工友们太寒酸了就说不过去了。于是我就上山砍柴,走上十几里山路,扛上百多斤柴禾到集市上卖,每回能卖上个1元多钱,卖上个十回八回的就能置办两桌不错的酒席来宴请矿上的弟兄们。

连着砍了几天的柴禾,办酒桌的钱也差不多了,也够累了,再砍完这一次准备歇了。

我捆紧了柴禾,准备扛到肩头,就觉得很沉。我想回头看看,感到两个肩膀上搭住了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不敢回头,知道是动物。心里想着是狼。我两只手抓住搭在肩上动物的前爪往下一拽,直起脖子,头往上一顶,站起身来。我看了一下手里握住的爪子,比狼腿粗多了,还是黄色。心里知道是豹子,我一人是对付不了的。我就死死地顶住它的下颚往家走。

一开始它很老实,让我顶着它走。等远远地看到了街口,它不老实起来,后爪在我背上蹬开了,后背一阵阵剧痛,血顺着大腿流在了地上,我不敢松手,只能加快脚步。我一进街口就高呼起来,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街两边的村民纷纷跑了出来,看到我头上顶住了一只金钱豹,又跑回家中,拿着土枪、棍棒重新跑了出来。我进到家里的院子,站在院中央。村民有的把枪口对准了豹子的头,有的举起棍棒想要打死它。我赶紧说:不要弄死它,把它活捉。众人伸手将豹子抓住捆绑起来,它吓坏了蜷曲在地上,头耷拉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地面,身体在不住地颤抖。人们把我送进矿区医院,医生检查后说:伤势很严重,后背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露出了白骨。

入院的第二天,秦六爷来医院看我,我只能趴着和六爷说话。六爷说:“孩子,你看这豹子咋处理,是打死卖钱,还是……”六爷的意思我明白。我说:“六爷,还是把它放归山林吧。我们山里没有虎狮这样的大动物,这豹子就是山大王啊。”六爷笑了。放归豹子那天,村民们抬着我,抬着豹子,敲锣打鼓在街上游了一圈向山里走去。我想起了武松打虎,好一阵自豪。在林子边村民放开了豹子,那豹子并没有鼠窜而去,站在那里向人群扫视。我在担架上喊它让它离去,它慢悠悠地钻进了丛林,消失了踪影。

我养了3个月的伤,好在是工人,住院费、医药费不用出钱,只是遭了些罪,这也没什么。伤好后,我和翠花结了婚。婚后的日子每每上山砍柴,翠花总是担心,我便不再去大山里砍柴。时间久了,倒是挺惦念那只豹子的,就壮起胆子上了半山。刚走近半山坡那豹子不知从哪里扑了过来,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张开大口就来咬我,我急中生智将右胳膊伸进了它的嘴里。奇怪的是它没有咬断我的胳膊,只是咬住拖着我跑。我在想,这一回我命休矣。就在这时,一只兔子跑了出来,豹子松开了嘴向兔子扑了过去。我就着这个机会跑下山去。回到家里看看胳膊竟没有伤,就连衣袖也没有撕破,心里直喊万幸。

我苏醒了,觉得身体在地上拖扯。我微微地睁开眼,是那只金钱豹叼住我的后衣领往山下拖。豹子是不吃死物的,有人和豹子相遇躺下来装死,豹子嗅嗅就会走掉。可这只豹就是和我过不去,我都死了还往哪叼啊。我只能装死等待机会逃掉。豹子叼得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并不停地用舌头舔我的躯体。我能听见它呼呼的喘息声,它也真不容易,估计它也就百来斤拖着我这百多斤。天快黑了,豹子又一次停了下来。它把我从头到脚嗅了一遍,撕扯开我的口袋,把那两个玉米窝窝弄了出来,一个叼到我的嘴边放下,另一个吞到嘴里吃下去了。天啊,豹子是吃肉的,没见过吃粮食啊。

天完全黑了,豹子把我叼到山脚下放下了。我又偷偷睁开眼,妈呀,这里离街口不是很远了。豹子呼呼地喘着粗气,依旧舔着我,可它就是不离我远去。我始终没有逃跑的机会。又过了一些时候,听到了人的嘈杂声和脚步声,听声音是朝我这个方向来的。突然,听到有人喊到:“看那有一只金钱豹。”豹子见人发现了我们,转身向山里跑去。

乡亲们把我放在床上,听我诉说了事情的经过,连连称奇,这豹子既不咬你,也不吃你,还把你送回来,难道它通人性不成。秦六爷说:“豹子通常是不招惹人类的,可这豹子几次扑倒你,却不伤害你,不可思议。

乡亲们散去。翠花烧了一大锅开水,倒在洗澡盆内兑上凉水,用手试试温度。把我的衣服裤子脱了扶我坐到澡盆里。她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澡盆外帮我洗。洗着,洗着,翠花张口说道:“唉,那只金钱豹和你有缘啊。”我笑道:“胡扯!”翠花没理我,继续说道:“你看啊,它第一次从后面趴到你肩上,你是把它背到离街口不远时,它才开始用后爪子蹬你。第二次,它又把你扑倒,还是没有咬你。这一次,它把你叼到南阳山山脚下,实际上是它把你送回来的。别人上山见不着它,而你却能经常见到它,而且总是有惊无险。我觉得,它那是在和你玩耍,而不是要伤害你,整个山里就剩下这一只金钱豹了,它也孤独啊。”

翠花的话使我一愣怔,想想这一系列的事。对啊,这豹子的确像是在和我玩耍,不然解释不通啊。

过了些日子,不知怎地想起了那只豹子,且夜夜思念,我决定抽个时间上半山,看能看到它不。

来到了半山坡,来到了山槐树下,我高声地喊了几嗓子:你在哪?你在哪?然后坐在树下等。一会就见这豹子从林中走出,身子消廋,走路晃晃的,眼皮耷拉着,还没走到我跟前就倒卧在那里。我走到它跟前,试探着蹲了下来,用手在它后腿大腿根上面一点的小肚子上揉搓,这是动物最喜欢揉搓的部位。它没有动弹,我眼泪下来了,问它:“你咋啦,哪不舒服啊?”接着就像它舔我一样,我用舌头舔它的脑门。我看见它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光亮,不能圆睁,眼角的泪腺处有一颗泪珠。我拿出玉米窝窝放在它的嘴边,它动了动。看来它连张开嘴的力气也没了,我掰开它的嘴,把玉米窝窝塞进它的嘴里,它的嘴在动。我背起它来,说道:“咱们回家。”

回到村里,秦六爷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送到地区的王城公园去,那里肯定会有办法治好它。我马上找到矿区,矿里马上派了车,连夜拉到王城公园。在王城公园兽医检查后说:“它营养不良,前不久又累着了,无力再扑捉食物,所以它只能等死。好在你们把它救了下来,它还有救!”我的眼泪又下来了,那它一定是为我累着了。

考虑伏牛山的生存环境,金钱豹不宜再次放生,就留在了王城公园。我每次去看它,站在笼子跟前,它不去捕食饲养员给它的活鸡,跑到我跟前,我掏出玉米窝窝给它,它香甜地吃起来,吃完后,还用舌头在嘴边舔上一圈,游客无不称奇。

金钱豹最终还是死了,是老死的。兽医说:金钱豹能活到这个岁数的还没见过。我要求把它运回半山埋葬,考虑到这只豹是我送来的,又有矿里出资。地区农林局同意了我们的要求。

安葬豹子的那天,人群浩荡,在半山坡山槐树下埋葬了它。我给它立了个石碑。正面写着:金钱豹之墓。右上角书写:生于公元一九七三年,卒于公元一九九一年。左下角书写:你的人类朋友立。

没过多久,它的墓被盗了,我哭了好几天。不久,我恢复了金钱豹的墓包,留作给它烧纸用。

母狼的前蹄趴在帐篷的窗口上,它和我彼此距离很近,借着帐篷里的灯光,我从它的瞳仁里清楚地看到了我的脸部。它的左前腿小脚指头没了,伤口被黑血糊住,嘴角淌着血,一股股臭气熏染着我。经过2夜的较量,我已没了恐惧,就在它爬上窗口的一瞬间,我将枪管捅进了它的嘴里,没有开枪,尽管枪里还有两发子弹,想留下它一条命。

天渐渐明了。我对母狼说:“回去吧,是我不对,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打死你,也算对得住你了。”帐篷外黑压压几百只狼开始撤退。母狼松开了紧咬枪管的嘴,一瘸一拐地混进狼群走了。我清楚看到有几只狈伏在狼屁股上一块退了,看来今晚狼还会来,且阵势不会小。

等狼群退完,时钟接近了上午9点。队长说:得派人下山告急,看来狼不吃掉我们是不会罢休了,没看见狼的军师跟了好几个,今晚一定有大的阵势,现在已经直接危及全队几十个人的生命安全了。谁去?”“我去!”我对队长说:“祸是我闯下的,我去搬救兵。”队长拍拍我肩膀说:“好,你去吧,带上手榴弹,一路上多加小心。”“放心吧队长。”我答应道。我将三轮摩托车加满了油,特意带上几根画线用的细粉绳。我把手榴弹引信盖打开,把细粉绳拴在拉环上,然后将手榴弹插进腰间皮带,发动车子向山下驶去。

这是一座海拔3000多米的山,指挥部在半山腰。那里已经通了火车专用线和柏油公路。从指挥部到山顶勘探处走简易公路需要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需要翻过一个大阪,大阪是在西北山区经常见到的山貌,就是连接两山的一大块平整的斜坡,斜坡下就是山谷,大阪冬季积雪,翻越十分危险。好在是夏天,我一边警惕靠山一面的山坡,一面加快速度疾驶。脑子里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们这个矿,已经建了一年了,生活区就建在指挥部那里。现在就是要建指挥部到矿区的正式公路和勘探挖掘坑口的具体位置。我们勘探队在山上支起帆布帐篷开始了工作和生活。坑口区有几户藏胞在山洼里种了几十亩青稞。前几天,藏胞扎吉到地里干活,将不足三个月的婴儿放在地头,扎吉的妻子早上去生活区了。扎吉忙乎一阵抬眼看看婴儿,又继续干他的活。等他再抬头看时,吓坏了,一只狼在嗅他的婴儿,他赶紧吆喝着跑向地头。狼看见扎吉赶来,叼起婴儿就跑。扎吉赶到地头拿起锣敲了起来。山里人狼多的地方都有一面锣,夜晚,狼会经常光顾住家院落,踅摸院里的家禽牲畜。见到狼来,敲起铜锣,就会吓走狼。我们听到锣声,放下手里的工作,向锣响之处奔去。然而晚了,狼已不知所踪。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们几个人没有下山度假,拿上枪上山打猎,在经过一个山洼时,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动静,就壮着胆子钻了进去。山洞里的情景把我们惊呆了,四只狼崽在玩弄一个小被子包裹的婴儿。婴儿在哭,我们想到了扎西的孩子,急忙抱了起来,见婴儿嘴角有奶的痕迹。我们看着那四只小狼,明白了,是狼奶。狼把婴儿叼回来没有吃他,还给他喂了奶。我们迅速出洞,临走时还抓走了两只小狼崽,准备回去养着玩。

扎吉接住孩子喜出望外,频频向我们鞠躬,嘴里念念有词地嘟囔着佛经。当看到我们抓的小狼时,连连挥手。我们听不懂藏语,也不知啥意思。后来才知道,扎吉的意思是让我们放掉狼崽。我们将狼崽拴在加固帐篷外面的拉筋上,从伙房弄了生肉让它们吃。熄灯后,不太长的时间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我们爬起来挤向窗口看,只见一只大狼在啃咬绑在小狼脖子上的那根绳子。我把枪管伸出窗口,瞄准与拉筋相连钉在地上的钢钎。我不会打死它,想和它闹一下,它毕竟没有吃掉扎吉的孩子。视线模糊,这一枪偏了点,枪响后,那狼三条腿蹦着跑了,那只小狼倒在了地上,头上流出了血。时间不长,那狼又跑了回来,到了小狼跟前伸出舌头在小狼身上舔,当它确定小狼已死亡时,它坐在地上,把嘴朝天“嗷——嗷——”地叫。旋即用前腿在地上刨了个坑,将嘴伸到坑里叫。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来了一条大狼,凶猛地向窗口扑来,队长一声枪响,大狼应声倒地。母狼嗷嗷地叫,用嘴不顾一切地撕咬另一只小狼的绳子。没有人再开枪,看着它咬断绳子,叼起小狼跑掉了。

次日,扎吉领着上小学的大儿子来了,告诉我们:今晚狼还会来,而且很多,狼冲天叫是呼唤配偶,冲地叫是呼唤其他狼群。我们虽然不以为然,还是准备了枪支和子弹。夜晚,在我和母狼僵持的时候,队长他们不断地射击,很多狼倒下了。狼在嚎叫,狼群在增大增多。

我驾车行到大阪时,山里的雾气散去,蓝蓝的天空,薄薄的积云,白白的在天空中变幻着各种花样。盘山的简易公路视线清晰,我看到母狼站在大阪横断面的路上挡住了去路,我没有理会,掏出手榴弹扔到地上。我缓慢地开车,当离它很近的时候,我拉响了身后的手榴弹。爆炸声让它惊怕地窜上了山,我加足马力冲了过去。当地邮政人员往山上送报纸信件时,常碰上拦道的狼,将手榴弹甩过去,狼不被炸死也吓跑了。我不想伤害这只母狼,确切地说,通过昨晚的对峙,我喜欢上了这只狼。

指挥部听了我的汇报,极其重视,立即同部队首长取得联系。决定派警卫连的一个排随我上山保护我们的安全。下午4时全排40多名战士分散到各个帐篷。这时帐篷外已有零星的狼在活动了,可能是在侦查帐篷里是否有人。一会大批狼群蜂拥而来。有灰色的,棕红色的,这样颜色的狼不多,老百姓说这样的狼成精了,打不得。其实这是属于岁数较大的狼,身材大凶猛且不乏智慧,还有黑灰色的。狼群齐聚在帐篷前面,那几只驮着狈的狼汇到了一起,似乎在商量什么。接着狼群两侧的狼排成纵队向所有帐篷外圆迂回。大约半小时狼群对所有帐篷形成了包围,狼群散开,看来要对帐篷发起冲锋。看到这场面,好多勘探队员和新战士身子吓得抖得不行。我和一名战士把住一个窗口,排长让我让开,我不干。不是我不服从命令,我知道那条母狼嗅得出我在哪。排长命令,持冲锋枪的连发扫射。持步枪的集体排枪齐射。狼开始了冲锋。排长端起冲锋枪一搂扳机,顿时枪声大作。成片的狼被打倒了。它们逃到射程以外集结,不再冲锋,看来是想等到天黑再说。排长抓住这个空隙让队长把所有的照明灯都安在帐篷外。

那只母狼在狼群包围帐篷时,竟顺着帐篷根部,人眼看不到的死角,跑到我坚守的窗口。见它过来,我告诉战士们:这就是没吃扎吉家孩子的那只狼。没有人向它开枪。我把枪管伸出窗外,不让它趴上来。狼群逃跑时,我看出它的惊慌,它顺着帐篷边跑出了视线。

天完全黑了下来,排长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窥望。突然,他高喊:开灯!帐篷外所有的灯亮了。狼群竟悄无声息地偷袭到眼前。这次狼付出了更大的代价。整个夜晚,狼群再没发起冲锋。只在远处不断地嚎叫。

天明后,等狼群退去。排长命令战士开车下山,把重武器——手雷、迫击炮、强力探照灯拉上来。排长说:狼红眼了,不对它们进行毁灭性打击是不行了。在帐篷里火力施展不开,要挖环形战壕。

重装备拉了上来,三挺捷克式轻机枪,两挺苏式转盘机枪,两挺马克沁重机枪。战士们全部换上苏式转盘冲锋枪并配备上了手雷。排长说:争取一次性解决战斗。

下午3点多,远远看去狼在集结。排长用有线喇叭告诫全体战士,打开保险,准备战斗。

我用望远镜清楚地看到母狼的身影,我拿过话筒,大声地呼喊,你还过来,快退回去,你还有狼崽子呢。或许它听到了,喊完后,我再找它,狼群里看不到了它的身影。

大地响起了不间断的闷雷,本来清晰的山洼顿时灰土暴尘,遮天蔽日。狼群像一大片乌云成扇面向我们扑了过来,亏了遵照排长的命令挖了战壕,否则,一旦突到帐篷前,会把帐篷撕成碎片。

“开火!”排长一声令下,轻重枪支,手雷,炮弹向狼群倾泻。狼群像荒原割草般一片片倒下去。狼群往回跑,它们已跑不出子弹的射程了。射击持续了20多分钟,大部分狼横尸在这不足500米宽的山洼里和对面的山坡上。跑得快的狼,已穿过山梁没了踪影。夜幕来临,打开了强力探照灯,山间如同白昼,空气里充满了狼血的腥味。直到太阳出来,也没见狼的动静。山下开上来几十辆卡车载着两个连的战士,把狼的尸体装上卡车运往火车站。那些狼整整装了12节小车皮。

蚜虫可在不同季节、小麦各生长阶段出现,蚜虫幼虫会在生长期间吸收小麦汁液,若不及时制止,会导致蚜虫群体攻击小麦叶子,使叶子出现黄色斑点。而蚜虫会在小麦抽穗灌浆期快速生长、繁殖,导致叶子出现严重枯斑,甚至可使整个植株腐烂。

几天下来,再也没了狼的身影,山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我惦记那条母狼的命运,它的伤还没好,捕食是困难的,决定去一次狼洞看看。我和扎吉带了半扇猪肉来到洞外,洞内没有一点声响。难道……我焦急地搜寻地上的痕迹,在一块软沙地上,我发现了缺前腿脚趾的母狼印和纷乱的小狼蹄印以及它们的粪便。心中大喜,它还活着。我用手一摸狼的粪便还有温度,想它们一定是发现我们来,躲了起来,这会儿一定在附近看着我们。我们把猪肉放到洞口,离开了。

过了两个星期我单独来到狼洞,弯腰把肉刚刚放好,觉得左右肩膀被东西搭住。有心理准备,知道这是母狼,聪明的家伙,看我来到先隐蔽起来,在背后偷袭我,我不能回头,否则,它就会咬断我的喉管。我抓住它搭在肩膀上的两只腿往下一顿,用头顶死了它的下巴,接着一个弯腰狠狠地把它摔到前面。我没有抛出去,只是仍然抓紧它的两只前腿,让它的后半身在我的上面划了一个圆弧摔到了地上,它一声惨叫。说时迟那时快,我抓住了它一只耳朵,偏腿骑在了它的背上。俗话说:狗怕打头,狼怕坐腰。我双手抓住它的两只耳朵往上一提,臀部向它最细的腰部坐了下去,我并没有用最大的力气,怕把它的腰椎坐骨折了。母狼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我拍拍它的脖子,将它放开来,它只管卧在地上,没有站起来。此后,我每逢休息日上山打黄羊,打住了就直接送到狼洞,母狼再也没有袭击过我。3个月后的一天,我又到了狼洞,见上次送的黄羊,狼没有吃掉,腐烂了。看来母狼带着小狼们离开了。

又过了半年,勘探任务结束,要下山了,我再一次独自去了狼洞,但仍没有见到母狼和小狼们,失望而回。

我坐在下山的吉普车上行驶到大阪时,阳光夕照,光秃秃的青石山脉黝黑深邃。突然,有人在喊:“快看!那只母狼领着3只小狼站在山坡上。”我赶紧下车眺望,真是它们。我弯腰向它们稽首并鞠躬。母狼和小狼也在那里凝望着我,不时地向我嚎叫,是威胁还是告别,我无法猜到。我挥挥手,高喊:再见了,保重!学狼向它们嗷——嗷——地叫。母狼和小狼转身向山上走去,我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它们没了踪影。

蟒蛇

上个世纪70年代,我在山区生活过一段时间。大山里面动物繁多,那时也没有动物保护法。而且当地政府鼓励村民打猎,尤其是野猪,那东西祸害庄稼厉害得很,不用半顿饭的功夫就能把一亩地的玉米给啃个干净。本来就吃不饱的村民对它恨之入骨。地委书记、军分区司令员、政委时不时地下来检查工作,也乐意上山过过枪瘾。那时,我给团长当通讯员,自然经常陪着上山,也就养成了打猎的习惯,等我当了团部机要员,这种习惯就淋漓尽致地发挥了。

山的夜,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一名在城里务工的村民急急地赶路,家中有急事等不得第二天一早县里的班车,翻山越岭连夜往家赶。当他走到火焰山剑门岭时,心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躯体往前走,心里一直想往后跑,可腿脚就是不听使唤,像磁铁吸住似的,快步往前行。走着走着,觉得走进了一个潮湿的岩洞。岩洞两侧的壁上有稠的粘液,而且越走越窄,呼吸也不够用了。只得坐下来歇歇,也不知歇了多少时候,他醒了,决定往回走,前面有了光亮。他走出山洞,外面天已大亮。他回头去看岩洞口时,不由两眼圆睁,嘴巴张大。一条巨大的蟒蛇在剑门躺卧,嘴巴张开足有一人多高,俨然还在熟睡。他就是从那里走进蟒蛇的肚里,又走了出来。他一声惨叫,猝死倒地。他的头发没了,脚上穿的鞋也化掉了,他的臀部已看到了骨头。这名民工的确是被蛇咬死的,他的死被乡民夸大了,且越传越神。可这剑门岭的确有两条巨大的蟒蛇,人们很难看到,从祖辈就有传说。那还是在解放战争时期,人民解放军陈赓兵团挺进豫西准备攻打洛阳的时候。一行十几人的侦查班在火焰山和敌人遭遇,被数倍的敌人团团包围。侦察班突围不成,越过剑门岭上了火焰山,在陡峭的山头和敌人展开惨烈的战斗。敌人伤亡严重,硬是攻不上山头。敌营长恼羞成怒下令放火烧山。十几名解放军战士在烈火中壮烈牺牲。敌人回到剑门岭集结。那剑门是个山口,两面是山包,临路一面立陡立崖,上宽下窄,形同宝剑插在地上,故名剑门。剑门一侧是火焰山,另一侧是南阳山。敌人营长让队伍先行下山,自己带上勤务兵,跑到斜陡坡上大便。片刻听到一声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枪响。后队的敌人赶紧跑到陡坡上看。只见营长卷曲在地上,他的头不知去向,脖腔处在喷血。勤务兵脸部像是被钝器击打,瘪了下去,口流鲜血,手里拿着枪,人已经死了。敌人四下里搜寻,没有发现什么。突然,头顶上一阵轰轰风声,只见剑门两侧各有一巨蟒俯冲下来,似龙腾摆尾,敌人纷纷倒地。剩下的连滚带爬向山下狂奔。

火焰山被火烧过的地方再也没有长出灌木草丛,山顶的石峰被火烧过后黑黑地鼎立在苍穹,那黑石一直没有还原本来的颜色。雨水过后,石峰下的斜坡便会长出黑压压的地皮菜。而那剑门两侧却松柏葱葱,各种树木交相辉映,蒿草布满山峦。那火焰山的顶端形成了一个没有一丝杂草光秃的山巅。像是牺牲的解放军的陵墓,下面的茂密森林就是大地敬献的花圈。乡民们说自古以来就没听过有巨蟒伤人之说,估计是蒋军放火烧山毁了它们原来的洞穴,才引发巨蟒伤人。

火焰山本不叫火焰山,是那次战斗过后,人们为纪念解放军把它改叫火焰山。剑门仍然叫剑门,剑门两侧依然躲藏着那两条巨大的蟒蛇。

我和二班副班长赵志华伏卧在稻田的堤埂下。我们的矿山是保密单位,实行军事管制,所以单位以军事单位分别。南阳山的山头闪烁几颗星星,一条细弯弯的船挂在天际,晶莹的光亮在深夜里依然可辨析眼前的物体。我们身着连体的橡胶背带裤,上身用雨衣裹牢,在我们的脸前用一块三合板插在田埂上,我们准备捕获一条特殊的蛇。蛇是近视眼,它能辨别的是靠热感传送的物体,我们必须巧妙地隐蔽自己。三伏天虽然山里边凉快,一身铠甲不透气着实热得不行,汗水流满了裤腿,仿佛泡在澡堂的池子里。但我和二班副班长不能说一句话,死死地盯住眼前的稻田,能享受的就是聆听几声蛙鸣。望着稻田思绪回想起几天前。那天,我独自去河边玩耍,想弄条娃娃鱼改改荤腥。我顺着河边仔细观看河边石下的气泡。就在这时一条非常漂亮的花蛇映入我的眼帘。通身金黄耀眼,身上有几块红的绿的斑块,有七八寸长,别提多漂亮了。我快步走到它跟前,用树枝按住它,再用树枝夹住它放进塑料袋里,提回宿舍。我往洗脸盆放了点水,把它倒进洗脸盆内观看。它的头是三角形的,吐着红须,毒蛇无疑,它太漂亮了。就在这时,有人喊我打扑克,我锁门而去。夜晚回来,盆内没了那条蛇,问同屋的战友,都说没见。这下屋内的战友们慌了,把室内的床铺家具全部搬出室外,逐一搜寻。最终在一双躺倒的高腰雨鞋内找到了它。战友们要弄死它,我求情说道:“它太小了,留它一条性命吧。”战友说:“你杀蛇从来不眨眼,今天咋啦。”我赶紧把蛇拿到屋后山坡放了它。回来后,战友们取笑我说:“你别说,这条蛇比你女朋友漂亮。”我笑道:“自然,要不我女朋友不成了美女蛇了吗。”正想到这,一阵蛙叫警醒了我,赵志华也用手捅捅我。在我们眼前有只鹅蛋大小的青蛙在“呱呱”地叫。凄惨,紧促。我知道蛇就在它的后边。青蛙感觉到了,逃走已经来不及了。青蛙往前一跳,身子就往后一缩,它挣扎着再往前一跳,身子又往后一缩。我知道这是条不小的蛇,它的吸力很大,它就像猫抓老鼠那样在戏弄青蛙。我看到了蛇,它吐着红红的舌头,张开大大的嘴。青蛙后腿进到了蛇的嘴里。青蛙凄惨地鸣叫,蛇在一点点地吞噬。我真想起来赶走蛇,救弱小一条性命。可我和赵志华在稻田埂上潜伏了两宿就是要捕获这样一条蛇。

青蛙被蛇吞了下去。就在蛇仰起了头,将吞进的青蛙从嘴里送入腹腔时,我迅速将绑在竹竿上的装鱼网兜准确地套在了蛇头上,顺势往蛇身一兜,那条蛇钻进了网兜被我提了起来。赵志华高兴坏了,拍打我的肩膀喊道:“你真行,你真行。”我笑道:“快点拿回家去吧,给你妈治病要紧。”赵志华的母亲得了食道癌,不能进食,每日只能喝猪血维持生命。以赵志华的收入是远远不够他妈看病用的,他还有老婆孩子。他是我最要好的战友,我们只能逢休息日上山打猎,来贴补他母亲的费用。我们打野猪,打豹子,打獐子。豹子很难打,我们想打一只豹子,把豹骨卖给药品收购站,豹皮卖给经销商,那样就能维持很长时间。伏牛山的豹子太少了,我们只能看到它的身影,却很难打到。我们只能打獐子,从它身上获取麝香换取金钱。打獐子必须枪法准,一枪毙命,否则,獐子受伤后,会扯掉肚带,让你什么也得不着。这些日子,眼见正华的母亲快不行了,有人出了个偏方,要用吞进青蛙的蛇血来治食道癌,有奇效。就这样,赵志华求我一同来逮住这样一条特殊的蛇。没有什么科学依据,可能是心理作用,志华妈喝了蛇血,竟有了些精神,可这样的蛇毕竟太难逮了。后来,志华让我抓些活蛇放在笼子里养,再抓些青蛙喂蛇。也别说,志华妈一直活到秋后才去世,我想如果不是蛇有冬眠,也许志华妈还能活些日子。

和志华分手,急忙回到住处补觉。正睡得香甜,就觉得有人打我的脸。实在是困极了,我翻个身嘟囔道:“别闹,今天是星期天,让我再睡会。”那人伸手揪住我的耳朵,把我提溜了起来:“小孙,醒醒。”我一听是团长的声音,立刻精神了。团长说:“去,上山给我弄条蛇回来,这两天腿又有些酸痛。”团长有腿痛的毛病,俗称老寒腿,就是关节炎症,一犯病就想喝用蛇胆汁掺合在一起的酒。从我给他当通讯员到我当机要员,总得给他捉蛇,我可是他提拔的,自然俯首听命。我对团长说:“抓蛇不成问题。可胆汁酒归你,蛇血酒归我。”“去吧,你这个家伙,有你的。”团长走了。那时,河南四大曲酒多难弄啊,我们团长总能弄些酒来喝,我没少在他那打牙祭。

我打上绑腿,防止在草丛里有小蛇从裤腿钻入;穿上厚实的翻毛皮鞋,防止蛇咬伤脚趾;脖子上围条毛巾,防止有毒昆虫从领口掉入;戴上一副厚厚的手套,抓蛇时防备被蛇咬伤;上衣袖口用护腕套紧,防止袖子上伸露出皮肉;系上武装带,让身子利索一些,不让荆棘挂住衣服;提溜个布袋,自然是装蛇用的。一切准备就绪,我往山上走去。

南阳山是一座美丽的山,它与火焰山相对。不同的是南阳山郁郁葱葱,山脚下灌木杂草丛生,蒿草一人多深;满山鲜艳的花朵散发种种香气,山坡长满了各种植物直至山顶,大风一起,满耳松涛声;放眼望去,山连山绵延至天际,给人增添大自然清幽神秘之感,激起欲去探索的愿望;晨阳冉起,雾气散去,光亮透过植物缝隙照进了峡谷的轮廓。蒿草中不时飞起野鸡、锦鸡,长长的尾巴如彩绸在山的空间舞起。

我手里拿着根蜡木棍,拨拉蒿草,打草惊蛇。也走得累了,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忽听身后石头下面有动静,转过身一看,只见两条蛇在做爱,真是有缘,我静静地观看大自然给我上映的爱情影片。

上个星期天我和女朋友在河边散步,也是在一块石头上坐下休息。和女朋友谈恋爱已经一年多了,女朋友保守得很,只让拉拉手,亲一下都不行。一本正经地对我说:“要等到结婚的夜晚。”我说:“等到那时可以,我们又不是要发生关系,只是亲亲何妨。”女友说:“那也不行,万一把持不住咋办。”一年了,连个嘴也没亲上,真窝囊。

女友用手捅捅我,指向不远处说:“你快看,那是什么?”我顺她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两条蛇,它们的尾巴紧紧地缠绕在一起,两个蛇头从地面上高高地扬起,蛇头在不停地碰撞,缠成花状的两个蛇尾不停地滚动,摆动,抖动。女友悄悄地问我:“它们在干什么?”我说:“它们在做爱,你看下面干着,上面亲着,多带劲。”女友脸红了,推了我一把,没有理我,只管将眼睛盯死在蛇身上。她看蛇,我看她,看着看着,她脸红得像紫茄子,我在想她一定想到了我们。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她没反应,我放肆地将她扳倒在怀里,我的嘴吻住了她的嘴。她用手推推我,是无力的。一会,她的手搂住了我的脖子。我把手伸到她的衣襟下面摸了进去,触摸她的胸。她挣扎说:“别摸!”我说:“谁叫你不扎武装带的。”女友狠狠地说:“你是条花蛇。”我说:“管他呢,能得到你这条美女蛇,我是什么蛇无所谓。”不过还是遵从她的意志,把手拿了出来,轻轻地拨动她掩住眼睛的头发,轻柔地说:“我爱你。”“我知道。”她答道。我们陷入沉默,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那对恩爱的蛇。

石头下两条蛇交尾完毕,我没有捉它们。一是我不想拆散它们;二是它们已经孕育了下一代;三是我去袭击其中任何一条蛇,另一条都可能会攻击我。我朝刚才有锦鸡飞起的草丛敲打过去,那里一定有蛇窥探这些鸡的孵卵物。果然,有一条近两米的蛇被我敲打出来向山上跑去,正中下怀。一般来说,我只抓上山的蛇,这是因为蛇跑起来是:下山一条线,上山身打弯。蛇下山时身子直直地窜下去,犹如一条线,快如闪电。上山时,蛇上下打着S弯,形如跳跃往山上跑,那就慢得很。我仔细地观察这条蛇:圆圆的脑袋,灰褐色身体,这是一条菜蛇,无毒。我大起胆来,跑到蛇后面,伸出戴手套的手抓住它的尾巴,待它头往上翘时抓住它的脖子。一般性抓蛇,提起尾巴不停地晃动,蛇的脊椎就脱了节,成了活着的死蛇。这条蛇,我想活捉它。不曾想当我提起它的尾巴,蛇张开大嘴向我准备抓它脖子的另一只手咬去,大意失荆州。没有防备,见它咬来,我本能地缩手后退,蛇咬住了手的中指尖,蛇咬住手套时,我的手本能地回缩没有咬住,从手套里拽了出来,蛇死死地咬住了手套。可我身子往后退时,脚踩空,身子摔倒在地上,那蛇就摔在我的胸前,那蛇的嘴巴就在我下巴壳下。它吐掉手套冲我下巴咬来,脖子上的毛巾起了作用,它死死地咬住了毛巾。我抓住了这个机会,手从它的下颚部紧紧地掐住了它,直到它松开嘴。我站起身来腿抖得不行。将蛇装进布袋,扎紧袋口,坐在那里喘了一会粗气,心里不由敬佩起这条蛇来。毒蛇攻击性强,这种蛇是比较温柔的,没想到它如此猛烈。想到它将成为晚餐的美味,不由心中不忍,觉得应该放了它。我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它浑身软如面条,一动不动,它死了。不是我掐的也是在扎紧口袋里憋得窒息死亡。望着它,顿生怜悯之心并有一种负罪之感。决定埋了它。我找了一块土质松软的地方挖了一个坑,捧起它来准备放入坑内掩埋,就见它的尾梢在动,它还活着。我把它放在一处潮湿的地上,等它缓过来。果不然,一会它复苏了,慢慢地爬进草丛。看着它离去,我举起右手横在胸前行了一个标准的持枪礼。

吃了多少蛇,很难说得清。喝了多少蛇胆蛇血酒,也很难说得清。蛇见了我就跑,公社收蛇的池子里有几百条蛇,我在池边上一站,所有蛇都想躲藏于其它蛇的身子下面,满池子蛇竟见不到一条蛇头。我抓蛇在本地出了名。伏牛山区没有太大的蛇,最常见的就是七寸蛇,一尺来长,爬行时吐着长长的红红的舌头。老百姓管它叫七步倒,让它咬一下,走七步的时间就会丧命。我从来没抓过它,太小,没用。偶尔也会碰到一米多长的蝮蛇,这是不会放过的。毒蛇肉要比普通蛇肉香得多,毒蛇肉不能在屋里煮,那香气会熏住人,让人受不了。然而,自从和那条蛇搏斗后,我便不再抓蛇。女友说:为了她,不要我去冒险。

又是一个夏天的夜晚。42军126师篮球队来到山里比赛。我在场上奔跑,忽然看到球场边裁判台上坐着几个陌生人在和团长说什么,时不时地用手指我。

比赛结束,团长把我叫到办公室告诉我说:“省里边来人要对剑门传说的那对巨蟒进行科学考察,想请你配合,明天一早接你去公社,你一定配合好地方同志,搞好这次科学考察。”我对团长说:“啥叫科学考察,我没弄过啊。”团长说:“到时你听地方上的就是了。”

第二天一早,我依然是捉蛇的打扮,但是我带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打点滴捆手臂用的橡胶筋、纱布和一袋子草。用收集起来的香烟灰和成泥抹在脸上,蛇蟒是怕烟和烟油味的。我坐上公社武装部干事赵凯开的车到了公社。省里科学分院的李教授握住我的手说:“这回辛苦你了,这一带一直传说有两条巨蟒,我们准备实地考察一下,巨蟒是否真实存在,巨蟒是什么品种,究竟有多大。”李教授看了我的打扮又笑着说:“很像个特种兵嘛。”我说:“我是遵照毛主席教导的: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你们也应该这样保护。”李教授说:“孙干事说得对,我们要保护好自己。”赵凯嘿嘿一笑说:“没那么厉害,我就是在这长大的,上山砍柴见蛇多了,从没被蛇咬过。”我说:“不能掉以轻心,你没被蛇咬,那是你没招惹它。”李教授拔出我的匕首问:“为什么要带这么锋利的匕首?”我道:“对付小蛇自然不用,可我们对付的是不知道多大的蟒,蟒有两种攻击手段:一是咬;二是缠。如果被蟒缠住会窒息死亡,尽量不要被大蟒连同手臂一起缠住。当被蟒缠住后,用腾出来的手拔出匕首划开缠住胸部的蟒皮进行自救。但是,一旦连手臂都缠住,那就谁也救不了你了。”我见大家有些惧怕,又解释道;“被蟒缠住的几率是很低的,蟒来袭时快速跑开就是。”我同赵凯陪同科考队上了火焰山。

科考队在石峰下扎营,支起望远镜,在剑门的山坡面进行不间断的搜寻。剑门的路有民兵把守,不许任何人上火焰山。七八月份是蟒蛇觅食的季节,如果两条巨蟒还在剑门岭,那它一定会出来。科考队向剑门山坡不足2平方公里的树林草丛放了20只鸡,静观动静。

科考队在火焰山石峰下扎营五天五夜没见任何动静,队员们已经极度疲劳。李教授怀疑巨蟒很可能不存在,或者就不在剑门岭,决定收拾行囊下山。就在这时,赵凯高喊有动静,人们将四台高倍望远镜向赵凯指的方向望去。那山坡上树的枝叶成一条直线在向剑门方向晃动。李教授喊道快去人看看。科考队两名队员向那方向走去。

对讲机响了,那声音是高亢的,急促的:“李教授是蟒的痕迹,是一条很大的蟒的痕迹。”

科考队所有人员快速地下到山坡的树林里。树林里那些小树干,有的折了,有的歪倒在地上,通往剑门的蒿草丛压出了一条半尺多宽的路。李教授兴奋地说:“这真的是一条大蟒,蟒的直径约20公分,但究竟多长、多重很难说清。毋庸置疑,我们顺着蟒的痕迹追击。

赵凯在前面开路,我在后面压阵。

前面突然传来“孙干事,快来”的喊声。我跑到前面,赵凯紧张带有哭声地对我说:“哥,我被蛇咬了。”我仔细地看他的手。赵凯的右手无名指指肚上有两个中间距离不到三毫米的针孔往外渗血。我告诉赵凯你被七步蛇咬了。大家一听都紧张起来。

赵凯哭了。

我责问道:为什么不戴手套,七步蛇的咬力是不能咬透加层帆布手套的,你找死。赵凯低下头,哥你得救我啊!

我拿出橡胶筋在他无名指伤口上方捆紧。拔出匕首在他伤口上方割了一个口子,不让毒素往上蔓延,然后将他的伤处皮肉割掉。我把带来的草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七叶一枝花、白花蛇舌草、紫花地丁、半边莲等草,这些都是能解蛇毒的草药。我把它们放在嘴里咀嚼,再将咀嚼后的草渣滓敷在伤口上,用纱布绷带缠好。我告知赵凯不要害怕,去矿里医院,那里有七步蛇血清,打上了就会没事了,现在我给你处理了,不会走七步就死了,你快点到医院就是了。

一名随从人员护送赵凯下山了,路上有备车,不超过半小时就到医院了,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李教授听我说赵凯会没事的,放下心来。我们继续沿着蟒的痕迹追踪。

蟒蛇的痕迹在到剑门不远的地方消失了。我仔细地观察地形。这里有一块巨石,约有20多米长,10多米宽。巨石下是土石结构层,巨石的另一侧,地面有一个不大的缝隙流有一汪泉水,溢出一股不大的水流润湿了山坡。整个地势有险有缓,这是一个蟒蛇很好的生存地。蟒蛇的痕迹在这里没了很可能巨石下有蟒蛇洞。李教授听了我的分析很赞同。大家在巨石下寻找。果不然在巨石前方找到了一个锅盖大的洞口。我拿起一个树枝伸进洞口探探,然后,我向泉水处走去,我划了一根火柴,在缝隙里试试,我有了信心。我向李教授肯定地说:“蟒蛇就在洞里,要抓它吗?”李教授说既然发现了它,抓!科考队员问我就一条吗?应该是,蛇不同穴。我说赶紧派人去公社民兵营拿几颗训练用的烟幕弹来,再拿几个伪装网,还需要大锤和钢钎。

东西备齐了。将钢钎砸进洞口四周的土石层里一米多深,将伪装网制成筒状封底用铁丝捆绑在钢钎上。然后将泉水缝隙处挖开,发现一个铜钱大的眼,顺着眼挖到碗口大时,我说够用了。李教授他们支起了两台电影摄影机。洞前全部腾开,人员全部撤到巨石顶上观看。一切准备就绪。我问李教授:“可以开始了吗?”“可以!”

我点燃了烟幕弹扔在了碗口大的小洞里,大的洞口开始往外缕缕地冒烟了。大家紧张地盯着巨石前方的大洞口。突然,一条褐红色的长龙从洞口飞出,冲进了笼子,冲破了网底,越过剑门,飞到了南阳山的坡上。就在这时南阳山那面的剑门岭上也飞出一条褐红色长龙,两条龙会合消失在南阳山茫茫的林海之中。一切都发生在一刹那间,摄影师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全体寂静,寂静,寂静。突然,全体考察队员发出雷鸣般的叫声和掌声。

李教授说:这是两条网纹蟒蛇,身长约10米,体重200公斤左右,年龄150年以上。李教授说完问我:“孙干事,你能把你所做的给我们解释一下吗。”我笑笑说:“可以。”我说:这山里的山民自古就有养野生蟒蛇的习惯,他们把孵化出来的小蟒蛇放在洞里养,等它们它大些时,便不再喂养,由蟒蛇自己觅食,因为他们养不起了。待到蟒蛇很大时,饲养者就会杀了它们卖钱。那个缝隙里的洞口就是饲养者留下的,它的作用是:蟒蛇冬眠时,洞内通风好。待他们要杀蟒蛇时,他们会在大洞口的底下埋上一把利刃,利刃朝里面。然后,在小洞处点火往洞里灌烟,蟒蛇受不了烟熏就会从大洞冲出,那利刃便会切开蟒蛇的皮肉。饲养者就是利用蟒蛇自己的力量来杀死蟒蛇。我看了地势和方位,断定这是人养的两条蟒蛇,否则,蟒蛇洞不可能离路这么近,这完全是养蟒蛇者的方便需要。至于为什么这两条蟒蛇没有被饲养者杀掉而存活至今,就不得而知了。还有一点,我怕放火烧着林区,于是改用烟幕弹,没想到的是网兜做得不结实,放跑了蟒蛇。李教授哈哈大笑,没逮住更好,要不还得放生才麻烦呢,谁会想到是这么大的巨蟒。一名科考队员问我:“你为什么用木棍在洞里探呢。”李教授说他那是在探洞的走向呢,要不他咋知道缝隙那里有洞呢,他划着火柴是看小洞和大洞是否相通。李教授接着又说:“人类探寻自然界的秘密,有时是要付出代价和犯些必要的错误的。”他停顿下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两条网纹巨蟒再也不会在剑门岭安家了,可惜啦。”

科考结束后我回到了矿区,团长说:我准备给你记功。去,这两天我腿又疼了,再抓条蛇回来,上回没抓着,这回不能放空哦。

我朝山上走去,心里念叨:蛇啊,你的躯体为什么要有治病的能耐呢,否则,我也不会伤害你们,可是我为什么要学会抓蛇,怨谁呢?

后记

多少年以后,我只要在有蛇的饭店吃饭,总免不了要喝蛇胆酒、蛇血酒。每当我走到蛇笼挑选蛇时,它们仍然将头藏于身下,同事们称奇。后来有学者解释说:很可能是常喝蛇胆和蛇血酒,体内有蛇的象征,所以,蛇见你高高大大,以为是蛇王故而惧之。但没有科学依据,我自己也不相信。我在同白马寺、少林寺的住持们聊天时,他们说:过去我杀生太重,否则,我的前程会更好。为此,我不再杀生,可恶名远扬,都知道我是杀生的高手,像猪、牛、羊、狗等我都杀过。每当我和爱人说起当年往事,爱人说我是比狼聪明的豺狼,没有蛇毒的花蛇。不知是贬我,还是褒我,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本辑责任编辑 高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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