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窄留步与人行

唐略

北宋的苏子容，提到他的两位同事欧阳修和蔡襄，说了一句值得我们深思的话：“欧公不言文章，而喜谈政事；君谟不言政事，而喜论文章。各不矜其所能也。”

我们知道，欧阳修是唐宋八大家之一，是北宋文坛领袖，其文章在当时可谓天下独绝，可他平时跟人聊天的时候，却不谈文章而谈政事，可政事的确不是欧阳修的长项。

蔡襄（字君谟）则恰好相反，他在宋朝中央政府担任过馆阁校勘、知谏院、直史馆、知制诰、龙图阁直学士、枢密院直学士、翰林学士、三司使、端明殿学士等要职，可谓官居极品，擅长政事。而且，蔡襄还是个书法家。但他平时跟大家一起聊天的时候偏偏不谈政事，也很少谈论书法，而是谈文章，可蔡襄写文章的水平的确很一般。

这不明摆着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他们为什么不扬长避短，谈论自己的长项呢？

实际上，这恰恰是他们的智慧之所在。试想，欧阳修精通文章，如果一开口跟人聊天就谈论文章，那么，谁能讲得过他？谁还敢开口？蔡襄谈论起政事来，别人也只好洗耳恭听而已，谁还敢跟他探讨什么？这样，他们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如果欧阳修谈论政事，肯定是漏洞百出，在一起的人可以反驳他，可以修正他；蔡襄谈起文章来，其见解肯定有很多值得商榷之处，而且大家也敢于在这方面跟他争辩。这样一来，大家就能说到一块儿了。所以，欧阳修喜欢谈论政事，蔡襄喜欢谈论文章，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平易近人，不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们经常见到某种人，喜欢讲自己擅长的东西，让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自愧弗如。大家听完之后，深为叹服，说：“哎呀，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学到了很多东西。”但下次，人家就对他敬而远之了。为什么？因为你没有给别人留下余地，你让别人跟你在一起觉得太渺小了，别人当然不乐意亲近你。虽然跟着你能学到一些东西，但不是人人都想学东西的，多数时候大家还是宁可不学东西，在一起简简单单地乐呵乐呵就行了。

所以，在我们身边，得给别人留足余地，这样你才不至于被孤立起来。所以《菜根谭》说：

“路径窄处留一步，与人行；滋味浓的减三分，让人嗜。此是涉世一极乐法。”

（酒哥摘自《一味一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