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误读混合所有制

陈功

来自国家统计局的数据表明，2013年1-11月的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总共实现利润总额5.3万亿，同比增长13%。如果单独看11月，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总额7074亿，比去年同期增长9.7%，但增速在持续下滑之中，回落了5.4个百分点，显示产业尤其是制造业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同期，国有企业实现利润总额13779亿，同比增长8.4%，这个增速已经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如果拿国企对比股份制和私营企业，问题更加明显，股份制企业实现的利润总额同比增长了11.7%，私营企业实现利润总额同比增长了16.3%。也就是说，就工业企业来说，同样的经济环境，同样的时间，国有不如股份制，股份制不如民营！

所以，国有企业肯定还要改革，问题在于怎么改？

新一轮国企改革的原则

在我们看来，国有企业改革发展到现在只进行了一半，上半场的国企改革解决的是国企的机制问题，从计划经济状态下“解放”国企，推动国企像企业一样参与市场活动。在上半场的国企改革完成后，改革中留下的国有企业，绝大部分都从改革中受益。尤其是近十年来，国企改革实际上变成了国企利用市场手段（如资本市场）强化自身实力、强化市场资源体系控制和垄断地位的实践。

国企改革下半场的任务，是要从中国整体市场化改革的需要出发来改革国企，建立公平、有效率的市场经济，在全社会范围内有效配置资源，最大化地为中国市场和中国老百姓创造财富、提供福利。在下半场，改革政策的制定者不能只从国企来考虑问题，而要从整个中国市场、从未来的发展来布局谋篇。

但目前出现的一个倾向却令人不免担忧，这就是片面强调“混合所有制”，不谈实现的方式和途径，只求混合，一混百了，这就是当前的一个令人不安的倾向。

有人士指出，“如果用5%的国有资本带动95%的民营资本，这有什么不好？”其实，混合所有制的方向已经为十八届三中全会所确定，这没什么好争的了，关键是如何达成？这无可避免地会涉及到方法和途径的问题。如果只求“民营资本”即可，那中国未来的国有企业改革，极有可能陷入前苏联国有企业改革的旧辙，国有企业改是改了，通过控制原来国有企业致富的巨富们，又以各种寡头的形式出现了。于是，本来贫富差距就已经很大的中国，寡头们的表现可能又会成为全世界的话题。

以共同基金方式实现国企改革

安邦早在几年前就提出了以共同基金改造国有企业的“安邦构想”。

在国内，共同基金的正式名称为“证券投资信托基金”，由信托投资公司以信托契约的形式发行受益凭证，主要的投资标的为股票、期货、债券、短期票券等有价证券。投资者作为基金公司股东面目出现。它在结构上类似于一般股份公司，但本身不从事实际运作，而将资产委托给基金管理公司管理运作，同时委托其他金融机构代为保管基金资产。

在国企改革中引入共同基金的方式，其基本方案是，中国政府（可能是各级政府）只是共同基金中的一员，是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也可以是最主要的组成部分，成为基金的主要发起人。但是，这类共同基金的成员并不限于政府，它还要利用政府的号召力和优势地位，吸引更多的社会资金、民间资金和境外资金，进入共同基金来谋求共同发展，做大共同基金，做大投资规模。这相当于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在全球范围金融领域内的大规模招商引资。

这一方案的关键有如下几点：第一，方案要兼顾国企集团和改革的利益的平衡，只有兼顾既得利益才能获得对改革的更多支持；第二，评价国有企业应该超脱具体的企业和行业特点，从国有资产的角度来评价国企的发展；第三，以国有资产为基础成立共同基金，以政府主导的共同基金投资的方式来实现国有资产的保值增值。

这个方案的好处就在于，能够在尽可能大的范围里面给全民一个参与国有企业改革的机会，提供了一种分享国有企业发展和改革红利的可能性。同样是民营资本，共同基金的参与，等于是全民参与，国有企业得到进一步社会化监督的机会；如果泛泛而谈民营资本，那么国有企业改革的结果，很可能只是中国富豪排行榜上富人们的专属游戏。道理很简单，引入他们的资本最简单，也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实现“混合所有制”。

将国有经济的资产形态与企业形态分离

在共同基金模式中，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是，将国有经济的资产形态与企业形态分离。目前国有企业造成的很多问题，如垄断、不公平竞争、市场准入上的特殊政策、廉价获得金融资源等，都与具体的国有企业形态有关。国有企业是国有经济的表现，但国有经济的表现形式绝不止国有企业这一种，完全可以把国有经济以国有资产的方式“抽象”出来。

在共同基金模式下，国有资产会不会有损失呢？在我们的设计中，不会出现这种意外情况。国有资产由企业形态被转换为资本形态，它只不过是转变了另外的方式，仍然是国家可以控制的经济资源，在市场中行使其影响力和控制力。但对于中国的市场化改革来说，这种改变的影响却是巨大的，它放开了对市场的直接干预，取消了对市场准入的不公平限制，市场机制和市场主体的活力被激发出来，中国市场将会比现在的市场运转更加顺畅、公平。

把国企与国资分开，还关系到国有企业的存量改革与增量改革这一重要问题。在以共同基金为核心的框架方案中，新形成的国有资产比较好处理，可以通过财政部系统直接进入共同基金。但现存的老国企如何进行改革？完全取消国资委管理模式是一种选择，但这种破坏性的政策建议在实际操作中将会遇到很大的难题，这是对过去国资管理体系的颠覆性挑战，很难获得认同。我们认为，老的国企可以仍交给国资委管理，但在今后也可以通过两种方式逐步来改：一是减少国企的数量，通过整合、并购让出一部分市场；二是具体的国有企业也可以逐步资本化，从企业形态转化成资产形态，最后也可以纳入共同基金的模式。事实上，从发展的角度来看，新增国资将会是最主要的部分，因此利用共同基金推动和改革国企也是最主要的模式选择。

总之，追求混合所有制，不能走偏；国有企业改革，没有捷径可走，利用共同基金改造国有企业是最佳的选择。

（作者为安邦咨询（ANBOUND）首席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