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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诗歌中的生态之维

2014-02-12

太原城市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劳伦斯海德格尔诗歌

张 聪

(伊春职业学院,黑龙江 伊春 153000)

戴维·赫伯特·劳伦斯(D.H.Lawrence,1885—1930)是20世纪英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最具有创新精神的作家之一。他才华出众,著作颇丰,在其短暂的一生中,共创作了1000余首长短诗歌,可以说这些诗歌伴随了作者的一生,忠实记录了作者的生命体验和人生感悟,因此,阅读诗歌是解读劳伦斯的最佳途径。然而长期以来,世人习惯于用《查泰来夫人的情人》《儿子与情人》《恋爱中的女人》等小说来评定劳伦斯在文坛中的成就,而忽略了作为诗人的劳伦斯。直到20世纪90年代生态批评出现以后,劳伦斯的诗歌才走入评论家的视野,诗歌中的生态思想也才为人们所关注。笔者认为,劳伦斯诗歌中蕴含的生态思想可以从自然、社会、人三个维度进行分析。同时,我们也应该看到这些生态思想的形成是历史、文化、生活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一、劳伦斯诗歌中的生态之维

劳伦斯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刚刚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英国。当周遭的人们还沉浸在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富足时,这位有着敏锐洞察力的作家已经预见到了这种文明将会给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于是他在诗歌中呼吁人们要重视自然、社会和人的生态,以期能够让世人拥有一个和谐的社会。

1.自然的生态

劳伦斯的诗歌作品里几乎涉猎了自然生态中的一切:既有山河、湖泊、朝霞、夕阳、风雨等自然天象,也有花朵、无花果、松柏、蚊子、蛇、鲸鱼、美洲豹等动植物,这些自然事物在劳伦斯的笔端往往是形神具备,具有了人类的思维和情感,让人顿生向往之情。如,劳伦斯的《小鱼儿》一诗中就有这样生动的描述:“小鱼儿高高兴兴/在大海中/小小的、敏捷的生命微物/他们的小生命对自己来说就是欢乐/在大海中”。在劳伦斯笔下,小鱼儿这样微小的生命也有了自己的幸福与欢乐。在《蚊子知道》一诗中,劳伦斯又与众不同地赞美了蚊子这一众人眼中的害虫,他写道:“蚊子知道得很清楚,虽然他如此小/他是别人的美餐/但是,毕竟/他仅仅满足于填满肚皮/他不会把我的血液来储存”。从这些诗中,我们可以感受到劳伦斯对于自然界中的万物,是喜爱、赞赏和敬畏的,他在用众生平等的思想来捕捉自然的节拍,与自然进行着平等的交流,在唤醒人类对自然的爱与重视。而这种换位思考的方式使得诗人可以更加接近自然界事物的内心世界,因此可以创作出内涵丰富、寓意深远的生态诗歌。

2.社会的生态

劳伦斯诗歌中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对工业文明的批判和反思,这是因为劳伦斯生活在19九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那是一个工业高速发展、科学技术盛行的时代,而社会生态在这种大规模的发展中遭受令人震惊的破坏。面对这种令人愤怒和痛苦的现实,劳伦斯以非凡的洞察力和艺术才能,对带来毁灭性灾难的工业文明进行了尖锐的鞭挞。于是,他在《机器称雄》中留下了这样诗句:“人类千万个世纪里,/羊齿展艳,莨菪吐白,舔着阳光,/只有一个哀伤的世纪,/机器得以称雄,到处咄咄逼人,/震落了百灵鸟窝,全无完卵,/震撼着大泽,雁群尽逸,/野天鹅飞遁,为我们唱起挽歌”。在劳伦斯看来,社会进步和现代文明都是一种致幻剂,它只会使人们在与真理相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带来更为严重的环境问题和社会问题。因而,劳伦斯期望这些诗句能够使那些走得太远的人悔悟和反省。

3.人的生态

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随着工业、科技的发展和进步而被不断地破坏。为了生存,人与人之间互相竞争,进行着你死我活的博斗,人的精神也在这样的前提下发生了异化。劳伦斯诗歌中的“地狱”“游魂”“监狱”“废墟”“深渊”“灰色的废物”“尸衣”“窒息”“谋杀”“蹂躏”等意象和词语就是用来揭示工业文明造成的人的异化、人和自然的隔绝的。劳伦斯对这种异化与隔绝进行了批判,并提出了自己的思考与立场。如在诗歌《无花果》中,诗人比较了夏娃和现代人的两种不同的缝纫。夏娃的缝纫是为了遮盖赤裸,即守住秘密,而现代人的缝纫则是为了装饰赤裸,即表露秘密。在劳伦斯看来,秘密就是应该守住的,不然也不能称之为秘密,守住秘密才是符合自然本性的做法。但是,现代人将其从遮盖改为装饰,故意显露秘密,吸引目光,这是粗俗的,是不符合生态的做法。在这里,劳伦斯期望世人善待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当然,也必须善待自然和人类自己。

二、劳伦斯生态思想的来源

1.历史背景

劳伦斯生活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英国。这一时期,英国进行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革命——工业革命。工业革命之后,英国的经济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变革,从农业国一跃而成为“世界工厂”“日不落帝国”。但是与此同时,工业革命也带来了灾难。

首先,工业革命带来了生态灾难。工厂生产燃烧的煤炭以及排放的废气使得英国的天空中弥漫着灰色的尘埃,伦敦变成了“雾都”。森林和田地皆因工业生产的需要而被侵占和毁坏,曾经宁静、美丽,乡村也变得千疮百孔,到处是火车、机器的轰鸣声。其次,工业革命也带来了社会灾难。大规模的机械生产使得人变成了机器的附属品,人的精神变得麻木、呆板,人性堕落,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成为社会的主流。

作为一个生活在这样时代的关心人类命运的天才作家,劳伦斯敏锐地看到了工业文明所带来的这些灾难,在感到痛心的同时,也在不断积极探索着解决之道。在劳伦斯看来,人类要想彻底改变社会现状,迫切要做的就是摆脱机械,解放自身,回归到自然之中,但是劳伦斯所提倡的回归自然并不是回到原始的、蒙昧无知的状态中,而是号召人们用自然的力量洗涤灵魂,改变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以及人与人之间机械化的关系。

因此,劳伦斯在自己的作品中大声地呼吁人们能够关爱人类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和社会环境,以最自然、最纯真的心态去看待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关系,从而认清人性,回归自我,并借此改变整个社会的面貌。

2.文化背景

劳伦斯的生态哲学思想首先起源于进化论,在大学期间,劳伦斯阅读了大量的关于进化论的著作,比如赫胥黎的《人在自然界中的位置》、达尔文的《物种起源》和海克尔的《宇宙之谜》。这些著作为劳伦斯拨开了思想的迷雾。首先,进化论中提到自然界中的物种之间是相互依存的,人与其他生物之间的关系也是互相依赖、互相联系的。其次,海克尔从社会的角度解释了进化论,他认为人是具有社会性的动物,作为动物则必须遵循自然规律,因此每一个人都应具有双重责任,即利己和利他的结合。受这些观点的影响,劳伦斯作品中的自然不是弱肉强食、残酷无情的,反而是充满温情与生机的世界,是人类力量的源泉和生命的归宿。

劳伦斯的生态哲学思想的另一来源就是海德格尔的生态思想。海德格尔提出了“天地人神,四方关联体”的学说,并借此来批判人类中心主义。海德格尔指出,人类中心主义所带来的结果必然是自然与人类的对立,以及精神信仰沦丧。在海德格尔看来,只有与自然和谐相处,而不是迷信机械文明,并以自己的主观意志肆意地破坏自然,才是人类正确的生活方式。这些观点恰恰与劳伦斯漂泊于荒野中,渴望为自然所接受的心境不谋而合。

除此之外,劳伦斯的生态哲学思想还受到尼采的超人哲学、柏格森的生命哲学以及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的影响。所有哲学家都把个体生命当做最具有价值和意义的研究对象,致力于通过各种方法摆脱传统思想的控制,追寻真正的自由。受这些思想的影响,劳伦斯在作品中也对违背人性的现代社会进行了鞭挞,对以科学为根本的理性主义表示了怀疑,并积极地探索了人的无意识领域,强调了遵循本能的重要。

3.生活经历

劳伦斯生于1885年,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他的父亲是一个矿工,一个粗俗的酒鬼,而他的母亲则出身于中产阶级家庭,有着良好的教养。父母之间无法弥合的阶级差距注定了这场婚姻的不幸。有了孩子以后,母亲将其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孩子的身上,鼓励孩子们努力学习,出人头地,不要步父亲的后尘。在这个家庭中,母亲拥有绝对的影响力和话语权,而父亲则没有任何可以值得称颂的地方。家庭的失衡使得劳伦斯认为他所生活的世界也是失衡的,而失衡的原因则来自于母亲所代表所谓的文明,它们是虚伪的、压抑的,阻碍了人类去体会和追寻生命的本能与激情。劳伦斯认为,要想消除文明的负面影响,就应该把目光投向自然本身。

劳伦斯从小身体就非常虚弱,一直深受肺病的困扰。特殊的身体状况使得劳伦斯必须远离城市这个人类文明的中心,去亲近大自然,找寻有助于肺病的清新的空气。1912年在与弗里达·威克利一见钟情并最终结为夫妻后,两人一起踏上寻找心中理想的自然生态环境的旅程。劳伦斯将自己一生的追寻的经历全部都融入到了自己的作品中,这些作品创作于其游历的过程中,是他与自然的对话,更是其生态哲学思想的最真实的传达。时至今日,这样的对话与思想依然是有意义的,因为人类生存的生态环境更加恶劣,污染更加严重,劳伦斯所寻觅的舒适的自然荒野依然是未知的。

劳伦斯用其短暂的一生实践着他所主张的生态哲学思想。在他创作的作品中,无论是对自然的描写,还是对爱情、性与婚姻的叙述,无不镌刻着深刻的生态内涵。通过对纯粹的美的事物的赞美,来反衬现代机械社会的邪恶;通过剔除生命的杂质,还原生命的本源的方式,去探索人与自然的关系,寻求人类精神的平衡。这种意图是好的,却也过于理想化,不能为大众所接受。但是在21世纪的今天,人类已经尝到了远离自然的恶果的今天,重新审视劳伦斯及其生态哲学思想,不失为一种对自然、社会和人类精神的自我救赎的策略。

[1]D.H.劳伦斯.影朦胧——劳伦斯诗选[M].广州:花城出版社,1990:40,129-130.

[2]D.H.Lawrence.The Complete Poems of D.H.Lawrence[M].London:Wordsworth Edition Ltd..2002:382.

[3]刘淑兰.英国产业革命史[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2:19.

[4]海德格尔.人,诗意地栖居——海德格尔语要[M].上海:上海远东出版社,199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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