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烽火与港岛景象
——论李辉英文学创作
2014-02-12果金凤
果金凤
记忆
硝烟烽火与港岛景象——论李辉英文学创作
果金凤
东北作家群回眸 之七 李辉英
本栏目主持 吴玉杰
果金凤,汉族,1986年10月生。辽宁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现为辽宁大学在读博士。曾发表《新时期文学对食文化的关照》《论新时期文学中的疯癫人物形象》《女性历史书写——以〈玫瑰门〉为个案》等文章。
一、“硝烟弥漫”的文学生涯
作为20世纪30年代较早崛起的东北籍现代文学作家,李辉英的创作阶段可以根据其生活的地域分为大陆时期和香港时期。他开启了我国现代文学史上抗战题材作品的先河,并用其一生的文学生涯进行不断实践。在大陆时期,他的文学作品大都是以抗战题材为主,生动而鲜活地勾画出抗战时期中国社会各个阶层人物的姿态风貌,成为中国抗战题材文学史册中不可磨灭的篇章。他在香港时期的作品,除了继续坚持抗战题材作品创作,还以香港现实生活为题材,创作了许多反映香港社会生活的作品。在港期间,他著有短篇小说三部、中篇小说九部、长篇小说三部。
李辉英从1932年开始写作,其创作采用现实主义的传统手法,常以第一人称叙事。以抗战为题材的《最后一课》是他的处女作,这篇短篇小说于1932年1月在丁玲主编的《北斗》上发表,开创了抗日题材作品的先河。“九一八”后,不甘心沦为亡国奴的激愤心情,促使他进行抗日题材作品的创作。他在创作自述中说:“我是在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以后,因为愤怒一夜之间,失去了沈阳、长春两城,以不旋踵间,又失去了整个东北四省的大片土地和三千万人民被奴役的亡国亡省痛心的情况下,起而执笔为文。” 迎着炮火硝烟,长篇小说《万宝山》于1933年3月由上海湖风书局出版。两部小说的相继问世,使他一举成为全面抗战前以反映抗日斗争为题材的东北作家第一人,成为30年代初文坛上颇受关注的青年作家之一。
李辉英一直致力于抗战题材作品的创作,1939年他创作出的长篇小说《松花江上》,展现出东北义勇军浴血奋战的艰辛图景,成为抗战的时代壮歌。抗战胜利后,李辉英依然抱有报效祖国的凌云壮志,创作了《复恋的花果》以表达时代青年在国难当头时不畏艰难敢于担当的诉求。1948年以重庆为题材创作了“抗战三部曲”之一的《雾都》,揭露出大后方腐败奢侈的生活,并予以强烈批判。1950年,李辉英定居香港,他依然坚持抗战题材作品的创作,先后于1952年和1972年完成了“抗战三部曲”的后两部《人间》与《前方》。“作品所展示的巨大的场面和引人入胜的细腻的、朴实的描绘,疏密有间的布局,都可看出作者的创作已进入成熟、老练的阶段” ,“抗战三部曲”以百万字展现了抗战前与抗战后、前线与后方的宏大图景,为其抗战主题的长篇小说画上圆满句号。
李辉英是一位有艺术追求的作家,到香港后,他效法于世界三大短篇小说作家——欧·亨利、契诃夫和莫泊桑,以短小精悍的笔法来写香港社会,体现出其创作的不同风格。以香港为背景的短篇小说业已出版的有《牵狗的太太》《名流》和《黑色的星期天》三部集子。这些作品从多方面反映出香港社会的“新潮生活”,作家着眼于爱情、婚姻和家庭生活,通过对畸形世相与残缺灵魂的深度剖析,揭示人间百态和事态万象,暴露畸形社会悖谬荒唐的人与事,讽喻庸俗的世风与龌龊的灵魂。
二、抗战题材的开创与现代文学史的移种
李辉英是一位跨现代与当代两个时期,跨大陆与香港两地的抗战作家,其文学创作成就彰显于抗战题材长篇小说中,展现了抗战前后、前线与后方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历史征途,塑造了军官士兵、百姓群众等生动的人物形象,为抗战题材作品加上鲜活的一笔。其中蕴涵的浓厚爱国主义精神贯穿于中国新文学史册,生生不息。几十年以来,无论是在炮火硝烟中还是在灯红酒绿的港岛,他都以抗战题材为自己的创作母题,先后出版了以抗战为主题的小说七部、短篇小说和报告文学九部。
李辉英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以东北抗战为题材进行创作的作家,自此开启了抗战题材作品创作的先河。纵观几部抗战题材长篇小说,无不洋溢着浓烈的爱国热情与对日本侵略者的刻骨仇恨,张扬中国人民坚韧不屈的抗敌精神。《最后一课》与《万宝山》的相继出版不仅使李辉英成为当时文坛颇受关注的青年作家,且开创了抗战主题文学的先河。《万宝山》的成功之处在于它迅速真实地再现了震惊中外的“万宝山事件”,成为第一部反映东北抗日题材的长篇小说。1945年出版的《松花江上》塑造了一群鲜活的人物形象,运用方言展示出东北地域特色,运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彰显中国文学的传统底蕴,引起当时文坛的瞩目。李辉英的“抗战三部曲”《雾都》《人间》《前方》,全面勾画出战争中的各色人物,讽刺畸形社会中的民族败类,成为歌颂抗日将士英雄的史诗。
李辉英的《中国现代文学史》将大陆对现代文学的研究带入香港,具有拓荒意义,比其在港期间的文学创作更具历史价值。李辉英于1957年6月编成的《中国新文学二十年(1919——1939)》,在文学观上强调现实主义,一般不设作家专章或专节,着眼全局,从整体上勾画出从“五四”到30年代末新文学的发展脉络,这使得李辉英成为香港现代文学研究界的先驱者,同时成功地将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移种到港岛的土地上。1970年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成为他过去研究工作的重大发展。李辉英写《中国现代文学史》时正值大陆开展“文化大革命”,他没受这股错误思潮影响,给予周扬、夏衍、阳翰笙等人以应有的历史地位。虽然这部文学史仍有不理想之处,但李辉英的不辍研究换来了香港现代文学研究的新步伐。
三、抗战生活与港岛景象展示
李辉英部分著作书影
李辉英的短篇小说代表作是《最后一课》,小说描写的是“九一八”后东北某省城女中学生遭日寇侮辱的故事。小说所要阐发的意义是面对残暴只有抗争才能获得生路,鼓舞沦陷区的人民要奋起反抗。小说原名为《某城记事》,因受都德的《最后一课》的思想和内容的影响,故在发表时丁玲将其改为《最后一课》。《万宝山》描写的是日本警部收买汉奸,成立“长农稻田公司”,侵害农民利益,激起农民的坚决反抗,日本侵略者制造了中外震惊的“万宝山事件”。作者以写实主义的手法塑造了一系列人物形象,用满富乡土气息的笔触,朴实通晓的语言,真实地反映了“万宝山事件”。茅盾对这部作品进行了专文评论:“作者借一个朝鲜侨民金老头的嘴巴演说了朝鲜人民的痛苦、日本帝国主义的凶暴,作了一次政治的煽动;作者又写万宝山的农民如何渐渐对于那些被压迫的朝鲜农奴发生了‘阶级的同情’,而且最后成立了一条战线:作者努力使阶级意识克服民族意识。”《万宝山》表达了中国人民对日本侵略者的反抗精神,也表达出作者的一腔爱国热情与不屈不挠的斗争激情,他曾说:“作为生养在东北大地上的一分子,我不能放弃任何可以打击敌人的具体行动……报国不容袖手……目前应以手中掌握的一支笔,横扫妖氛,取得最后的胜利大有必要。”
《丰年》写的是松辽平原农村在大好丰收的年景下,遭到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践踏,激起农民孙三的猛然醒悟,毅然让儿子参加义勇军,与日本帝国主义进行殊死搏斗的故事。《松花江上》讲的是一个大多是山东移民而来的山村,村民在此安家立业,“九一八”后,遭到日本侵略者横行霸道的占领,善良的农民奋起反抗,给敌人以沉重打击的故事。“抗战三部曲”《雾都》《人间》《前方》将抗战题材进一步开拓,以宏大的笔触和洋洋百万字的叙写,展示了抗战前后、前方与后方的抗日景象,他以切身体验和创作实践对烽火中的历史进行深刻审视,深化了文学的创作主题,也为他抗战文学生涯画上圆满句号。
李辉英在港后的三部短篇小说集《牵狗的太太》《名流》《黑色的星期天》都以香港社会为背景,反映现实社会生活,从不同侧面和多重角度勾勒出人间百态、纷繁世相,在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中展现人们的喜怒哀乐、爱怨情仇。描写爱情与婚姻的小说《卓见》《时代烙印》《香港婚姻悲喜剧》《一个年轻女孩子的遭遇》等小说都揭示了庸俗世风对人心智的腐蚀,金钱诱惑对人灵魂的吞噬。在三位短篇小说巨匠的影响下,李辉英的短篇小说也是构思精巧、情节曲折,如《白莲》《三姊妹》《那个男人》等,都设置了回环的情节,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太太打牌去了》《各有巧妙不同》《男女关系》等,都对情节进行了特殊安排。作家在进行奇巧情节构造时也不乏彰显幽默讽喻之风,在观赏痴男怨女之时也不乏对社会生活的洞见。
四、创作精神的绵延
李辉英的文学作品始终洋溢着浓烈的爱国热情,他的一系列抗战题材的小说彰显出独特的艺术成就。其一,将抗战前后、前方后方的景象进行了宏观而细致的勾勒,塑造了一批鲜明的人物形象,为抗战人物画廊着墨添彩;其二,李辉英的创作中多涉及东北乡土浓厚的地方色彩,这为乡土文学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艺术素材;其三,他创作的众多的小说和散文以及通讯报告,都在东北作家群中有重要的存在价值。李辉英文学作品中的时代精神与爱国热情成为东北作家所秉承的文学品格,并存留史册流传不息。虽然他的作品在思想穿透力、时代氛围方面存在些许遗憾,但作为一位最早涉猎抗日题材创作的作家来说,其文学贡献应予以充分肯定。
李辉英的以香港社会生活为背景的短篇小说也取得了一定成就。效法世界三大短篇小说巨匠的三部短篇小说集也彰显出李辉英独特的艺术追求,成为他文学生涯的新成就。对港岛生活的描述依然坚持现实主义的笔法,揭示畸形社会的庸俗世风,洞悉纸醉金迷下的丑恶灵魂,激发人改造社会的愿望,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与道德责任感。李辉英短篇小说多构思精巧,别具幽默风格,是一种“带着理性色彩的笑的艺术”。他的短篇小说虽具有较强的愉悦性,但从未丧失自我的艺术追求,虽有个别缺欠之处,但瑕不掩瑜。李辉英“娱人兼以自娱”的写作态度却透露出肩负责任的时代精神,这也成为后辈作家们应以担负的文学创作精神。
李辉英是“中国现代文学史”学科在香港的开拓者,他编著的《中国新文学二十年(1919—1939)》和《中国现代文学史》,将大陆对现代文学的研究带入港岛。1967年秋季,香港中文大学联合书院中文系开了《中国新文学史》这门新课,这是破天荒的开设了一门新学科。虽然李著的《中国现代文学史》还有些许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其在学科移种方面的巨大作用是值得肯定的。李辉英的辛勤耕耘,使香港现代文学在70年代有了重要发展,他的研究成果值得我们继续珍惜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