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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网络大众对经典文学的个体化解读

2014-02-05贾柯

枣庄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大众文化写作者重构

贾柯

(广州体育学院 中文教研室,广东 广州 510500)

文学史与经典作品作为一种“知识”结构似乎长期以来都有一种盖棺定论的意味,当网络平台出现后,这个大众文化公共空间里不仅出现了数量惊人的当代文学作品,而且,也有一部分写作者把笔力投向文学经典的重构上。这种重构,与文学机构或高校专业内部的那种带有权威话语和中心论的声音有所不同,网络平台上对经典文学的重构完全是一种自发的基于个人兴趣的精神活动。这种活动的举措没有想重构文学史的宏大意图,没有关于知识与话语权力在相关场域的占领心思,可以说是一种独立的重构,也是有些寂寞的重构,如果,给这类文章打上一个标签,更近于一个人的阅读史。

“既然作者和读者都在相互寻找自由,从一个世界上经过时都感到痛苦不安,那么我们同样可以说,作者是通过对世界的某个方面的选择来确定他的读者;反过来,作家正是通过对读者的选择来决定他的主题材的。因此,所有精神产品本身都包含着它们所确定的读者的形象。”[1](P119)观照西方20世纪轰轰烈烈的文艺理论论风潮,正是“从现象学开始,文学本体论需要重新改写,把作者或作品作为文学本体的文论在20世纪受欢迎程度因此大为降低;读者和阅读、批评家和评论进入现象学文论的本体论观照之中。”[2](P215)再从文化的转型上看,当大众文化日益兴趣,文学范畴内个人化的阅读就更加显得重要。自发性的阅读之音在大众文化与网络传媒前景开阔的当代文化格局中发挥越来越大的能量与影响力,这几乎是不容质疑的。而种种对经典作品的重新阐释,又掀起了经典重构的新生文化现象。

在经典重构的话语形成当中,网络博客相关内容按与原典的关联大致有三种风貌,一是以忠经尊圣的态度进行考据、逻辑、论证似的理性化原意阐释;一是将个体的生命与原典相融的体验化解读;一是消解经典的反拨式解读。

考证式解读

博客写作者有人致力于经典阅读,解读方式主张“羽翼信史而不违”,主张不应有任何的虚构,要严格按照历史史实作“实录”式叙述。

许久以来,大家都有疑问,如果让林黛玉,贾宝玉生在现在这个社会,贫穷之家会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在书中,《红楼梦》的作者借贾雨村的嘴已经告诉我们答案了。在贾雨村提到宝玉性格时,贾雨村的原文是这样的:“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原文后面还例举了不同朝代,不同性别,不同阶级许多人物。

这一段文的描写作者就明确指出,性格由于受环境,出身,时代,性别等因素影响而有所局限性的变化,而其最“本我,本真”的精神却无法改变。而《红楼梦》中影子们的存在正是为了进一步论证这一观点。

以上节选自网络写作者明媚的冬季的博客文章《说说红楼里影子存在的意义》,这位网络写作者的博客目录中专门开辟一类为《红楼杂谈》,截止2012年3月底,她关于《红楼梦》的阅读思考一共完成了23篇,个人解读主要集中在人物的性格研究之上,同时,对《红楼梦》也有一些社会学、哲学、宗教的探讨,如论红楼梦的阶级、影子说、与儒释道法的思想关系;此外,也还存在个别篇章是以极为感性的方式来解读,如写史湘云与林黛玉的两篇就完全是抒情散文的体例与样式。就总体而言,明媚的冬季对《红楼梦》的解读是回到原典中去,从原典中来,在原典中搜索、伸展、阐发,最后再回归到原典中来。

她一系列读红心得,基本都是带着问题去读,或是人物性格的成因分析,或事件的原由剖析,或现象背后的社会政治文化哲学宗教因素探讨,总体而言,她的思路与方法论主要是从文本的章回中作查询、追溯、梳理,来龙去脉理得非常清晰。虽然,作者并不是所谓红学专家,也还见不出深厚的功力,但对《红楼梦》的痴迷以至一章一节的熟拈于心可以见出用心至深,且在论及所谈问题时言之有物,说理有节,凡问题皆从原著中一一对映出出处,再加以自己的逻辑推理,进行丝丝入扣的论证,整体行文结构完整,推演成序。体例上即使称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学术文章,或者范式上还欠缺,但思路也已经具备了一定的学理素养,且有独立思想的能力,加上用心经营的文字与对《红楼梦》这一经典之作的一腔深情,使得这位网络写作者经典阅读在众多同质性的文章别具一格。

体验性解读

网络文学阅读批评当中,这样在阅读的印象中来观照自己生命的,也成为一类,这类经典批评有着鲜明的个人化风格。

萧红童年的时候,真是一个野丫头,顽皮得甚至有点疯,可是她也是极聪颖的,她童稚的眼睛似乎随时都在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写这些文字时的她似乎并没有长大,她看世界的眼光,也是童年一样极单纯的,生活与人生是怎样的就是怎样的,她呈现了她童年那个世界里的原生态,几乎没有蒙上任何的道德教训。……这种境况,和萧红记鲁迅病重时周海婴尚小顽劣无知相仿佛……这情景也和我八岁的时候母亲死了时有些相仿佛,在哥哥的哭声里,在姐姐的哭声里,在各亲戚的哭声里,我也不知哭,也不知伤,只知道和其他的小孩子们一块趴在地上,捡拾了鞭炮“啪啪”地放着玩儿,这情景在我当时并是不觉的,可在别的人眼里看着也许却很是心酸。

以上段落选自网络写作者河风的博客文章《萧红阅读笔记》,这类笔记式的经典批评几乎与主流文学批评路数完全不同。首先,它在批评解读的范式体例上基本没有采用论的方式言说,也就是将学理与格式排除在外,自觉地采用了散文这种文体来行文运笔,使得这样批评疏于学理而长于抒情,整个文章中一直铺叙着一种来自写作者自身的情味。正如作者在评论中表示,自己的阅读笔记尽量摆脱他人已有的研究,直接进入文本来找寻自己的第一体验,就是为了保持自我阅读观感的原汁原味,而少叠床累架地搬来古今中外的理论书袋,因此,作者经典阅读与批评的立意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是不再重复或借力他人的研究,而直面文本对自己阅读时的冲击与体验。

这种唯文本的作法无形当中与新批评有所汇通,布鲁克斯就曾总结过新批评的文学观念,“1.文学批评是对批评对象的描述与评价。2.文学批评主要关注的是整体,即文学作品是否成功地形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组成这个整体的各个部分又具有怎样的相互关系。……5.形式就是意义。”[3](P486)新批评因着这一批评派别格外重视文学本体的文学性,内部形式研究,并抽离了过去的作家论、外部研究的史论,而又被称为孤立的“精致的瓮”。也可以说,所有的学派都有自己的创见与局限,没有完全齐备之说,这类批评直面文本是其鲜明的特色,优长即缺陷,也因此与众家之论之长失去了联系显得孤身单薄也在情理之中。但其作法对文本尤其经典文本的高度尊重却不失阅读的一项好出路。

写作者基于对文学的语言文字的深爱,而对经典作品的文风时时倒有整体又不乏细致的把握与鉴赏,这也是写作者一系列经典阅读批评中一直都关注的一个方面,注重文气,文风,也使得此类经典批评对文学本体称之为文学性的那一部分不失有突出的体味与解读。这也使得批评文章相应地也具有了文体文风的意韵,作者在写作时有意地拉近了与经典作品的风格距离,比如在评论一系列中国现代大家时,文风也染上了那股现代味道,似与经典作品融成一片的效果。

作者在文风上自由如云卷云舒,在批评内容上常常将阅读者的自我生命体验相应地投射到文本特定的人物、情节、命运中去,这主要是在把握作品的具体情节的细节之处,作者对应了自己个体的生命体验。正如李健吾作为印象批评者跟从法朗士认为文学的意义在于用自我的存在在印证别人一个更深更大的存在,阅读的过程就是灵魂的冒险者,通过经验,和对人世的观察、洞悉、体会,来发现作品与作者之间隐秘的关系。这类批评所做的事是要在文本中唤醒自己的生命经验,以生命体验为桥梁,更深地体会作家与作品,完成自己生命的重新体认。

反拨式批评

进入大众文化和消费时代之后,“戏说历史是消费时代的一个独特表征。”“历史被以戏说的方式叙述,也表现了现代人对待历史和现实的态度。”重要的是,“戏说历史消解了历史认识论的定式”,[4](P164)这段文字置换“历史”一词为“经典”,同样成立。经典作品长期以来经过时间的检验,成为一代又一代人心中的圣典,久盛不衰,进入到大众文化时代之后,种种新生的价值观念引进到文化领域,使得经典面临了一次重新的整合与解读,其中,去经典化的消解经典之音在这个时代不乏传出来,让经典在新的时代文化面前遭遇着“祛魅”的危机。“祛魅”,可以说是一些经典在大众文化来临之际的一种命运。

《水浒传》的死穴,《水浒传》的罪恶就是,毫不留情的放开了隐藏在人性中的罪恶的兽性,满篇是杀戮,仇视,视生命为草芥,杀人如麻的屠刀上血水四溅,蒙蔽了人性的天空。蔑视母亲,仇视女人,一些社会底层烧杀掠抢的土霸王刚一爬到水边小土疙瘩上,吃了几口肥肉,喝了几口烧酒,就彻底暴露他们心底丑陋的短视,制造新的等级,编排出一百零八将的座次,再一次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下山抢劫陷害杀人,上山喝酒吃肉显摆权力,极尽人性之丑恶,把人性的美好撕碎踩在脚下狂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原本是社会底层的人,原本是为了反抗统治阶级压迫剥削的一群人,跑到梁山,然后,再制造新的阶层,新的等级,新的不平等。欺压打击凌辱自己的兄弟。这就是好汉们的嘴脸。

……我拿起剑,我眼里含满泪水,我要一剑封喉,让水浒彻底草莽。

以上段落节选自网络写作者张廷珍的博客文章《我一剑封喉,让水浒彻底草莽》。张廷珍对《水浒传》提出的笔力猛烈的清算,首先,在于《水浒传》之书充满了杀气,而杀戮这一行为本身就是反映的人性凶恶野蛮的一面。她认为该作对这种杀戮行径是没有批判意识的,并且这些草莽英雄在梁山上兴起的排座次、分等级的做法与封建王朝一样的腐朽,是以一种封建对抗另一种封建,性质相同。这一点可以见出作者并没有囿于过去对这部著作主题反封建的说法,而是提出了它在本质上同样是封建的,这一让人新鲜的关于批评立场的见解。

其次,作者对《水浒传》当中对女性的写作明确地持了批判态度,指出小说作者施耐庵对女性是怀着封建的男尊女卑的思想,在整部小说中,女性是被轻视、被丑化的,甚至没有一个具备基本情操的女性存在,这点认识,作者显出了自己深刻的洞见以个人批评的方式对《水浒传》进行了经典反拨。

经典的“祛魅”、“遮蔽”与重构

上述三种大众个体对经典文学的解读,可以看出随着社会文化的转型,过去那种精英知识分子统治主导文化话语权力和文化大方向的单一格局也明显产生了变化,这些散兵游勇的社会群体不仅创造自己的文化,还可以推动新时期的文化走向,甚至拥有了比大传统文化强大得多的社会影响。这是由于,“相较于传统受众,现代受众具有更强的参与性。网络技术的支持,以及相对宽松的文化环境,再加上全球化的趋势,中国受众对文艺的参与程度越来越强。他们不只是被动地接受,而是积极主动地参与。”[4](P263)也正是在新的历史环境与新的文化语境之下,曾经创造小传统的相对处于文化边缘地带的大众群体奇异地获得了比主流大传统文化后来居上甚至强大得多的话语影响力。

所谓的经典解构也是这样的时代大气侯下应运而生,回顾起来,文学史也好,文学理论发展史也好,就是历朝历代的经典与大家的声音,而这种声音的选择模式与传播流向,多多少少是有些大一统意味的,一段时间,“遮蔽”与“祛魅”,二词在当代文化界风行,人们探讨历史问题时,常用上这两个词,“遮蔽”,“遮蔽”了什么呢?“祛魅”,又祛了什么呢?

所谓“遮蔽”,就是一种隐性的存在,那么相对于长期以来教科书式的腔调单一的文学史,文学理论批评史,它的身旁与背后,事实上还存在着另一部同类的历史存在,只是这一部历史是被淹没了声息的,不被选择,不被纪录的一种存在。而20世纪大众文化的兴起,科技革命带来的大众传媒平台,却忽如一夜春风来,把那些象冰山一样深埋冰下八分之七的“遮蔽”的存在给浮上了冰面。而当“遮蔽”的存在浮现之后,曾经主流的文化又开始遭受到时代新一轮突如其来的冲击,这种冲击是一种复杂的文化现象,有相互冲突,有相互磨合,有企图共存,在种种现象当中,主流文化的“祛魅”也是突出的一种文化现象。“祛魅”,一方面是长期以来文化的单一格局给人带来了些许的审美疲劳,一方面当新生的文化冒出芽之后,有些生鲜新锐的文化景观给人们带来了一种新文化的振奋感,因此,这两个词语所赋予的两种文化感受往往是伴生着一些文化现象交替出现。

应当看到,种种新兴的个人批评话语当中隐含的文学价值标准与文学批评体系的价值标准所存在的现实迁异,是当下这个由现代网络传媒和大众文化汇合起来的文化力量与发展方向。

[1]胡经之,张首映主编.西方二十世纪文论选(第3卷)[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2]张首映.西方二十世纪文论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3]赵毅衡.形式主义批评家,“新批评”文集[C].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

[4]苏桂宁.消费时代中国文艺的价值演变[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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