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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学庵笔记》所记各地方音

2014-02-05李超

遵义师范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笔记方言语音

李超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4)

《老学庵笔记》所记各地方音

李超

(广西大学文学院,广西南宁530004)

《老学庵笔记》是宋代陆游的著作。笔记中记录了部分当时闽、吴、蜀等地的一些方言现象,有反映方言词汇差异的,也有反映方言语音特点的。论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将笔记中反映方言现象的条目逐一加以辑录整理,着重考察其中各地的方音情况,包括声韵母考析与声调讨论两部分。通过梳理笔记管窥宋代一些地方方言的特点,与现代方言相比照,发现有些方音特点直至今日仍保持一致,有些则发生了变化,从而可以揭示由宋至现代几百年间方音发展脉络。

《老学庵笔记》;各地方音;语音演变

《老学庵笔记》为陆游晚年蜇居故乡山阴时所著,老学庵是他书斋的名字,“老学”之词,见《剑南诗稿》卷三十三《老学庵》诗自注:“予取师况‘老而学如秉烛夜行’之语名庵”。大约写于宋孝宗淳熙末年到宋光宗绍熙初年这几年间,陆游的幼子陆子遹亦说:“先太史淳熙、绍熙间所著也。”[1]p1

笔记中部分条目涉及到闽、吴、蜀等地的方言,较为零散,其中部分条目前修时贤已有所讨论,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将这些条目中反映的方音的现象逐一加以辑录整理,以求完备。本文所据为李剑雄、刘德权(1979)点校的《老学庵笔记》,有十卷,续笔记一卷,佚文三条。

一、各地方音声、韵母考析

1、卷一:鼎澧群盗如钟相、杨幺,……军器有拏子、其语谓拏为饶有鱼叉、有木老鸦。[1]p1

校勘记六:“谓拏为饶。‘饶’《津逮》本作‘铙’,当是。”[1]14根据校勘“拏为铙”即假摄与效摄相混。拏:假开二平麻泥;铙:效开二平肴泥。鼎州今为常德市,澧州即今之澧县,亦属常德市。陈晖、鲍厚星《湖南省的汉语方言》将常德市市辖武陵区、鼎城区、汉寿县、桃源县等10个县市归为西南官话常澧片,西南官话在湖南属第二大方言。[2]p251而现今西南官话中假、效两摄并不相混,李霞《西南官话语音研究》认为:假摄二等的主元音为a,见系ia,效摄的主元音多是au或au的变体。[3]45另外林琼《临澧方言语音研究》[4]p35-44、唐金花《湖南石门方言语音研究》[5]p22等所记录的湖南西南官话方言点的假、效摄读音与李文大体相同。

2、卷一:明州江瑶柱有二种:大者江瑶,小者沙瑶。然沙瑶可种,逾年则成江瑶矣。海桧亦有二种;海桧夭矫坚瘦皆天成;又有刻削蟠屈而成者,名土音杜桧。[1]p4

明州辖境相当今浙江甬江流域及慈溪、舟山群岛等地。土桧是柏科常绿乔木,桧树的一种。“土音杜”一方面符合韵书所载“土”字有两读的情况,另一方面反映了浙江一带的方音。“土”《广韵》收有二音:他鲁切、徒古切,徒古切一音与“杜”字同音,皆为遇合一上姥定。杨琳《“杜撰”语源考》认为:“杜”还有“自己、自家”的意思,这一意义来自“土”。从历史发展角度看,“杜”是“土”的后出分别文。二者典籍中有通用的情况。例如《诗经豳风鸱鸮》:“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经典释文》:“土,音杜。桑土,桑根也。《韩诗》作杜,义同。”苏州蹋科菜有二种,本地自种曰杜菜,自常州来曰客菜。清蔡奭《官话汇解便览》是为浙江人学习官话而编的浙江话与官话的词汇对照表,下卷《禽兽虫鱼》类中“杜蚕”(浙江话)与“土蚕”(官话)相对照,“杜候”(浙江话)与“土狗、蝼蛄”(官话)相对照,“杜”显然就是“土”的意思。[6]p54

3、卷二:鲁直在戎州,作乐府曰:“老子平生,江南江北,爱听临风笛。孙郎微笑,坐来声喷霜竹。”予在蜀见其稿。今俗本改“笛”为“曲”以协韵,非也。然亦疑“笛”字太不入韵,及居蜀久,习其语音,乃知泸戎间谓笛为“独”。故鲁直得借用,亦因以戏之耳。[1]p16

“泸戎间谓笛为独”,笛:梗开四入锡定,独:通合一入屋定,意味着泸戎锡与屋韵混同。戎州,今属四川。刘晓南《从历史文献看宋代四川方言》认为“陆游说泸戎间语音将‘笛’读如‘独’,实乃川中方音存古。”“黄氏该词叶‘绿足玉醁木属笛竹’,从诗韵的角度看,是锡韵‘笛’字混押屋烛,落韵。但‘笛’从逐声,若像陆游所说读为‘独’则属屋韵一等,若像段玉裁所说读音如逐,则属屋韵三等,均可与该词其他字和谐地押韵。又《广韵》屋韵直六切小韵收‘篴’字:‘竹名’,似与‘笛’字有关,疑即四川音笛的本字。”[7]p40

4、卷二:钱王名其居曰握发殿,吴音“握”“恶”相乱,钱塘人遂谓其处曰:此钱大王恶发殿也。[1]p21

此条宋代庄绰《鸡肋编》亦有收录,云:“吴人语讹,乃云‘恶发殿’,谓钱王怒即升此殿也。”[8]p82“握、恶”相乱即觉铎相混,握:江开二入觉影;恶:宕开一入铎影。这一特点在现代吴语中可以映证。徐越《杭嘉湖方言语音研究》论及嘉善方音特点一节时指出:宕江摄部分字读如通摄。例如:宕摄恶o?5,江摄握o?5。[9]p41在“第五节湖州方音”时认为:臻宕江部分入声字读如通摄。例如:掘顾春蕾《浙江诸暨方言同音字汇》:屋龌握窝□~杀,淹死恶~人。”[10]p80可知在今吴语区嘉善、湖州、诸暨等地“握、恶”读音仍是一致的。

5、卷六:四方之音有讹者,则一韵尽讹。如闽人讹“高”字,则谓“高”为“歌”,谓“劳”为“罗”。秦人讹“青”字,则谓“青”为“萋”,谓“经”为“稽”。蜀人讹“登”字,则一韵皆合口。吴人讹“鱼”字,则一韵皆开口,他仿此。中原惟洛阳得天地之中,语音最正,然谓“絃”为“玄”、谓“玄”为“絃”、谓“犬”为“遣”、谓“遣”为“犬”之类,亦自不少。[1]p77

(1)闽语豪韵与歌韵无别。高:效开一平豪见,歌:果开一平歌见;劳:效开一平豪来,罗:果开一平歌来。周祖谟《宋代方音》指出:《广韵》高为豪韵字,高字音歌,则豪韵与歌韵无别,故闽士即以高与何押韵。今福州语豪、歌两韵元音同读[],高音[k]歌亦音[k],与贡父所记闽音情况相同。[11]p657刘晓南《从历史文献的记述看早期闽语》:“效摄一等许多字读同果摄一等,这是现代闽语东南沿海一带方言突出的特点之一,涵盖今闽东、蒲仙、闽南、闽中等次方言区。宋代歌豪通押的分布区域是福州、兴化、泉州、漳州和南剑州,跟现代闽方言分布区域吻合,呈现古今一脉相承态势。而笔记语料优于诗文用韵的是,它还向我们指示了,宋代的歌豪同韵是豪(-ao)读同歌(-o)。这一切均可确证宋代闽音是现代闽音之早期形态。”[12]p66歌豪同韵除闽语外在宋代蜀语中亦有表现,《二老堂诗话》“南北声音”一则云:“近世士大夫,颇笑闽人作赋协韵云:‘天道如何,仰之弥高。’殊不知苏子由蜀人也,文集第一卷《严碑》长韵‘磨讹’、‘高豪’、‘何曹’、‘荷戈’,亦相间而用云。”[13]p665罗雪梅《宋代四川诗人用韵研究》指出:“四川诗韵中,歌豪通押有15人26例(含2例歌豪鱼通押)。从地域上看,这一现象分布川峡四路,其中以成都府最多。虽不及闽地文士多,但数量亦不少且分布面广,合韵的可能性很小,故视之为宋代四川方音。”[14]p36

(2)秦人青齐相混。青:梗开四平青清,萋:蟹开四平齐清;经:梗开四平青见,稽:蟹开四平齐见。周祖谟《宋代方音》认为:“青韵有尾音-n,而齐韵无韵尾辅音,谓青为萋,则青韵读似齐韵。唐五代之间西北方音即已如此。罗常培先生唐五代西北方音第三十七页所载藏汉对音千字文写本青韵字与齐韵字韵母皆作ye是也。今陕西西陲及甘肃平凉等地读音,青等字亦无韵尾-n。”[11]p656

(3)蜀人开合相混。登:曾开一平登端。周祖谟《宋代方音》论及此条时说:“陆称登字蜀人读为合口,鱼字吴人读为开口,揆陆意,当时方言登字一韵大都读为开口,鱼字一韵大都读为合口,惟蜀人、吴人读音开合不分。”[11]p660刘晓南:“宋代语音中曾摄并入梗摄成为庚青部,这是通语音变。这条笔记告诉我们,如果四川方言中也存在庚青部的话,其韵部的语音结构是与通语不同的。通语庚青部只有牙喉音存在开、合对立,而四川音合口音中还有舌齿音字。有材料显示在西北音中也有开合读混,但情况相反,合口东钟部有一些舌齿音字读成开口,变读成庚青部字。”[7]p41

(4)鱼,吴人读为开口呼。鱼,遇合三平鱼疑。梅祖麟《现代吴语和“支脂鱼虞,共为不韵”》认为:从《颜氏家训》所引“东郭牙望桓公口开而不闭,故知所言莒也”,到宋代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六所说的“吴人讹鱼字,则一韵皆开口”为止,吴越地区的鱼韵一直是个开口韵。[15]p12而闽音中则鱼虞韵与支之韵同音,《字学元元》卷八“方语呼声之谬”中云:“闽人读朱如支,读车如箕,读胥如西,盖谬鱼虞于支微也。”刘晓英据此论证道:“今闽方言厦门话没有y元音和y介音,所列举字如“朱”、“胥”、“车”的韵母读u。而精组止摄开口三等字如“资滋此雌自斯辞词”等韵母厦门话读 u。此呼音之谬说明明末闽南方音止摄部分字与遇摄细音字已混读。”[16]p48《二老堂诗话》“南北声音”一则亦有同论:“四方声音不同,形于诗歌,往往多礙,其来久矣……又如‘居姬’、‘与以’、‘高俄’等音,古今文士,皆作协韵,虽《释文》亦然。《礼记》‘何居’注云‘居音姬’,《列子》‘何姬’却注云‘音居’。其他诗文‘与以’、‘吕累’之类尤多。”[13]p665

(5)开合相混。絃:山开四平先匣,玄:山合四平先匣;犬:山合四上铣溪,遣:山开三上狝溪。在周祖谟《宋代方音》指出“洛阳音读絃为玄,读玄为絃,谓犬为遣,谓遣为犬,亦属开合问题。《广韵》玄、犬皆合口字,絃、遣皆开口字。洛阳音与广韵音正相反。”[11]p660

6、卷十:庙讳同音。“署”字常恕反,“树”字如遇反,然皆讳避,则以为一字也。《北史杜弼传》:“齐神武相魏时,相府法曹辛子炎谘事云:‘取署字。’子炎读‘署’为‘树’,神武怒其犯讳,杖之。”则“署”与“树”音不同,当时虽武人亦知之,而今大学士乃不能辨。方嘉祐、治平之间,朝士如宋次道、苏子容辈,皆精于字学,亦不以为言,何也?[1]p124

署:常恕切,遇合三去御禅;树:常句切,遇合三去遇禅。“子炎读署为树”反映了御、遇相混,但齐神武帝高欢尚能分之,高欢是渤海蓨县(今景县东)人。说明御、遇经过了由分到合的过程。陆法言《切韵序》论及诸地方音时说:“支、脂,鱼、虞共为一韵;先、仙,尤、侯,俱论是切。”可知早在魏晋时鱼虞就以混一。[17]p159《颜氏家训·音辞篇》中也记录了北人御、遇相混的现象:“北人以庶为戍,以如为儒……如此之例,两失甚多。”[18]p474在宋代鱼、虞(御遇)相混比较普遍,周祖谟《宋代汴洛语音考》认为:“然自唐代洛阳音三韵即通用不分……宋代汴洛之间鱼虞模合为一类与唐代相同。”[19]p600-615孙建元《吕祖谦音注三种研究》“韵类合并”一节统计得出:“吕氏音注鱼虞相混4例,其中鱼虞1,语虞1,御遇2。”[20]p33吕玲娣《北宋诗人梅尧臣用韵研究》:“其中古体诗鱼模韵去声御遇暮押韵38次。上声去声语虞姥、御遇暮押韵6次”,梅尧臣安徽宣城人,属现代北方方言的江淮方言片。[21]p77刘晓南《从宋代福建诗人用韵看历史上吴语对闽语的影响》一文中所引谢翱五古《送残暑》、李弥逊五古《秋居杂咏》之九、《与罗邵诸公同游陈氏园分“江头千树春欲暗”得树字》等诗中御、遇混押。[22]p33夏先忠《宋代诗人宋祁近体诗韵研究》也认为:“平声鱼虞模三韵,上声语姥三韵,去声御遇暮三韵均同用,说明在祁诗时代,此三韵已经合流。”[23]p98但从浙江词人词作看从宋代到明代模鱼部暮韵、御韵、遇韵渭径分明毫不相涉,参见胡运飚《吴文英张炎等南宋浙江词人用韵考》[24]p81、勾俊涛《南宋浙江词人吴文英用韵研究》[25]p38、岳捷《明代浙江词人用韵研究》[26]p16。

校勘记一:“如遇反,《津逮》本作‘殊遇反’。”[1]p135陆游是浙江绍兴人,其实陆游读“树”字如遇反,反映了吴语日、禅不分的特点。“近代反映吴语的韵书、韵图中,禅、日二母混同是一个重要特点。如:……明代无名氏的《并音连声字学集要》其书音系为27声类,其中‘人然石日’诸字同声,‘石’中古禅母,‘人然日’中古日母,这亦是禅、日二母同音,与《声韵会通》同。”[27]p60

二、各地方音声调讨论

1、卷五:故都里巷间,人言利之小者曰“八文十二”。谓十为谌,盖语急,故以平声呼之。白傅诗曰:“绿浪东西南北路,红栏三百九十桥。”宋文安宫《宫词》曰:“三十六所春宫馆,二月香风送管弦。”晁以道诗亦云:“烦君一日殷勤意,示我十年感遇诗。”则诗家亦以十为谌矣。[1]p63

十为谌,此条一方面说明声调上入声读如平声,十:深开三入缉禅;谌:深开三平侵禅。十、谌同为深摄,二者又有对转关系,主元音接近。其后的文献对此亦有记载,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云:“以‘十’字作平声,如‘在郡六百日,入山十二回’,‘绿浪东西南北路,红栏三百九十桥’是也。”[28]p809《方言别录》:“淮楚之间以十为忱音。”[29]p115柯愈春《傅山〈老学庵笔记批注〉》眉批:“十字之平声止可如燕齐人之读师而不能到,审之平声。想当时十有近深之音耶!”[30]p99

另一方面也透露出入声塞尾可能已经脱落,并入阴声韵。周祖谟《宋代汴洛语音考》考查邵氏声图时指出:“至于入声字,广韵本不与阴声韵相承,今图中于阴声韵下皆配以入声,是入声字之收尾久已失去,以其元音所配之阴声相近或相同,故列为一贯耳。”侵、咸二摄的入声字,“其尾音-p盖亦逐渐失落,惟此例甚少,未敢确定耳。”[19]p600-603徐朝东《从异常音切看S.2071中的语音层次》则明确认为:“唐五代河南、关中、西北、北京等地区方言中入声韵尾逐渐弱化。宋代的中原方音中,收[-k][-t]尾的入声字已经变成了短促的开音节。”[31]p184

2、卷七:先夫人幼多在外家晁氏,言诸晁读杜诗:“稚子也能赊”,“晚来幽独恐伤神”,“也”字“恐”字,皆作去声读。[1]p94

晁氏是济州巨野人,今属山东。巨野县方言属于山东方言鲁西次方言区。也,假开三上马以,对于“也”字作去声读,宋刘攽《中山诗话》中亦有此论:“词人以也字作夜音,杜云:‘青袍也自公。’白公云:也向慈恩寺里游。不可如字读也。”[32]p297“恐”字《广韵》收两音:区用切(疑也)、丘陇切(惧也)。“恐”读去声当为声调别义。据杨耐思在唐宋诗韵中上、去通叶已是普遍现象。[33]p74

3、卷八:陈师锡家享仪,谓冬至前一日为“冬住”,与岁除夜为对,盖闽音也。予读《太平广记》三百四十卷有《卢顼传》云:“是夕,冬至除夜。”乃知唐人冬至前一日,亦谓之除夜。《诗唐风》“日月其除。”除音直虑反。则所谓冬住者,冬除也。陈氏传其语,而失其字耳。[1]p104

住:遇合三去遇澄;除:遇合三平鱼澄。刘晓南认为此处是阳平读同去声,“陈师锡是建阳人,属闽北。‘除’属遇摄平声鱼韵合口三等澄母,到宋代应当读阳平。‘住’为遇摄去声遇韵合口三等澄母,宋代仍读去声。笔者从福建诗人用韵中发现阳平声字与上、去声字通押达28例。其中就有‘除’字与上声字‘聚’押韵的韵段。现代闽北音阳平声普遍分为阳平甲、阳平乙,而建瓯音则阳平甲混同阴去,阳平乙混入上声。宋代闽北‘除’等阳平字与上去声的通用或通押,似乎反映了这种混变的开始。”[12]

4、卷八:白乐天诗云:“四十着绯军司马,男儿官职未蹉跎。”“一为州司马,三见岁重阳。”本朝太宗时,宋太素尚书自翰苑谪鄜州行军司马,有诗云:“鄜州军司马,也好画为屏。”又云:“官为军司马,身是谪仙人。”盖此音“司”字作入声读。[1]p103

校勘记:此音《津逮》本作“北音”。[1]p111何文焕《历代诗话·历代诗话考索》亦有记载:“洪迈《容斋随笔》记乐天诗,……以“司”字作入声,如“一为州司马,三岁见重阳”,“四十著绯军司马,男儿官职未蹉跎”是也。司,息茲切,止开三平之心,韵书中并无入声一读。[28]p809检索《全宋词》(网络版)含“司”的词有96支,“司”入韵的7支,检索全唐诗(网络版)辑得含“司”字的诗431首,“司”入韵的有63首,其中白居易的诗有20首,如:《喜张十八博士除水部员外郎》“诗司衰时”、《对镜》“时迟疑司”、《自吟拙什因有所怀》“为诗嗤词思时之司知”、《重答刘和州》“司知池诗”、《戊申岁暮咏怀三首》“时期知司”、《闲适》“司时随迟”、《和刘郎中望终南山秋雪》“诗时迟司”、《酬皇甫庶子见寄》“知期时司”、《偶作寄朗之》“时儿宜司之知期诗离眉池随衰思”。唐诗宋词中“司”皆不与入声字相杂,即便是白居易本人也仍以司为平声,应该说“司”字作入声读是个别特殊现象,无据。

5、卷十:世多言白乐天用“相”字,多从俗作思必切,如“为问长安月,如何不相离”是也。然北人大抵以“相”字作入声,至今犹然,不独乐天。老杜云:“恰似春风相欺得,夜来吹折树枝花。”亦从入声读,乃不失律。俗谓南人入京师,效北语,过相蓝,辄读其榜曰大厮国寺,传以为笑。[1]p124

相,宕开三平阳心。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云:“洪迈《容斋随笔》记乐天诗,又以‘相’字作入声,如‘为问长安月,谁教不相离’是也。‘相’字下自注云:‘思必切。’”[28]周祖谟《宋代方音》:“案相与厮双声,同为心母字。口语音与韵书所载文字读音未必完全相合。相《广韵》但言音息良切,无思必切一音。厮字《广韵》亦只收平声支韵,音息移切,训为厮养、役使。至于相共之义与读音,韵书并阙而不录。唐人诗中相有厮音,而字仍作相,宋人词曲,则有径写为厮者。如欧阳修渔家傲:“莲子与人常厮类,无好意,年年苦在中心里”,厮类即相类也。又同调:“天与多情丝一把,谁厮惹,千条万绿萦心下”,厮惹即相惹也。由此可知厮当为仄声。谓相为厮,或不限于北方,欧阳永叔乃卢陵人,则大江以南亦有言厮者。”[11]p661罗雪梅《宋代四川诗人用韵研究》:“又宋人陈郁《藏一话腆》记载“厮”有入声一读:思必切,并指出其为唐代长安音,即唐西北方音,而四川地处中国西部,受长安音影响而有“厮”的入声读音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也许四川在唐、宋亦存在“厮”的入声一读,其与“贼色一”等入声字相押可为例证。”[14]

三、结语

《老学庵笔记》资料翔实、丰富,可据性强,前贤多有论及,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说他:“生识前辈,年及髦期,所记所闻,殊为可观。”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说他:“杂述掌故,间考旧文,俱为谨严;所论时事人物,亦多平允。”《四库总目提要》评价道:“轶闻旧典,往往足备考证”。[1]p145而迄今为止对于《笔记》的研究可以说是蔚为大观,但是从语言角度进行的阐发的并不多见,本文进行一些初步尝试。在宋人笔记中诸如周密《齐东野语》、庄绰《鸡肋编》、吴处厚《青箱笔记》、叶梦得《石林燕语》、邵伯温《邵氏闻见录》等对于各地方言亦略有零星记载,但都不及《老学庵》充分,其中更是记录了大量的方俗词语,容另文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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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唐金花.湖南石门方言语音研究[D].湖南师大硕士论文,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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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杨耐思.北方话“浊上变去”来源试探[J].学术月刊,1958,(2).

(责任编辑:王 林)

The Research of the Dialectal Sound on the Memorandum of Laoxue-an Cottage

LI Chao
(Literature Institute,Guangxi University,Nanning 530004,China)

The book Memorandumof Laoxuean cottage(老学庵笔记)which was written by Luyou in the Song Dynasty.In the book there are a fairly large number of entries concerning the dialect language,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dialectal sound both about the initial consonants,the finals and the tones,by analyzing the dialectal sound,we can know some traits of dialectal sound before the Song Dynasty, and reveal the development of dialect on the historical evolution.

Memorandum of Laoxuean cottage;dialectal sound;

H113

A

1009-3583(2014)-0033-05

2014-01-02

2010教育部项目“清代南曲韵书与明清官话音研究”(10YJC740056)的阶段性成果之一

李超,女,湖南娄底人,文学博士,广西大学文学院副教授,硕导,主要从事音韵、汉语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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