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自然——俄罗斯文学永恒的母题

⊙高寒［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人与自然
——俄罗斯文学永恒的母题

⊙高寒［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人与自然是文学创作的主题之一,贯穿于俄罗斯文学始终。不同时期俄罗斯作家对其有不同的情感。本文解读了从俄罗斯民间文学至当代俄罗斯生态文学中人与自然这一母题。

人与自然爱保护悲剧

人与自然的关系一直是人类永恒的话题，也是文学创作取之不竭的源泉。人类自古便与大自然相亲相近，人类作为大自然的一部分，生存在地球上，与大自然相互依存，在漫长的历史过程形成了各自的生存方式。综观俄罗斯文学史，人与大自然的关系，一直是俄罗斯文学的传统主题，一个永恒的主题。人与自然问题在俄罗斯文学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从无名史诗《伊戈尔远征记》到俄罗斯民族的谚语、俗语、民间故事，以及各个时期的文学作品中无不论及这个问题。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人与自然这一主题在俄罗斯文学中不断深化。

一

俄罗斯书面文学是在民间口头文学的基础上产生的。而古罗斯时期的民间作品的主要主题是人与自然。童话故事是古罗斯民间文学创作的一种形式，多数是关于动物与人的故事。在俄罗斯民间故事中，动物具有人性，人与动物和谐相处。古罗斯的童话对善进行歌颂、赞扬和肯定，而对恶进行谴责、否定和惩罚，如大家熟知的童话故事《狼与小山羊》《假腿的熊》《庄稼人和熊》《青蛙公主》《天鹅》等等。在老幼皆知的民间童话《大萝卜》中，老头儿、老婆婆、孙女、小狗、小猫、小耗子，他们拉在一起，齐心协力把大萝卜拔了出来，这就是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力量。①在古罗斯，土地是人类或生活的根基，河流是人类诞生的血脉，天空、树木、花草、鸟禽等各种动植物是人类亲近的朋友。东斯拉夫人还崇拜井、湖、江河，水被东斯拉夫人看作是神圣的造化，被认为是神圣的自然力量。他们相信水的洁净神功。当符拉基米尔大公被迫接受基督教并宣布它为国教时，他命令所有基辅人，“无论是富人、穷人或是乞丐、雇工”②都到第聂伯河里去受洗。

在古俄罗斯文学中，许多民歌、神话都讲述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大自然在作品中对烘托人物、情节起着重要的作用。在史诗《伊戈尔远征记》中，大自然宛如有灵之物，具有神秘的功能。诗中当伊戈尔大公出征时，太阳用一片黑暗（日食）遮住了他前进的道路。大自然预先警告伊戈尔兄弟子侄四人将遭遇不幸，结果果然如此。伊戈尔的妻子雅罗斯拉夫娜站在普季夫尔城垒上时的哭诉是一幅歌颂大自然诸神优美的图画。她祈求大风、大海、太阳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士兵平安归来，她哭诉道：“哦，风啊，大风啊！神啊，你为什么不顺着我的意志来吹拂？你为什么让可汗们的利箭乘起你轻盈的翅膀射到我丈夫的战士们身上？难道你在碧海上爱抚着大船，在云端下吹拂得还少？”③她还祈求波涛汹涌的第涅伯河神把她的丈夫带回来；她祈求太阳神：“神啊，你为什么要把你那炎热的光芒射到我丈夫的战士们的身上？为什么在那干旱的草原里，你那干渴扭弯了他们的弓，用忧愁塞住了他们的箭囊？”④最后，伊戈尔在大自然的相助下回到祖国。当伊戈尔逃回国时，“啄木鸟以自己的叩啄声指引通向河边的道路,而夜莺用自己愉快的歌声宣告了黎明”⑤。在《伊戈尔远征记》中，大自然中的风、太阳、乌云、朝霞、雨云，夜莺与寒鸦、晚霞与朝阳、大海与江湖等等构成了一幅壮丽的画面，表达了作者对祖国无限热爱的情感。

二

人与自然，或人与环境这条艺术之线贯穿于俄罗斯感伤主义文学、浪漫主义文学、现实主义文学作品中。在感伤主义者的作品中，大自然是一幅美丽的画面，又是情感的寄托和美的化身。大自然创造了美、财富，人类接受大自然的恩赐，感受大自然的美，在大自然中形成人的自然情感。俄国感伤主义文学形成于18世纪90年代，以卡拉姆津为代表。1792年卡拉姆津发表其代表作《苦命的丽莎》。这部作品描写了温柔美丽的农家女丽莎与贵族青年埃拉斯特相爱的悲惨故事。丽莎对埃拉斯特一片痴情，但后来埃拉斯特因赌博输尽了家产，和一个富有的寡妇结了婚。丽莎得知后，痛不欲生，跳湖自尽。作者在小说中把未经文明玷污的“自然人”与“文明人”对立起来，歌颂“自然人”丽莎的纯洁、温柔、善良，而谴责被文明玷污、失去纯真的埃拉斯特的冷酷无情。大自然的美造就了丽莎美丽的心灵，却被社会文明所毁灭。

俄国浪漫主义文学的杰出代表诗人普希金在叙事长诗《高加索的俘虏》和《茨冈》中塑造了在自然状态下按自然法则生活的自然人典型形象。《高加索的俘虏》中的俘虏与《茨冈》中的阿罗哥都渴望自由，他们离开了令人窒息和不自由的“文明社会”到大自然的怀抱中过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他们在“返归自然”的道路上，放弃贵族的身份，与大自然融合为一体。在莱蒙托夫的笔下，大自然宛如有灵之物，与主人公的情感息息相通，富有浪漫色彩。他在《当代英雄》中这样描写：“远离社会制约而靠近大自然，我们不由自主就变成了孩子。”⑥

在19世纪俄罗斯现实主义文学中，对自然的情感与祖国的情感联系在一起，对自然的亲近也就是对祖国的爱。在莱蒙托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涅克拉索夫、维涅茨诺夫等作家的创作中，大自然与人民的思想融合在一起。在屠格涅夫的笔下，自然无比美丽，所有自然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森林、草原、田野或是空中飞的小鸟都是美丽的。人们在大自然中得到快乐，感受精神上的安逸。在《猎人笔记》中，他塑造了各种不同性格的农民形象。大自然赋予他们淳朴、憨厚、真挚、善良的心灵，多才多艺的才能。由于他们接近大自然，其道德和精神生活远比地主高得多。他们是俄罗斯民族性格优秀品质的体现者。在他们身上潜藏着巨大的精神力量，这种力量来自大自然。

自然在列·托尔斯泰的创作中具有特别意义。人性的道德基础、它的精神财富在其主人公身上体现为民族的本质，是其在自然条件下与自然生活的亲近。对于列·托尔斯泰来说，爱对人对自然同样重要。在长篇小说《安娜·卡列宁娜》中，托尔斯泰塑造了不同性格的人物。小说中卡列宁、奥勃朗斯基、米秋哈等远离大自然，因此他们感到内心中生活力量的不足。对人与自然的问题，文学通常以大自然的生命同社会生活相对照，使其亲近。涅克拉索夫在散文诗《马扎伊爷爷》中描绘了一幅动物、植物惨死的令人痛心的画面。在诗中，诗人把毁灭森林的行为比作“战争”；把树木形象地比喻为“尸首”和“骨骼”；被砍倒的白桦树溢出的汁比作树的“鲜血”。发疯的鸟妈妈寻找在森林“血战”中失去的孩子。马扎伊爷爷痛心地喊道：“你们的良心何在？”⑦

三

20世纪俄罗斯作家对人与自然的探索是与整个人类和民族感情紧密相连的。他们不但歌颂赞美大自然，而且呼吁人们爱护大自然，并谴责人类残害大自然中一切生灵的行为，从哲理的高度思考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新内涵、新法则。

20世纪俄罗斯作家认为，人与自然的关系更加复杂化、悲剧化。他们把民族历史和社会变革、生活与艺术、美与伦理、阶级与社会等关系的问题联系在一起。在20世纪早期俄罗斯作家普里什文、帕乌斯托夫斯基、索洛乌欣等作品中显露出作家对大自然和人类命运的忧患意识。在20—30年代普里什文把人与自然关系的问题深化为人民精神与社会进步的重要问题。普里什文是20世纪俄罗斯生态文学的鼻祖。他在《人参》《大自然的日历》《林中水滴》等作品中创造一种“我在自然之中，自然在我之中”的意境，表达诗人对人与自然关系不和谐的担忧，他主张通过自然认识人，在大自然中寻找和挖掘人类美好的心灵。普里什文的这种思想后来集中为一个警句：人必须与大自然作斗争，也必须对它宽大，必须保护他，既然他是自然之王和战斗者。

20世纪四五十年代，随着科技的发展，无序经济的高涨，更多的俄罗斯作家大胆地召唤人们要和自然共同相处，重建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亲近的关系。帕乌斯托夫斯基、索洛乌欣、奇维利欣、卡扎科夫等作家认为，大自然是人们生产活动的对象，是生命的主体，是人民道德、审美意识形成的重要的因素。50年代在描写人与自然关系主题的小说中，最优秀的作品是列昂诺夫的哲理小说《俄罗斯森林》，该小说如同俄罗斯生态文学的宣言书揭开了俄罗斯生态文学的序幕。作者明确地提出保护人类的绿色朋友森林。继《俄罗斯森林》之后，苏联作家利用文学在人们生活中的作用，为保护大自然、培养人们爱护大自然的意识创作了一部部震撼人心的杰作，如阿斯塔非耶夫的《鱼王》、拉斯普京的《告别马焦拉村》《贝加尔湖》《火灾》、瓦西里耶夫的《不要射击白天鹅》、艾特玛托夫的《断头台》、伊萨耶夫的《猎人打死了仙鹤》、瓦尔拉莫夫的《乡间的房子》等。这些小说使普里什文传统有了重大的发展，作家把大自然与善恶斗争结合起来，拓宽了人道主义的疆域，从哲理的高度思考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把人道主义、生态伦理的内涵扩展到了大自然。作家关于人与自然的创作意识已上升为全球意识。

大自然的美与人的心灵连理同根，大自然帮助人类创造了不朽的艺术形象，培育了音乐家、艺术家、建筑家，教人们怎样观察、欣赏、感受大自然的美和爱，丰富了人的内心世界，讴歌大自然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走向了永恒。

①阿·托尔斯泰：《俄罗斯童话》，任溶溶译，时代出版社1953年版。

②尼·米·尼科利斯基：《俄国教会史》，丁士超译，商务出版社2000年版，第23页。

③④⑤《伊戈尔远征记》，魏荒弩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25，26，29页。

⑥莱蒙托夫：《当代英雄》，吕绍宗译，译林出版社1997年版，第25页。

⑦柳·米·莎塔罗娃：《苏联当代小说中的人与自然》，基什尼奥夫什金扎出版社1989年版，第30页。

作者：高寒，河南大学外语学院在读本科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为俄罗斯文化和文学。

编辑：水涓E-mail:shuijuanby@sina.com

本文系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6至20世纪20年代俄罗斯哥萨克历史研究”（项目批准号：12BSS026）；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俄罗斯哥萨克历史与文化研究”项目批准号：12YJA850024）阶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