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语用学的角度解读莫泊桑《羊脂球》的语言特色

2014-01-29李燕

短篇小说 2014年8期

关键词：羊脂球莫泊桑修女

李燕

李燕

一、人物塑造的语言特色

(一)肖像描写的语言特色

莫泊桑善于用简洁的语言概括出人物的特别之处，例如对酒水商人鸟先生的肖像描述，他用了“皮球似的肚子”和“通红通红通红的脸”，既契合了鸟先生酒业大亨的身份，又反衬出了鸟先生生活条件比较富足；对上层妇女的肖像描述上，作者用到了“雍容华贵”“气度高昂”“神态富足”这些词，给读者留下了很深刻的贵族妇女印象；对于修女不辞劳苦地帮助别人时的肖像描写则用了“勒痕”和“被酷烈信仰征服的脸庞”，契合了修女辛劳而又执著的人物个性；把科纽岱描绘成拥有一个红棕色大胡子的人，暗示了他有着远大的革命理想和超强的斗志。莫泊桑在对主人公羊脂球的肖像描写时更是费了一番工夫，“浑身上下圆滚滚的”，“眼睛焕发神采、皮肤光亮、嘴唇鲜红欲滴、牙齿洁白”，让人看了有想“亲吻”和“追求”的冲动。这些描写符合了当时人们对妓女特征的一般看法，另外作者此时还有一个用意，那就是读者继续往下读会发现原来对妓女的认识存在一定的偏见，通过强烈的对比让读者产生无尽的反思，突出了作品的艺术效果。此外，对肖像的语言描写别有用意还体现在对马车间旅客肖像的描绘上，作者借助于马车间的乘客彼此观察对方的情景展开肖像描述，通过这些肖像描述暗地里给车上的人的地位排了一个顺序，有的是正人君子，有的是低俗的妓女，而随着情节的发展，读者发现真正的正人君子却不是君子，而下流的妓女也不再下流。这样，作者借助他人的观察暗示了社会大众一般的想法，而读者深入其中又发现，真实的情况并非如此。

(二)人物的语言特色

作者对人物语言的描述尽量契合人物的身份，可以说每个人所说的话都是作者为他们量身定做的，例如：有钱但是没文化的鸟先生用词粗鄙不堪，“贱货”“婊子”这样的词时刻挂在他的嘴边；而上层的贵夫人们在说一些很低俗的事情时，用词是那么的委婉高雅；修女的帮凶用“只要目的达到，可以不择手段”的教育姿态，让羊脂球感受到了寒冷；伯爵先生虚伪做作，把羊脂球称呼为“我亲爱的”，虚假的嘴脸跃然纸上；下层军官称羊脂球为“很少遇见的美女滋味”，暗示军官们的素质低下和生活腐烂；羊脂球离开后，和她一起的乘客不但没有所谓的“感激”，反而觉得羊脂球“自己做了龌龊的事情”，而“离她远远的，不坐在他的旁边”，而即使有个旅伴科纽岱斥责他人“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时，也不是因为他真的关心羊脂球或心存正义，而是因为他感觉受到侮辱才这样说的，这些语言描写让一贯这个爱国、正义的民主党人的形象轰然倒塌。而对于羊脂球的语言描绘处处透露出作者的赞美之情，她“生怕冒犯了别人”，“温和而自谦”，突出了主人公的心地善良；面对他人的分餐请求时，她用“当然可以”来回答，表达了她性格直率、天真无邪的一面；面对敌人时，她用“不去”“永远不会”回答敌人，表现出强烈的民族气节和民族尊严，也突出了羊脂球的爱国情怀；在她参加洗礼时，用了“祈祷真好”这个词，表现了羊脂球内心也有信仰，内心也充满了人情和感动。总之，作者对羊脂球的语言描述并不过多过杂，而是力求精练，作者综合运用了直接引语、间接引语、自由引语等多种叙述方式，给读者以强烈的形象对比，从而揭露出贵族、教会、商人、民族党人为了追求个人的利益无所不用其极的无耻嘴脸，在另一个侧面也反映了对黑暗社会的鞭挞；另一方面，通过语言描述对比赞扬了像羊脂球这样的下层人民不畏强权、热爱祖国、纯真善良的美好品质。

(三)动作描写的语言特色

莫泊桑在对修女形象的刻画上主要运用了动作描写的方式：修女们“手中不紧不慢的播着长长的手珠”符合了社会群体对修女善良、虔诚、无私的认识，但是，最后她们在接受羊脂球的分餐帮助后，却“沉醉于自我的想象之中，好像未曾发生过一样”，之后“眼角没有向羊脂球有一丝的斜视，把剩下的香肠包裹好，又继续她们念经的动作”。莫泊桑在这里用了这些动作描述，把修女冷漠自私的形象活灵活现地呈献给读者，同时又把羊脂球的天真、慷慨与修女的无情做了强烈的对比。通读文章，读者发现，有很多关于修女念经动作的描述，而读者随着情节的发展也会对这些动作有逐渐深入的认识，先是感到修女们的虔诚，而后则发现修女们无比的虚伪和麻木不仁。作者有时候用一定的动作描绘来代替羊脂球的语言对白，而这种写法更突出了作品的艺术效果：伯爵在劝说羊脂球时，主人公“一句话都未说出，神情恍惚”，一回去“立即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这些动作描写从侧面反映了羊脂球内心的摇摆不定；在遭到贵族的羞辱时，羊脂球“脸色苍白，表情凝固，泪水如雨水般流出”，表现了对权贵们无声的控诉和指责。另外，作者着重对人物动作进行描述还起到了突出主人公美好品质的作用：羊脂球在邀请同行的旅伴进餐时，“脸色因害羞而通红”，“每次略显迟钝”，这些体现了羊脂球的纯真和少女羞涩的美；莫泊桑借助旅客来观察羊脂球的动作，赞美羊脂球“动作举止优雅得体”；下车时“表情庄严，抬头挺胸”则表现了羊脂球的不畏暴力、坚定勇敢的品质；当受到别人的无礼要求时，气的羊脂球“脸色通红”，在拒绝无礼要求时“嗓门尽量提高”，这些动作描写表现了羊脂球善良的心理品质。

(四)心理描写的语言特色

莫泊桑善于把心理描写放在特定的场景中，并和语言描写、动作描写等相结合，作者在写作时综合运用了正面描写和侧面描写的方式。正面的心理描写直接突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例如：阔太太们在看到羊脂球把食物取走时，心中只想着“把羊脂球赶下车，扔到雪地里”或“恨不得立即杀死她”，而被扣留一夜之后，人们对羊脂球的态度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甚至要说这个妓女几句，还不如昨天晚上和那个普鲁士人偷偷相会呢”。这些正面描写直接突出了人物形象，读者看起来大快朵颐。而对于侧面的心理描写，作者又显得非常的委婉，留给读者充足的想象空间，也提升了作品的艺术价值：鸟先生发现羊脂球的“走廊秘事”时，内心感到“无尽的遗憾 ”，这点从侧面说明了鸟先生无耻、下流、自私的形象。重新启程后，羊脂球“内心羞愧”，不单单是因为她受到了别人的侮辱，更是因为她感觉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和人民，这样通过侧面描述的方式衬托了主人公热爱祖国的高尚情怀。

二、语言应用特点——简练与细腻相得益彰

莫泊桑在作品语言的应用上非常精炼和准确，关于这一点，莫泊桑的老师福楼拜曾经告诉自己的学生：“关于描写人物或事件的特点上，一定要用简短的话语概括出来，并和其他的事物有明显的区分，不论作者描述的对象如何，只有一个动词使它活灵活现，或只有一个形容词使它旗帜鲜明、独树一帜。”因此作为一个作家来讲，要仔细推敲自己的用词，也不要试图投机取巧，即便最高明的蒙混方式也难免会在语言的用词上表现得略显生涩。莫泊桑深得老师的传授，并深刻地领悟了“一字用好，力量无穷”的写作道理，他的短篇小说语言虽然简洁，但意义丰富，真正做到了以小见大，表现了精炼高超的艺术水平。在莫泊桑的小说《羊脂球》中，作者以精短的文字，短小的篇幅，准确完整地把人物、性格特征表现得淋漓尽致，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衔接得无比巧妙。例如在刻画自卫军胆小无能的这一点描述上，党卫军不敢对敌人作战，反而开枪把自己人打死了；党卫军竟然准备对一只小白兔进行进攻；简短的几句话就把党卫军懦弱无能、自私胆小的形象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为了抨击法国人之间的彼此不团结、不相互信任、等级差别意识浓厚的现象，作者只简单地写到，“意识到车里面来了个妓女，贵妇人彼此之间好像亲密了很多，几乎就成为莫逆之交了”，把一些上层社会人物的心理特征很好地凸显出来。

关于鸟夫人的描述，作者仅用了一句话就突出了鸟夫人的性格特征，即“鸟夫人听到一个关于浪费金钱的笑话时，心里无比难过”，这句话使一个很有钱但无比吝啬的贵妇人的嘴脸跃然纸上。当然，语言的精炼不代表作品刻画时会变得笼统，反之，莫泊桑对一些特定细节的描述反而愈加细致。为了使读者对羊脂球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他在描述上十分的细腻，“身材不高反而有些矮小”，“她比较胖，连十个指头也都是肉肉的、鼓鼓的，而骨节处比周围要低，仿佛每个骨节处都带了一枚很紧的戒指，又好像挂起来的香肠”；“她的眼睛大而美丽，四周仿佛要被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而睫毛的倒影在在她美丽的大眼睛里显现”。莫桑在刻画人物的外在形象上也追求精炼和准确，如在作品里多次出现对打哈欠的描述，但是不同的人物又有不同的方式，作者仅凭几句简单的话语就把不同人的修养、性情细致地刻画出来；为了讽刺某些贵族或资本家的自私、贪婪、厚颜无耻，作者把那一篮食物描述得好像不但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像有思想似的，进而转到贵族们对事物分配时的心理变化，很好地突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为讽刺普鲁士人，他描写“普鲁士军官嘴上有两撇普鲁士人所特有的胡子，甚至胡子尖上仿佛有一根金黄的细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