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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现象学的媒介作用:论托尔斯泰主义的现代性

2014-01-28陈牡丹浙江师范大学浙江金华321000

大众文艺 2014年1期
关键词:托尔斯泰俄国安娜

陈牡丹 (浙江师范大学 浙江金华 321000)

精神现象学的媒介作用:论托尔斯泰主义的现代性

陈牡丹 (浙江师范大学 浙江金华 321000)

以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为参照媒介,从个人理解出发,以《安娜•卡列尼娜》的文本为基础进行再发掘,从古今不同的真诚观为切入点审视托尔斯泰主义并对其当下性作出明确认定。

真诚;信仰;冲突;两种意识

即使以20年作为一个分期,在我们的文学史观演变过程中,每个阶段泛起的泡沫都无比生动,只有极少数丰碑才能在无数次掀起的浪花下依然矗立。而托尔斯泰究竟是否属于这种类型,在解构主义和近代实证主义的双重夹击下,以往的绝对判断似乎越来越处于动摇的边缘之中。而近来出现的第三种声音,即来自人道主义内部的不满声音,似乎也隐隐约约地威胁到这位大师的不朽地位。尽管站在更高的道德立场上,跨越历史达成和解的可能性仍然存在。眼下的问题在于:在托尔斯泰主义支配下的创作方式,即使以保守气十足的“移情风尚”而言,传统评价都已显得明显过誉,而面对进一步增长的“历史展望主义”的冲击,未免就显得更黯然失色了。

在托尔斯泰主义的核心价值中,“真诚”无疑是极具分量的字眼,在《什么是艺术》这本论著中,作品的感染程度即接受效果取决于艺术家忠实于自己的程度,即艺术家的真诚。在这种情况下,交流的双方都能毫无保留地透过这层交流建立起信任,并把这种信任上升到一种宗教信仰的相互认同上,在托氏的大部分作品中,主人公的态度转变正受到这方面的巨大影响。这种转变无论是在情节还是整个结构上都占据了重要位置,玛丝洛娃和列文的道德转向中极为明显的受到这方面的影响。正如“人们奉若科学信仰一样服膺的某些适当信仰能够一时促进诸多态度”1的男女主人公在面临存在主义式的重大抉择时努力能够努力超越自己的“阶级局限”。然而问题在于,从逻辑的层面上推演其转变的内在动力成为了隐藏在文本肌理中的致命伤口,这一点也成为了以往道德说教小说的一致通病。“为了态度而引入信仰,从而这种态度就变得不是更稳定而是更不稳定,不妨屏除信仰,态度于是崩溃”2。

在尼采和弗洛伊德所宣称的那种思想史上的革命那里,你几乎很难看到托尔斯泰这支现实主义传统所维系的几点薪火了。诚然,俄国与整个欧洲大陆之间存在实际的隔膜,整个十九世纪后半叶的现实主义潮流在俄国影响甚微,福楼拜的客观叙述法和左拉的实验小说的影响还没有传播到俄国,在对于无所不在叙述者的抑制方面,对传统叙述原则的强烈反驳背后,是受到十九世纪机械原则支配下独立人格的流失和被消耗。宣讲式、大声疾呼的声音已经在欧洲大陆渐渐消逝了,在这种整体的背景下,俄国文学并没有继续承接这一传统寻求开拓,而是在得到别林斯基的号召并得到相应的社会革命的基础上,寻求与这种革命相呼应的新的文学创作范式。这一努力在屠格涅夫的《父与子》中达到高峰,两代人之间的不同价值取向被理解为俄国历史上两条不同道路的分界线。在托尔斯泰的《复活》等小说中,这种类似主题得到一贯的延续。

同时新的特殊的政治气候以及共产主义也容易造成这样一种一元倾向,马克思主义被当作主流文学接受并被奉为圭臬,俄国的社会活动家们相信通过这样一种哲学的贯彻,文学可以以它的特殊方式:延续宣传和教育的方式促成社会的变革和民众的思想启蒙,由此提出了批评家大多围绕人物的典型性展开自己的观点,批判现实主义很大程度表现为人物在新旧立场上的艰难挣扎,从中诞生的新人和多余人便是这种典型化人物塑造的最好代表。然而,在面对更大的危机时,也就是托尔斯泰面临抉择的危机当中,这种选择显得尤为艰难,黑格尔指出,一个人可以背叛他固有的阶级立场所付出的勇气绝对不会亚于一个人在处于人格分裂时要承受的痛苦。宗教不同于主义的效果正在彰显出来:它仿佛是大规模的社会改造手术进行中最佳的麻醉剂,这无论对托尔斯泰本人还是十九世纪的俄国上层阶级而言,都是乐于接受的。因为在当时的社会变动期,至少在十九世纪俄国革命的强大呼声下,托尔斯泰在他必须要作出人生重要抉择的时刻,借助宗教实现自我解脱也是不难理解的。

关于真诚问题的大致讨论并不打算局限到此,在俄国形式主义大力推崇的“陌生化”原则的强烈支配下,就今天而言,受到保守倾向教义的支配下的托尔斯泰在创造力上也显得非常平庸,就整个创作价值而言,他没有比一个世纪前的歌德走的更远,必须强调一点,这个歌德是正处于德国文学史上所谓的狂飙突进时代,以及斯特拉斯堡求学时代的歌德曾经探索过的路径。

假定我们以历史的眼光对两位在文化史上拥有举足轻重的大家进行一番比较,会揭示出《安娜•卡列尼娜》和《少年维特之烦恼》之间正存在着一种平行的类似关系。两位主人公都采用了自我终结的方式消解个人与现存秩序之间的冲突,前者的显在主题是对现存社会进行直截,否定的道德评价,揭露了作为社会之基础的伪善原则导致的人性分裂,同样的概括也适用于后者,但两者悲剧的不同之处在于受到主人公观念和阅历的影响。小说的叙述重点放在了引发悲剧的外部环境上,而对安娜的越轨行为持认可态度,表面上看,小说的重心也体现在此。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想做过多的赘述。我们最好把注意力放到这样一个角度,即这篇小说吸引我们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透过作者试图营造的层层危机,安娜的死亡是否促进了个人在爱情和婚姻两者之间“自为存在”的自由选择呢?答案无疑是否定的。在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中,个体与外部权力的关系被理解为“高贵意识”和“卑贱意识”的循环往复。在个体与社会关系失衡的状态下,处于修正和对抗的冲动实际上逐渐演变为阻止异化的“卑贱意识”,并努力重新向平衡双方关系的高贵意识进行转变。在这里,个体的“绝对精神”在为实现自我的“自在自为”的同时,也成为推进文明的根本动力。

在《安娜》中,19世纪处于文化和政治转型期的俄国正好赋予“异化社会”以实体概念,日益堕落的信仰体系和道德沦丧已经深入到这个腐朽社会的肌理中间,个人需求和社会意志之间的冲突变得一触即发。在这种情况下,安娜的肉体——精神双重出轨则是高贵意识向卑贱意识转向中的“中项意识”。当旧的社会伦理观支配下的道德秩序对内在的生命热情造成无情的枷锁。主体在面对这种冲击的压力下转向分裂。在屈服——逃离——主宰自身一系列自发冲动过程中,主宰自身的冲动实现体现在为刻板保守的机体(家庭)中注入崭新活力的激情,即对过度理智化生活的排斥与弃绝,这进一步体现在安娜为组建新家庭所抱的强烈希望之上。这一切成为了她希望能够目睹得到的幸福表象。也同样正是这一点造成了她生命的灾难性终结。因为这样就等于把个人的“自在自为”同现存秩序的典型化身沃伦斯基相互捆绑起来,成为两个注定不相容分子悖论式的融合,新的冲突在所难免,这样的努力也注定无法得偿所愿。因为这样一种自我意识的确立过程本身即意味着一种矛盾,在相互对立的两种价值基准错位当中,隐藏在自我意识深处的冲突就会变得不可避免。因为个体毕竟存在于社会共同体的影响之下,无时不刻地置身于他者的关系之中。既成的个性也好,人格也罢,抽象的观念难免受到他者的影响和支配,在这种情况下,安娜的行动更近乎于一种自虐。因为即便主体的自我意识是高度纯粹的,但在理解过程中纯粹意识就已不复存在了,而转而屈服于对象的“不纯性”。假如完美的理想的“人际关系”要借助完美的纯粹的自我真诚地相互理解来实现,那么,这种理解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不可能的。

正如同一个世纪前因为“自在自为”的理想付出生命代价的维特一样,托尔斯泰没有比他的前辈走得更远,在一个充满必然性的世界里,安娜既不能实现自我超脱,也不能体现反讽,因此未来注定与她的理解力无缘,毁灭她的恰恰是她那种超出常情的真诚。对她来说,现实世界中的自我的封闭实属一种被逼无奈,而封闭中对自我的质询更加尖锐。使她只有在习惯势力的夹缝中上下求索才能求得生存。在那个时代,女性总需要和传统势力作部分的妥协。而这种妥协的结果也未必能够时常如意,在自我的反思过程中个体的意识终究摆脱不了忏悔和颓废,两种意识相互绞缠,成为安娜意识内部的基本结构。

同样也是站在19世纪分界线上,在人类最后的精神堡垒里苦苦支撑的托尔斯泰执著谈论的那种真诚已然不复存在。尽管正如18世纪的歌德所陈述的那样,他正是借助《少年维特之烦恼》从个人世界的痛苦中脱身的,从苦海中脱身之后的若干年后他在诗剧《浮士德》中间,发现实现自我超越的动力来自于建立在不屈不挠意志之上的自我超越。但是,现代社会中的个人与古典人格模式的一个重要差别就在于“自我”“主体”“心灵”的不一致性、不稳定性,即:“主体”不是“自我”所能控制的本体,“心灵”不是“主体”能把握的对象,从这个角度看,安娜没有充分意识到她选择的生活道路,由于性别的原因,至少从自我实现的先天不完满上,导致这样的选择最终是盲目的,和大多数现代女性不同的是,她缺少个人的经济独立,相比之下,她所处的外部环境,只能承担一部分责任,只能解释,不能证明这样一种从本质上而言是逃避选择的选择以及它的内在价值。

注释:

1.A.I理查兹:《文学批评原理》,杨自伍译,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2年2月1版,P 250

2.A.I理查兹:《文学批评原理》,杨自伍译,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2年2月1版,P 251

[1]赵小琪.比较文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A.I理查兹,杨自伍译.文学批评原理[M].天津:百花洲文艺出版社,1992

[3]陈惇,孙景尧,谢添振.比较文学2版[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 2007

[4]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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