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百越民族的鸟图腾崇拜
2014-01-28胡柳婷琼州学院艺术学院海南三亚572000
胡柳婷 (琼州学院艺术学院 海南三亚 572000)
论百越民族的鸟图腾崇拜
胡柳婷 (琼州学院艺术学院 海南三亚 572000)
越人是我国古代南方的一个最大的族系,包括很多同属一族而互不同属的不同氏族或部落,故称之为“百越”。其支系众多,分布广阔,百越所居之地甚广,占中国东南及南方,如今之浙江、江西、福建、广东、广西、越南或至安徽、湖南诸省。1此外还分布于云贵高原地区,在今云南西部、西南部、北部的金沙江沿岸、贵州乌江以南、云南文山、红河、曲靖地区和广西左右江地区。
尽管百越民族支系众多,分布广阔,但在文化上仍有很多共性。在物质文化上,都以种植水稻为生,葛麻纺织业发达,铸剑技术精良、善于用舟、习于水战、营住“干栏”房屋、大量烧用几何印纹陶器和原始瓷器;在精神文化上,他们的语言特点鲜明、有断发纹身、拔牙的习俗、原始婚俗浓厚、崇拜蛇、鸟图腾。图腾崇拜是原始氏族公社的一种宗教信仰,氏族将与其关系密切、怀有深厚感情的自然物看做本氏族的祖先,本氏族为他的后代。每一个氏族都有自己的图腾物,不得杀食图腾物,当氏族部落发展成为民族时,图腾崇拜的观念也随之保留了下来。
鸟类是优美而有灵性的动物,古代越人崇拜鸟图腾已有七千年的历史,越族人对鸟有着深厚的感情,不论从考古出土的文物中还是从文献记载的资料中均能发现鸟与越人的物质和精神生活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大量考古出土资料已考证,以几何印纹陶器为主要特征的青铜器文化为古代越族的物质文化遗存。目前考古人员已在浙江、江西、江苏、湖北、云南、广西等部分地区发现并证实了越人的文化遗存,其中有很多是具有鸟形象的文物。
一、鸟形象文物
据大量考古出土的文物考证,古代越族人在距今七千年前就已开始崇拜鸟图腾了。浙江余姚的新石器时代遗址为越人遗物,发现很多鸟形的雕塑及图案。尤其是牙雕工艺品有许多鸟形象的雕刻品,共出土六件,一件为双鸟纹蝶形器,五件为立体鸟形匕,还有双鸟文骨匕等。2
上图1中的“双鸟文骨匕”材料取自兽的肋骨,匕身已损,现存柄部的正反两面精刻两组相同的图案,每组均有一对异首同身的连体鸟,大嘴勾喙,脖颈外伸,脚下有锋利的大爪。在越人日常使用的骨匕上刻有鸟纹,表现出他们对鸟是喜爱的,鸟同他们生活密切,再看其表现手法同其他动植物图案所不同的是运用了夸张与想象,将鸟头部、喙部、爪部夸大,并且鸟的形象为双头连体身,这显然不是我们在自然中所能见到的鸟,是越人根据生活中鸟的形态并加入了想象和主观愿望所雕刻成的。从而推测此鸟具有普通动物所不能及的神秘力量,增添了一层神秘意味,使其超于现实之上而具有神秘莫测的威力。3
另外五件立体雕的鸟形匕都是身体小,尾较大,身躯为匕柄,鸟尾做匕身,身上两侧和背上刻以短线,表示双翼和背羽,前端为鸟首,特征与双鸟纹骨匕图案相同,头部略下倾,似滑翔空中以待一搏的雄鹰。双鸟蝶形器,图案中心是五个大小相套的同心圆,外圆的上半部边上刻着烈焰,两侧各刻一鸟,喙部锐利突出,圆眼,伸脖。4锐利突出的喙部凸显出鸟类在越族人心中的特殊地位。
这类鸟形文物的特点主要是采用夸张与想象的手法将鸟类形象夸大,将爪部、喙部、眼部夸大,双首同身又赋有神秘的威力,刻工精细、设计奇巧,以会运用对称、均衡的形式美法则,在实用中体现出审美需求。这一系列发掘的文物说明鸟在越人心中占据重要的位置,有着神秘超然的力量。
二、为农田除虫害的“鸟卫士”
进入先秦时代的越族,有关于鸟田的传说与记载。《十三州志》载:“上虞县有雁民田,春拔草根,秋除其秽,是以县官禁民不得妄害此鸟,犯则有刑无赦。”在据考证,古代越人的居住地今江苏六合县和仁东周墓出土了一件残铜,上面有这样的场景:“一片广阔的田野上长满谷子。田间的近处,有反向拱身的两个农夫,似在插秧。田间远处,停立着四只昂首、长喙鸟类。田野的左前方是一座大型台榭建筑,分上下二层。楼上设案。上下楼各有三人手持禾苗作跪拜状。庙堂之上供奉的似是五谷之神。手持禾苗顶礼膜拜的农夫们在祈求一个好收成。田野上正进行春天的播种或插秧。远处田间的鸟类是大田的卫士,它们昂首停立,密切注视着作物的敌人,这是一幅春狩、春风前的祭祀场景。”5从以上的记载中可以看出古代越人使用鸟为农田除虫除害,鸟是农田的“卫士”,官民们都有爱鸟、保护鸟的习俗,越人的物质文化和鸟也有着一定的关系。
三、“鸟语”和“鸟书”传说
傣族先民在唐宋时期曾有“雕题”的称谓,这里的雕题指傣族先民,也是百越族群的一支。《周礼》载;“南八蛮,雕题交趾,有不粒食者焉,春秋不见于经传,不通华夏,在海岛,人民鸟语。”由此记载可以看出,在唐朝时期傣族先民雕题有自己的语言,与华夏民族语言不相通,且其语言听起来像鸟的“语言”,或是模仿鸟的声音。
“鸟书”是指在春秋时期盛行于越的“鸟篆”字体,是越人创造的一种具有浓厚地方色彩、新颖独特的文字。在考古出土的一些青铜器和石器上可以看到,在江陵、绍兴等地出土的“越王矛”“越王钟”“越王戈”“越王句践剑”上都有鸟篆文字。其中湖北江陵望山1号墓出土的“越王句践剑”,在靠近剑格处,铸有“越王鸠浅(句践)自作用剑”八个鸟篆铭文。6越人有意识地使用“鸟篆书”,并以效仿鸟的声音作为语言,说明人们与鸟的关系已经上升到语言文字的精神层面。
四、百越人的鸟图腾崇拜
从考古发现的鸟形象文物中可以推测鸟在越人心中是一种有超凡力量的不寻常的鸟,具有神秘莫测的威力;从“鸟田”中可以看出鸟与百越人的物质文化的关系也十分密切,鸟既能为百越人的物质生产做出贡献,而且已渗透到语言文字的精神层面。
在浙江绍兴306号墓中发掘了一座铜屋模型,“建筑物呈四坡式攒尖顶,顶上竖一图腾柱,柱身雕饰云纹,柱端塑一鸠形鸟,建筑内部是未作间隔的宽敞大厅。厅中塑有人物活动像六个,皆跽坐于地。四人为乐师,二人似为歌者。四乐师中,鼓师位于前列,面朝西,县系指挥者,其余五人皆朝南,面对门外,说明受礼者并不在屋内。后排三乐师一笙及二弦乐,居中者右手执小棍击弦,似为击筑者。六人均未见衣冠,似为裸体。发式清楚,二歌者露乳突,似女性,束发于顶;四乐师,无乳突,似男性,挽发于脑后。屋内毫无日常生活设施,从建筑的规模和结构特点,特别是屋内的设施与人物活动场面看,它绝不会是活动场面,说明受礼者不是在屋内,而是在屋外,即屋顶柱上的鸠鸟。图腾之所以常常见于图腾柱上,不仅仅是为了表现人们对它的崇敬,在古代东方,还与那种图腾来自天上的天命观念有关。铜屋顶柱雕饰的云纹,象征柱身高入云端、鸠鸟居住上苍。屋内场面,既不像一般的宴饮或射礼,而是鸟崇拜的祭祀仪式。”7
浙江绍兴铜屋柱上的鸟雕像与史书上记载的“鸠鸟”为越人祖先相符合。晋人干宝《搜神记》卷二十载:“越地深山中有鸟,大如鸠,青色,名曰‘治鸟’。越人谓此鸟是越祝之祖也。”《吴越备史》卷一亦有记载:“有罗平鸟,主越人祸福,敬则福,慢则祸。于是民间悉图其形以祷之。”从以上文字记载与绍兴的铜屋模型可以证实古代越人视鸟为其祖先,越人是鸟的后代,鸟能主宰越人的祸福,尊敬、爱护此鸟既可得福,民间用雕绘鸟的形态用以祷告求福保平安。说明了古代越人视鸟为图腾物并加以崇拜。
五、傣族鸟图腾神话
傣族是居住在云贵高原上的越人的后裔。傣族有关于鸟图腾的神话传说,进一步证明了古代越人以鸟为图腾,比较著名的有《鸟姑娘》与《雀姑娘》的故事。《鸟姑娘》讲的是“远古时候,森林中有一只神鸟姑娘。她的头跟人一模一样,有美丽的眼睛,秀丽的头发;她的身子却跟鸟一模一样,有一双能飞的翅膀,有彩色艳丽的羽毛。有一天,寨里的一个小伙子到森林里打猎,恰巧遇到这只神鸟姑娘,神鸟姑娘唱起歌来,歌声很动听,把小伙子迷住了,忘记了肚子饿,忘记了回家,就跟着神鸟姑娘留在了森林中,这一夜,小伙子和神鸟姑娘唱到天亮。歌声使他们产生了爱慕之情,小伙子要求神鸟姑娘做她的妻子,神鸟姑娘高兴地答应了,但她提出不让小伙子离开森林,小伙子也答应了,愿意终生住在妻子家,跟神鸟姑娘一起生活在茫茫的大森林里。小伙子跟神鸟姑娘结为夫妻后,夫妻俩恩恩爱爱,生了许多儿女。后来,他们的儿女又分别飞到森林的四面八方,建立了许许多多寨子。神鸟的这些儿女,为了让她们的子孙后代记住她们的神鸟祖先,都用鸟名来称呼寨子,这就是凤凰寨、孔雀寨等鸟寨子的来历。”8
《雀姑娘》讲述的也是人鸟婚配的神话,“在古老的森林里,有一块肥沃的平坝,平坝上有一个新建的村寨,村寨里有个年轻的猎人。这年轻的猎人是射箭能手,但他从来不射小鸟,只射伤害人的猛兽。有一天,他刚走进茫茫的森林,便遇到一只巨鹰叼走一条小白蛇,白蛇在天空中大声呼救,声音很凄惨,年轻猎人很可怜它,便拉开弓往天上一射。巨鹰中箭受伤,丢下白蛇逃走了。白蛇得救,十分感激猎人,便告诉猎人一个秘密:森林里有七个雀姑娘,长得很漂亮,谁要是得到她们,日子就会很好过。年轻猎人到了森林里,果然看见七个雀姑娘在一个湖里洗澡,不幸遇到一个叫披允的妖精。雀姑娘脖子上的项链变成一条条蛇,将披允妖精咬伤;披允妖精拔下长头发织成一个蜘蛛网,罩住了雀姑娘的翅膀。经过一阵搏斗,雀姑娘全被披允妖精捉住了,正当披允妖精张嘴要吃雀姑娘时,年轻猎人赶到了,一箭射死了披允妖精,救出了七个雀姑娘。雀姑娘感激不尽,都要求年轻的猎人娶她们为妻。但年轻猎人只选择了最小的雀姑娘,在森林里结成了夫妻。举行婚礼那天百鸟都来祝贺。从此,猎人跟雀姑娘一起生活在森林里,生育他们的后代。”9这两篇神话传说都讲述了人鸟婚配繁育子孙后代的故事,证实了百越民族的后代傣族有鸟图腾崇拜的信仰。
从我们考古发现的各种鸟形文物品、“鸟田”传说、越人的语言文字——“鸟语”“鸟书”鸟图腾建筑模型以及其后裔傣族的文学故事中可以看出鸟与越人有着密切的关系,从经济生产到上层建筑的各个领域都受到“鸟的观念”影响着,越人视鸟为祖先认为鸟有着无比非凡的力量,并通过雕绘各种鸟的图案及雕塑祷告、祭祀以求鸟的庇护与恩赐。古代越人视鸟为其祖先,越人是鸟的后代,鸟能主宰越人的祸福,尊敬、爱护此鸟既可得福,民间用雕绘鸟的形态用以祷告求福保平安。百越民族有爱鸟、视鸟为图腾的信仰,鸟在越人心中是一种超凡与现实之上并拥有非凡力量的神圣之物,越人的物质生产到语言文字、文学艺术都渗透着鸟图腾的观念。
注释:
1.林惠祥.中国民族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19 36年.111页.
2.蒋炳剑、吴绵吉、辛士成.百越民族文化[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年.316页.
3.蒋炳钊、吴绵吉、辛士成.百越民族文化[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8年1月.317页.
4.吴玉贤.河姆渡的原始艺术[J].文物,1982年,第7期.
5.陈龙.百越民族史论集[C].桂林:广西人民出版社,1985年.
6.湖北省文化局文物工作队.湖北江陵三座楚墓出土大批重要文物[J].文物,19 66年,第5期.
7.牟永抗.绍兴306号刍议[J].文物,1984年,第1期.
8.岩峰、王松、刀保尧.傣族文学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5年10月.9 7页.
9.岩峰、王松、刀保尧.傣族文学史[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5年10月.9 8页.
胡柳婷,海南省三亚市,琼州学院艺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