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平两岸阔 风正一帆悬

郭兴文

德国诗人歌德有一句流传极广的名言：“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常青”。大凡高深的理论著作常常因其深奥而语义晦涩，曲高和寡而呈现出一种“灰色”。灰色理论的“晦涩”，还有格式化公文的“枯燥”，都很难带来阅读快感。但是，同样是理论，演讲出来则又完全不同。因为演讲是一种独特的语言表达艺术，演讲总是在特定环境中，面对听众直抒己见，必须做到通俗易懂，用形象化的语言把抽象的理论和事物化为具象，把深奥的道理讲得浅显，把标准、枯燥的书面文字变为生动、活泼、有趣的语言。所以，当桂维民先生像砖头一样厚的第六部大作《白与黑——时政演讲沉思录》捧在手上时，我不敢说一口气就读完，但确确实实兴味盎然地读了好几遍。

读这部书，如同在不同场合听他摄取听众心灵的不同主题的演讲，“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举一反三，让人由此及彼地受到启发，犹如点亮了盏盏心灯；书中对世界历史与发展大趋势独到的见解、理性的分析、深邃的思考、纵横的雄辩，胸怀开阔，逻辑缜密，论证严谨，让人口服心服，由衷叹服；而他溢满字里行间的真诚、炽热的情感，又让人心灵受到震撼，产生共鸣，形成一种强烈的情绪渗透和精神感应。在快意阅读过程中，不由人就想到古希腊思想家和智者们的雄辩，中国春秋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争鸣的风采。当我掩卷沉思时突然想起唐代诗人王湾《次北固山下》一诗：“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海日生殘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唐玄宗开元初年的著名宰相张说对这首诗中“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两句描述极为赞赏、钦羡，亲自题写悬挂于宰相政事堂，“每示能文，令为楷式”。而我读这部大作时，思想心灵也随时都能感受到那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的江海远航、海阔天空的风光之美。

与桂维民先生相识于20年前，那时他风华正茂，不到40岁就担任西安市委秘书长要职，同时也是南院门市委大院里响当当的第一支笔。我因担任“国家九五重点音像项目”系列电视专题片《黄土文化寻根》总撰稿，曾当面与他交流，并聆听他作为总策划的指导，由此而熟识。桂维民先生是管理学博士，是我国应急决策理论的创立者，是我国和陕西省应急管理领域有影响的专家。先后担任西安市委常委兼秘书长、办公厅主任，陕西省委副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和陕西省人大常委会秘书长达18年之久。他在繁忙的领导工作岗位上，一直笔耕不辍，坚持学术研究，并先后写作出版《应急决策论》《应急管理100例》《应急管理十日谈》《应急百例警示录》等系列专著和五十多篇论文。他的学术成果获得国务院发展研究奖两次、省部级奖6项。正如李书磊所说：“他丰富的经历能变成学术的材料，学术的氛围与规范又帮助他把自己的思考深化、系统化，这真是难得的善缘。”因为他在公文写作和应急管理决策理论研究方面硕果累累，所以同时兼任中国公文写作研究会会长，陕西省应急管理学会理事长，西北工业大学应急管理研究所所长、博士生导师等。

他是官员，也是著名的专家学者，同时也是一位极为优秀的演讲家。从政坛到高校、从学术会议到大型企业，到处请他演讲作报告。不同场合演讲的主题各异，讲政治、讲法治、讲中国社会转型期矛盾与历史阶段性的特征。桂维民的演讲从不讲那些官话、套话，总是以理论结合丰富的实践经验，用大量鲜活案例进行阐述，以渊博的知识、独到的见解、风趣的语言娓娓道来。他痛斥公文写作“长、假、空”的官话、大话、套话，倡导“短、实、新”的新文风，主张发挥公文“以文辅政、以文促业、以文育人”的作用；他讲现实公文之弊简直如同讲段子，“开会没有不隆重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群众没有不满意的，决策没有不英明的，贯彻没有不彻底的，成绩没有不巨大的”。有时所举经典案例让听众笑破肚皮，如某县年终政府工作报告和邻近一个县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地名，甚至连土地面积、人口数量、植树造林的数字都一模一样，网上有人戏称这两个县是双胞胎县。国务院到某市去检查安全生产，结果有两个县的汇报内容竟然一模一样，原来这两个县都抄袭了外省某县安全生产情况汇报。因为他是应急管理、危机公关方面的专家，演讲中常会批露很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事件案例，人正惊异间，他却话题一转，惊心动魄转瞬成海阔天空、风平浪静，可以想象他作演讲时现场气氛之热烈。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12年11月16日，他在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所作的《穿越历史三峡——中国社会转型的路径与挑战》演讲稿在网上广为流传。一时间，“中国崛起”不但成为了网民谈论度最高的关键词，同时还引发了外媒的关注和热议。他既不讳言现实社会存在的严重风险问题，又满怀激情憧憬着“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中国梦。

于是便有了这本《白与黑——时政演讲沉思录》。这部作品最基本的特色正如作者在自序中所言：“2013年，我因年近花甲，遵照组织安排退居了二线，参加工作四十余年，一直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终于有了闲暇的时间。”“拥有了闲暇，就远离了欲望、浮躁、无聊和喧闹，才有了生命的快乐，在这样一种生存方式中，可以对客观的一切、做无言的聆听和静观，心灵就回归于平和与本真的状态，有了点‘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认知也会有新的变化。”他把这些年在不同场合所作的演讲素材与稿子，

分为13个专题认真地梳理、整理；在当时，他演讲得激情四射，听的人热血奔涌；而他在整理时又进行“沉思”和“冷思考”，文字上进行了一些“冷处理”，融入了新的发现、新的思考、新的探索。

与一般冷峻思考、引经据典的学术著作不同，演讲的内容吸引人，与作者的演讲艺术及人格魅力有紧密联系。桂维民先生是骨子里流动着传统“士大夫”文化血液的官员，知白守黑，信奉并躬行着“格物致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信条；然而，他又具有国际化的开阔视野、具有十分现代新潮的思想理念；读他的书，随处都可能给你以意想不到、恍然顿悟的启迪。桂维民先生作为一位学者型官员，处于当今鱼龙混杂的社会转型期，所以仅仅有信念的力量是不够的，他是大学者，但不是纸上谈兵的空头理论家，而是身在官场多次参与处理群体事件、突发事件的身体力行的践行者，他总结说：“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襟怀，临喜临怒看涵养，群行群止看识见。”所以，他的书中处处给人一种高屋建瓴的远见卓识，在高境界中透出十分豁达的人生感悟。

演讲不同于一般的语言表达形式，有人就说“演讲”是一种综合性的语言表演艺术，具有丰富的表现力和艺术感染力。演讲能展示出演讲人的语言艺术魅力，语言魅力又构成了这部大作的另一个鲜明特色。演讲录不同于一般文字著作只要求书面语言的顺畅，而是处处讲究口语化，能吸引人、打动人。他用缜密的逻辑、严谨的论证，形成一种征服人心的理性力量；有时讲案例如说相声抖包袱，有时一连串的排比句，比喻、象征，纵横捭阖，雄辩滔滔，语若悬河，产生出一种震撼心灵的艺术效果；而真诚炽热的情感，溢满字里行间，引起强烈的精神感应，能调动你的情绪，使心灵不断产生共鸣——这正是许多读者一拿到手，读起来便不忍释卷的原因。

桂维民先生虽然年近花甲、退居二线，江春依旧似当年，他还兼任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仍在到处演讲着。“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丰富的人生阅历、识见不凡的勤奋思考、半辈子文字生涯的积累，真是步入夕阳最美的时光。此时的著述，正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风光最美的境界，愿他给我们捧出更香更美的思想硕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