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进展

张丽，瓮长水

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进展

张丽，瓮长水

全身振动训练是通过机械振动和外在抗阻负荷诱发神经肌肉反射、同时给予骨骼重复性的应力刺激进而改善肌肉-骨骼系统结构和功能的训练技术，是一种新兴的非药物、无创的骨质疏松症干预方式。本文对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安全性、有效性以及作用机制进行综述，以期为该技术在临床的应用和推广提供参考。

振动训练；骨质疏松症；肌肉骨骼系统；老年人；综述

[本文著录格式]张丽，瓮长水.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临床和基础研究进展[J].中国康复理论与实践,2014,20(10): 935-939.

骨质疏松症(osteoporosis)是一种中老年人群中常见的、以骨量减少、骨组织微结构破坏、骨脆性增加和易于骨折为特征的代谢性骨病。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骨质疏松症已经成为世界性的公共健康问题。流行病学调查显示，全球约有2亿骨质疏松症患者，而我国也有将近8000万患者[1]。骨质疏松症的严重后果是发生脆性骨折，可导致老年人群病残率和死亡率增加，对其健康状态和生活质量造成严重危害，并带来沉重的家庭、社会和经济负担[1]。

骨质疏松症的预防和治疗包括基础措施(合理饮食、适当日晒、良好的生活方式等)、药物干预以及运动疗法等综合治疗，其中针对骨质疏松症的运动训练方法存在耗时长、依从性差、对患者体能要求较高、存在一定损伤风险等问题。积极探索新的治疗技术，对增强疗效、提高患者生活质量具有重要意义。

全身振动疗法(whole-body vibration therapy)，或称全身振动训练(whole-body vibration training)，最早在国外应用于航天训练、热身、肌力增强训练等多个领域，并发挥独特的优势，近年来该项技术开始应用于肌肉-骨骼系统的临床康复[2-3]。本文在回顾相关文献的基础上，对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疗效和作用机制进行综述，以期为该技术的临床应用提供参考。

1 全身振动训练的概念和分类

全身振动训练是一种通过机械振动和外在抗阻负荷诱发神经肌肉反射，促进肌肉收缩，同时给予骨骼重复性的应力刺激进而改善肌肉-骨骼系统结构和功能的康复训练方法[4]。在临床上，全身振动训练可以直接作用于神经、骨骼、肌肉和关节结构[5]，其即刻效应表现为改善局部循环状态、增加肌肉爆发力，长期效应主要表现为增强肌肉耐力、改善平衡功能、增加骨密度，适用于肌少症、膝/髋骨关节炎、骨质疏松症等多种肌肉-骨骼-关节系统疾病，脑卒中、帕金森病、多发性硬化等神经系统疾病，以及代谢综合征、虚弱等临床症候群的治疗[2-3,6-7]。

根据作用模式，振动训练可分为直接振动和间接振动两大类。直接振动是指将振动刺激直接施加于肌腹或肌腱上，效应部位相对局限，适用于小范围病变的治疗；间接振动是指振荡器置于远端，振动刺激经由机体间接传递给目标肌群和骨骼结构。全身振动训练即属于间接振动的范畴。训练时受试者多取直立位或微曲蹲位，站立在振动平台上，机械刺激从平台传输到下肢和腰椎。Rubin等的研究证实，人处于直立位，振动频率为30 Hz时，会有70%的机械振动能量传递到股骨和腰椎[8]。全身振动训练是目前振动治疗中应用最广泛的方式。

根据振动方向，全身振动训练可分为垂直振动、水平振动和以水平面为轴的摆动振动三种模式[9-10]。根据振动的方式，又可分为同步振动模式和交替振动模式。不同振动模式对机体的刺激效应存在一定差异[11]。同步振动模式采用频率较高(一般为数十赫兹)，刺激肌肉收缩、维持振动传递的效应更为直接、有效；交替振动刺激模拟人体行走状态下的运动模式，在促进肌肉收缩的同时，对骨骼、平衡和姿势控制能力以及步态功能亦有促进和加强作用。同时由于采用频率相对较低(一般低于30 Hz)，可有效降低机械共振作用引起的副作用和并发症风险，因此近年来在临床上的应用发展迅速[12]。

2 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临床研究

2.1 骨骼

关于全身振动训练对骨骼组织效应的临床证据最早来自于Verbovoĭ等的研究。他们发现，6个月全身振动训练增加了绝经后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的下肢肌肉力量和髋部骨密度[13]。Torvinen等的研究发现，对绝经后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每天进行10 min、垂直方向、为期8个月的全身振动训练，可有效地延缓其股骨上端的骨丢失过程，治疗和预防骨质疏松症[14]。Ruan等也发现，3～6个月的全身振动训练(频率30 Hz，振幅5 mm，每次10 min，每周5次)可以有效改善绝经后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的慢性背部疼痛症状，增加其股骨颈和腰椎的骨密度[15]。在此基础上，Gusi等进一步采用双能X线骨密度测定(dual energy X-ray absorptiometry,DXA)和平衡功能评估，比较步行训练与全身振动训练(频率12.6 Hz，振幅3 mm，每次6 min，每周3次，训练周期为8个月)在绝经后骨质疏松症且具有骨折高风险的女性患者中预防骨折的效果，结果发现，全身振动训练可以有效增强股骨颈和腰椎的骨密度，且比步行训练组股骨颈骨密度的改善程度高出4.3%，同时平衡能力得以改善，有效降低跌倒和脆性骨折的发生风险[16]。

当然，并非所有的研究都取得一致的结果和结论。如Iwamoto等的研究表明，对绝经后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进行全身振动训练后发现，骨密度无明显改善，但进一步分析发现，研究中采用振动频率为20 Hz，每周1次，每次训练时间为4 min，推测振动刺激强度不足可能是骨骼效应不明显的原因[17]。Lau和Mikhael等的荟萃分析结果也证实，全身振动训练对绝经后中老年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的髋关节或腰椎骨密度有明显的改善作用，但与主动运动方式比较并无显著性差异[18-19]。

然而，全身振动训练区别于其他运动训练方法的优势并不在于治疗效应更为显著，而是能够以更小的负荷有效提高和改善骨质结构和骨密度，使得该方法更适合于骨质疏松人群中高龄、运动功能受损、长期卧床或活动受限以及超重或肥胖患者[20]；而且由于肌肉-骨骼结构对全身振动训练的振动剂量和强度非常敏感，很短时间的训练过程即可产生效应。Skerry等发现，仅仅作用于骨组织72 s的振动刺激即可产生最大的成骨负荷效应[21]。因此，全身振动训练时间很短(一般不超过10 min)，且操作方法简单，更易于为老年患者所接受。

2.2 骨外组织

对于骨质疏松症患者，跌倒的发生可产生严重后果，即发生脆性骨折，主要多见于腰椎、髋部及上肢腕部的骨折，严重危害老年人的健康和生活质量。老年人群跌倒的发生是多种风险因素，如下肢肌肉力量下降、平衡功能和协调性受损以及步态异常等综合作用的结果，因此针对跌倒的预防也应该制定多因素的综合干预方案。

研究显示，全身振动训练在增加骨质疏松症患者骨密度的同时，也会对上述老年人常见的跌倒风险因素产生正性改善作用：全身振动训练可以诱发肌肉张力性振动反射(tonic vibration reflex,TVR)，降低张力及本体感受器——高尔基腱器官(Golgi tendon organ,GTO)的抑制反应，并激活肌梭(muscle spindle,MS)产生兴奋讯号，刺激脊髓α运动神经元，引起肌肉反射性收缩。因此，能够有效地增强下肢肌肉力量和本体感觉功能，可提高神经肌肉系统对骨骼的保护作用[3]。

多个临床试验结果表明，全身振动训练可增加老年人下肢肌肉的最大力量、爆发力及耐力，增强运动功能，提高计时起立-行走测试(Timed Up and Go Test,TUGT)成绩，并能增强本体感觉、平衡功能和灵活性，改善其健康状态[22-23]。Bogaerts等报道为期1年的全身振动训练对老年人群心肺功能和肌肉力量的影响，结果表明全身振动训练可明显改善心肺功能和肌力，效果与抗阻训练效果相似[24]。针对性的系统评价结果也显示，全身振动训练对肌肉-骨骼组织的形态和功能可产生确实有效的改善作用，而且与主动运动比较，全身振动训练对下肢的肌力力量和功能具有更加明显的促进效应[18]。

现有的临床研究证明，全身振动训练不仅可增加原发性骨质疏松症患者的骨密度，特别是腰椎、髋部以及下肢骨密度，促进骨形成，延缓骨吸收和骨丢失过程[17,25]，而且可以同时增强骨骼肌肌肉力量和运动功能[24,26]，改善平衡、协调性和步态能力[27-29]，从而能够同时达到治疗骨质疏松症、预防跌倒和脆性骨折的效果[30]，因此更加适合和满足骨质疏松症综合治疗和管理的需求。

就全身振动训练应用于中老年骨质疏松症患者的安全性而言，目前尚未发现严重的并发症或副反应报道。但有文献认为，不适当地应用或振动时间过长，可能会导致肌肉-骨骼的慢性疲劳或损伤[31]。因此临床应用全身振动设备时，须持续监测患者治疗反应，同时，严格掌握全身振动训练的临床禁忌症，如下肢血管血栓形成、急性疝气、训练部位肌肉骨骼系统病变急性期(如椎间盘突出症急性期、肌肉/筋膜的急性炎症、骨折初期)，以及局部皮肤新鲜创面或疤痕等，十分必要。

3 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机制研究

3.1 骨细胞代谢

骨骼生物力学效应的本质是骨骼系统对机械力学信号的应变过程，适当的机械负荷引起的骨应变会诱导骨量增加和骨结构改善[32-33]。全身振动训练即是通过机械振动所产生的外源性应力和经由肌肉收缩传导的内源性应力，直接和间接引起骨组织发生应变，进而在骨重建过程中发挥重要的作用。研究显示，机械振动作为一种低强度的力学刺激信号，以较高的频率作用于骨骼时，可通过拉伸应力和压缩应力的形式，转变为骨形成或骨吸收的生化信号并传递给效应细胞，刺激骨祖细胞-成骨细胞活性，抑制骨溶解过程，从而促进骨密度的增加[21]。

机械振动刺激通过调节具有机械信号识别和应答能力的敏感细胞，包括骨祖细胞、成骨细胞、骨细胞和间充质细胞的活性，并进一步影响其干细胞的增殖和分化来促进骨重建过程[34]。其中Wnt/β-catenin信号转导通路的功能主要是介导细胞间黏附和参与基因表达，在细胞的增殖、分化和凋亡等方面具有重要的调节作用。针对卵巢切除后老年骨质疏松症大鼠的实验研究发现，全身振动训练后，大鼠瘦体重成分增加，脂肪成分减少，胫骨近端的骨密度显著高于非全身振动组；同时大鼠骨髓细胞Wnt/β-catenin信号传导通路中对骨细胞的增殖、分化起重要调节作用的磷酸化糖原合酶激酶-3β(p-GSK3β)表达量显著高于非全身振动组，提示全身振动训练能激发骨质疏松症大鼠模型中骨髓细胞GSK3β的蛋白表达，激活Wnt/β-catenin信号通路，刺激骨髓基质干细胞向成骨细胞分化，增加骨转换率，加速骨的重建和骨量的积累，从而改善由于卵巢切除后所引起的骨质流失[35]。

在3种老年性骨质疏松症小鼠模型中，Wang等都发现，骨骼间质干细胞受到低强度的机械振动信号刺激后，可以产生并分泌一种具有促进骨形成作用的Wnt信号通路调节因子R-Spondin 1，而且R-Spondin 1的分泌水平与振动强度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36]。Pichler等通过泼尼松龙诱导的骨质疏松症大鼠模型，评估跑步机和全身振动训练对骨细胞代谢通路的影响，结果表明，在非振动训练组，核因子κ-B配体受体激活剂(receptor activator of nuclear factor kappa-B ligand,RANKL)，又称为破骨细胞分化因子(osteoclast differentiation factor,ODF)的表达显著增加，可活化破骨细胞，加速骨质破坏和吸收；而在振动训练组ODF的表达量下降。与之相反，骨保护素(osteoprotegerin,OPG)，又称为破骨细胞抑制因子(osteoclastogenesis inhibitory factor,OIF)的表达在非振动训练组显著下降，而在全身振动训练组表达增加，通过与核因子κ-B受体激活剂的结合，减少破骨细胞的产生和活化。这些结果提示机械振动刺激可能促进成骨细胞活性，刺激新骨形成，抑制破骨细胞的活性，在一定程度上具有同化激素作用[37]。巫松辉等也发现，全身振动训练的振动刺激能抑制RANKL诱导的破骨细胞形成，下调破骨细胞特异基因的表达，进一步地阐释全身振动训练抗骨质疏松的作用机制[38]。

3.2 骨骼肌肉组织循环

已经证实，钙质易在酸性环境中溶解。骨内血流量的降低使局部微环境pH值下降，导致骨小梁外层钙离子的溶解，加速骨质流失，因此骨内血流灌注减少也是造成骨质疏松的重要因素。Jordan等认为，骨密度在一定程度上与骨灌注量直接相关[39]。全身振动训练过程中，振动产生的机械应力作用于骨骼，可直接迅速促进骨内血液循环，同时骨骼肌的频繁收缩不仅大量增加肌肉的血液供应，而且也增加骨皮质的血流量[39]。 Suhr等还发现，全身振动训练产生的振动剪切应力可以诱导骨内微小血管生成[40]。

骨骼血流量的增加，一方面将钙和其他营养物质运送到骨细胞，带走代谢产物，加速骨内营养供应和代谢过程；另一方面，使骨组织内环境保持中性，可刺激骨祖细胞和成骨细胞活性，增强成骨细胞对钙和其他矿物质的吸收和利用，促使钙质成分在骨小梁外层的沉积和骨质形成，同时抑制破骨细胞活性，减缓骨溶解和骨流失过程[39]。

3.3 激素和细胞因子

骨骼细胞是多种正性激素和细胞因子的靶细胞，如睾酮与雌二醇可促进骨祖细胞的活性，加速骨胶原和骨基质的形成，对维持骨细胞的正常代谢十分重要。

机械振动刺激可使睾酮、生长因子等多种增殖性激素的血清水平提高，可促进骨祖细胞向成骨细胞的增殖和分化，加速骨代谢；振动还能提高体内降钙素的含量，降低破骨细胞的活性和数量，抑制骨质吸收和骨钙释放，同时调节成骨细胞的活性，骨形成增加，从而提高骨密度[41]。许猛子等对绝经后女性骨质疏松症患者的研究发现，全身振动训练(频率30 Hz，每次10 min，每周3次)治疗12周后，患者的腰椎骨密度上升，骨痛症状改善，而且改善程度均优于服用碳酸钙-维生素D3组患者；同时振动干预组患者血清白细胞介素1β(interleukin,IL-1β)和肿瘤坏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α,TNF-α)水平降低，胰岛素样生长因子-I(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s-1,IGF-1)水平增高，而服用碳酸钙-维生素D3组患者未出现上述改变，提示全身振动训练对骨质疏松症的治疗机制也可能与其对IL-1β、TNF-α、IGF-1等细胞因子的调节作用有关[42]。司会群等观察垂直方向全身振动训练对去卵巢骨质疏松症大鼠模型骨密度和骨组织血管内皮生长因子(vascular endothelial growth factor, VEGF)蛋白表达的影响，结果发现，全身振动训练组胫骨近端骨密度显著高于静止组，同时全身振动训练组第3腰椎、股骨远端和胫骨近端VEGF蛋白表达均有所增加，而静止组VEGF蛋白表达显著降低，因此推断全身振动训练可能增加骨质疏松症大鼠骨组织VEGF蛋白的表达[43]。

4 小结

综上所述，作为一种新兴的治疗骨质疏松症的非药物、无创干预方式，全身振动训练在骨质疏松症的治疗和康复中发挥着独特优势：在安全有效保存骨量、减少骨质丢失的同时，尚能通过骨外效应，增加下肢肌肉力量，改善本体感觉和平衡功能，从而达到预防老年人跌倒、降低脆性骨折风险的效果，为骨质疏松症的综合防治提供新的思路和方法。

现有的基础和临床研究对全身振动训练治疗骨质疏松症的安全性、有效性以及作用机制进行了初步探讨，但由于目前该技术治疗骨质疏松症的临床应用和相关研究尚属较新领域，尚缺乏统一的全身振动训练方案和比较明确的振动剂量-效应关系，同时针对机械信号在骨骼细胞的转导机制将是进一步认识全身振动作用机制的重要方向，也应予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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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vance in Effectiveness and Biomechanism of Whole-body Vibration Therapy for Osteoporosis(review)

ZHANG Li,WENG Chang-shui.Department of Rehabilitation Medicine,Nan Lou,Chinese PLA General Hospital,Beijing 100853,China

Whole-body vibration therapy(WBVT),in which energy produced by a forced oscillation is transferred to the muscle and bone of an individual from a mechanical vibration platform,has been proposed as an alternative or adjunctive intervention for osteoporosis. In this review,the safety,effectiveness and the biomechanics of WBVT for the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osteoporosis were discussed.

vibration therapy;osteoporosis;musculoskeletal system;elderly;review

10.3969/j.issn.1006-9771.2014.10.010

R681

A

1006-9771(2014)10-0935-05

2014-04-09

2014-05-12)

1.全军医药卫生科研基金项目(No.11BJZ14)；2.解放军总医院临床科研扶持基金项目(No.2013FC-TSYS-3009)。

解放军总医院南楼临床部康复医学科，北京市100853。作者简介：张丽(1978-)，女，汉族，河北宁晋县人，博士，主治医师，主要研究方向：老年康复医学临床与基础研究。通讯作者：瓮长水，副主任医师，E-mail:kfyx30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