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证论治癫痫验案

常永辉，杨 芳

(甘肃省临夏市人民医院中医科，甘肃临夏 731100)

癫痫属于中医学疑难杂症之一，是一种发作性神志异常的疾病，又名“羊痫风”。其特征为发作性精神恍惚，甚则突然仆倒、昏不知人、口吐涎沫、两目上视、四肢抽搐，或口中作猪羊叫声，移时苏醒。《内经》所记述之“癫疾”包括本证在内。《素问·奇病论》说:“人生而有病癫疾者……此得之在母腹中时，其母有所大惊，气上而不下，精气并居，故令子发为癫疾也。”明确指出先天因素在本证发生中的作用。后代医家多认为本证系各种因素导致的“脏气不平”、“痰涎壅塞”所致。如《三因极一病证方论·癫痫叙论》说:“夫癫痫病，皆由惊动，使脏气不平，郁而生涎，闭塞诸经，厥而乃成。或在母胎中受惊，或少小感风寒暑湿，或饮食不节，逆于脏气。”《丹溪心法·痫》也指出，本证之发生“非无痰涎壅塞，迷闷孔窍”。对于痫证的临床表现历代也有确切的描述，如《古今医鉴·五痫》说:“发则卒然倒仆，口眼相引，手足搐搦，背脊强直，口吐涎沫，声类畜叫，食顷乃苏。”本证之形成大多由于七情失调，先天因素，脑部外伤，饮食不节，劳累过度，或患他病之后，造成脏腑失调、痰浊阻滞、气机逆乱、风阳内动所致，而尤以痰邪作祟最为重要。

现代医学认为，本病的发病原因是遗传、先天性脑积水、脑萎缩、中毒、缺氧等因素引起的大脑神经元突然异常放电，导致大脑功能短暂失调所致。笔者在35年的临床生涯中治愈癫痫病人甚多，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在辨证用药方面有一定的特色，现将近年来治愈的3例典型病例整理如下。

案1:马某，男，27岁，东乡县人，2007年3月6日初诊:自诉2001年4月起因严重受惊，经常羊叫一声，突然跌倒，口吐痰沫或血沫，曾将门牙咬断，每月发作6～8次，严重时日发2次。曾在多家医院求治6年见效甚微。经人介绍前来诊治，在本院作脑电图符合癫痫诊断。平时头晕脑胀，大便不畅，痰多而黄褐色，有时呈铁锈色。色苔薄滑根腻，脉象弦滑，证属肝郁化火、痰浊凝聚、风阳挟痰浊上扰清窍，急则治其标，先拟镇肝豁痰法治之:龙齿30 g，珍珠母20 g，胆南星 6 g，栝楼 12 g，白矾 2 g(吞服)，远志、陈皮、半夏、炒白术、郁金、杏仁、浙贝各10 g，7剂水煎服分2次服用。

3月14日二诊:服药期间癫痫轻微发作1次，痰沫减少，原方去胆南星加菖蒲12 g、何首乌、茯苓各10 g，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3月25日三诊:癫痫未发作，家人述其偶有神识呆滞、头晕疲乏、夜寐不安，症见舌尖红绛、舌苔薄腻略黄、脉弦细。效不更方，守前方酌加清肝泄火之品续服:龙齿、珍珠母各20 g，远志、白术、陈皮、杏仁、制首乌各 10 g，地龙6 g，黄连 4 g，竹叶3 g，青黛1.5 g(冲服)，15剂水煎分2次服用。

4月15日四诊:服药后停药6 d癫痫未发，神识呆滞等症消失。精神好转，夜寐安宁，间断头疼，双肋隐隐胀疼，遇天阴雨湿、周身关节酸痛，苔腻脉弦滑。前方加防风10 g、全蝎4 g(研末吞服)、蜈蚣2条(研末吞服)，15剂水煎分2次服用。

6月3日五诊:服药后有意停药1个月，病再未发，头轻微痛。药已中病，基本治愈。为防复发，前方加西洋参、天麻各10 g，10剂粉末冲服，每次3 g，日服2次以巩固疗效。1年后前来告知病已痊愈。

按:本例患者痰湿素重，复以惊扰郁思、肝郁太甚，以致风阳鼓动、挟痰浊上扰神明发为痫证，故重用镇肝化痰之法以治之。珍珠母、龙齿镇肝安神，陈皮、半夏、胆南星、远志、杏仁、栝楼、白矾、郁金、浙贝化痰开窍，白术健脾化痰。脾为生痰之源，痰由肝郁风动、气火内炽熬成，所以色黄褐如铁锈。三诊所见舌红而绛、苔微黄，说明心肝二经有火，故加入黄连、青黛、竹叶以清泄心肝之火;地龙、全蝎、蜈蚣、防风清热祛风、镇痉潜阳通络。痫转缓解之后，邪去正伤，则加补益肝肾之品何首乌，因痫症之发其本必虚，尤以肝肾不足最多见。发作频繁之初，先治其标，缓解后则必兼顾其本，用散剂加西洋参以善其后。

案2:谢某，女，18岁，临夏县先锋人，2011年3月14日初诊:癫痫已有9年，近月发作频繁。病发时先觉头晕，随即昏倒，咬牙啮舌，四肢抽搐，口中无涎沫及异常叫声，仅有喉间痰鸣，每次发作约15 min左右，醒后疲乏无力、唇红、烦躁、口中干苦、舌绛少苔、脉弦数。平时心情急躁、容易动怒，证属肾阴不足、肝胆火旺、火灼津液、蕴酿成痰、上迷心窍所致。拟平肝息风、清热化痰、苦泄肝火治之:羚羊角3 g(研末吞服)，丹参15 g，钩藤20 g，胆南星、竹茹、制半夏各10 g，龙胆草6 g，黄连4 g，蜈蚣2条(研末冲服)，全蝎3 g(研末冲服)，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3月26日二诊:服药10剂，癫痫发作2次，昏倒时间较前缩短，心悸嗜睡亦减，舌红不绛，脉弦而细。药已中病，方亦对症，肝胆之火渐平，但肾阴不足，余热未清，再拟息风化痰、清热宁神调治。前方去羚羊角、龙胆草、黄连加远志、菖蒲各10 g，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4月8日三诊:癫痫发作停止，心悸嗜睡有减，舌红脉弦细，证属肝胆之火已平。肾阴亏耗，仍虑其阳升风动，前方去菖蒲守方续服，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4月20日四诊:从三诊至今癫痫20余天未发，拟方一料，粉末炼蜜为丸长期服用以固疗效。处方:朱茯苓、珍珠母各200 g，丹参、橘红、白蒺藜、水牛角各150 g，生地、钩藤、胆南星、竹茹、全蝎、半夏各100 g，蜈蚣30条，炼蜜为丸，每丸10 g，每次1丸，每日3次。此方服用1年，随访癫痫未再发作，后考入大学。

按:初诊唇舌红绛，烦躁口苦，脉象弦数，发作频繁，辨证属肾阴不足、肝胆火旺、风动挟痰上逆、闭阻清窍，发时无吐涎沫及怪异叫声，实即《柳选四家医案静香楼医案》所称之“癫厥”。处方用温胆汤加羚羊角、黄连，方中钩藤、蜈蚣、羚羊角、全蝎平肝息风，龙胆草泻肝胆之火，黄连清心火，丹参去血中瘀热、除烦安神，半夏、胆星、竹茹化痰。二诊舌已不绛，心悸嗜睡，脉又转细，说明肝胆之火渐平，故去羚羊角、龙胆草、黄连，加入远志安心神、菖蒲豁痰开窍，方中加生地养阴涵木以止风动，癫痫发作即止，改为丸剂，巩固疗效。

案3:邓某，男，29岁，临夏县红台人，2006年4月6日初诊:患者患癫痫18年，长期服苯妥英那等抗癫痫药治疗，病情时发时止，渐渐无效。近日每晚发作1～2次，病发时眼神呆滞，喉鸣吐痰，四肢搐搦，双目上视，牙关咬紧，醒后疲乏无力、昏昏思睡，持续数日方能平复。按手足欠温，大便不实，纳差、神疲，心悸不宁，舌质淡胖，苔白滑腻，脉滑细，证属病久脾肾双亏、脾虚则痰湿内生、肾虚则肝风内动，治拟化痰息风以治标、温补脾肾以治本。处方:磁石(先煎)、朱茯苓各20 g，党参12 g，炒白术、陈皮、半夏各10 g，制附片6 g，肉桂3 g，紫河车5 g(研末冲服)，全蝎3 g，蜈蚣2条(研末冲服)，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4月16日二诊:服药期间，癫痫发作减轻，夜间时而1次，10 d来只发作4次。心悸夜眠不宁，胸中不适，脉细滑、舌苔如前。前方去磁石加合欢花10 g、灯芯草3 g，10剂水煎分2次服用。

4月26日三诊:癫痫基本控制，心悸好转，因患者家境贫寒，改用散剂调理。处方:陈皮200 g，茯苓180 g，党参、白术、淮小麦各150 g，紫河车、远志各100 g，半夏、熟地各 90 g，制附片、砂仁各 60 g，全蝎30 g，蜈蚣30条。制成粉末，每日3次，每次6 g，空腹淡盐水送服。

以上方服第1料后癫痫数月中发作3次，但并未加重。服第2料后癫痫基本停止。惟偶然情绪不好，劳累过度时手足略有轻微抽搐而不自知。第3料原方加蝉衣150 g粉末续服以巩固疗效。2年后随访得知癫痫痊愈，已到外地打工1年。

按:本例癫痫与谢某案例比较，由于症状表现与病理本质不同，处方用药也大不相同。本例癫痫发作日久，发时口吐大量涎沫，手足不温，大便不实，纳差神疲，心悸不宁，舌淡胖，苔白滑，系脾肾阳虚之象。脾阳不振则易生痰，肾阳不足则虚风易动。故初诊用党参、紫河车以扶正，白术、茯苓、陈皮、半夏以健脾胃化痰湿，附子、肉桂温运脾肾之阳，蜈蚣、全蝎以平肝息风、标本兼顾，方能奏效。二诊:因患者初诊服磁石后感到胸中不适，故去磁石加灯芯、合欢花，此药入心肝脾经，既养心安神又无伤胃之弊，对精神不安、烦躁失眠有一定效果。丸药用药在初诊基础上有所调整，加熟地以助滋阴补肾之力，虑其久服碍胃故加砂仁。

［1］宋·陈言.三因极一病证方论［M］.1174:18.

［2］元·朱震亨.丹溪心法·痫［M］.明·程充，校订.1481:5.

［3］明·龚信.古今医鉴·五痫［M］.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