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与希望并存：印尼新政府的内外政策走向

□吴崇伯／文

挑战与希望并存：印尼新政府的内外政策走向

□吴崇伯／文

2014年7月22日，印度尼西亚大选委员会宣布，总统候选人佐科·维多多及其搭档获得53.15%的选票，赢得2014年总统选举。图为新当选总统佐科·维多多在发表获胜讲话后做出代表“Yes We Can”的标志性手势。

2014年7月22日，印尼总统大选结果正式公布，总统候选人佐科·维多多（Joko Widodo）及其搭档获得53.15%的选票，赢得2014年总统选举。佐科将于2014年10月正式入主独立宫，成为印尼独立以来的第七任总统。此次总统选举是印尼自1998年启动民主改革时期以来的第三次全民直选总统，印尼人民选举热情非常高涨，共有约1.9亿选民参与投票。针对此次选举，印尼多数选民关心的是新总统能否发展经济，改善民生，杜绝腐败；能否为人民办实事，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能否建立一个公平、繁荣的社会，带领国家走向富强。

新总统 新挑战

大选尘埃落定，挑战刚刚开始。虽然近年印尼经济发展平稳，但国内逐渐锐化的政治经济问题及其引发的社会矛盾意味着佐科的执政之路并不平坦，胜选后的佐科将面临诸多挑战。

一是国会中支持佐科的政党所占席位较少，新政府面临“朝小野大”的困境。新当选总统今后能否获得议会的支持很重要。虽然佐科来自印尼第一大党派民主斗争党，但普拉博沃的大印尼行动党在国会选举之后与其他五个政党联盟，在国会议席已经超过半数。在2014年4月国会选举中，佐科领导的民主斗争党并未取得绝对优势，支持佐科阵营的四个政党联盟在国会560个席位中，仅占207席，占比37%。新一届国会将由佐科的竞争对手普拉博沃—哈塔联盟主宰，联盟的六个政党共赢得60%的选票，即在国会中占有353个席位。

由于印尼国会中支持佐科的政党所占席位较少，新政府的施政很可能会遭到反对派的阻挠。虽然包括尤多约诺在内的民主党，以及竞选时支持普拉博沃的政党如戈尔卡党、建设统一党等，已表示将倒戈到佐科的阵营，但是佐科所代表的政治联盟似将面临“朝小野大”的困境。这对其在国会中推动立法改革，势必带来较大困难。

二是如何处理与党主席梅加瓦蒂及竞选搭档优素福的关系，也是佐科需要面对的一大难题。除了反对派阵营的外扰，佐科也面临民主斗争党内部派系的挑战。佐科在民主斗争党内还得面对党主席、前总统梅加瓦蒂的掣肘。虽然佐科是民主斗争党推举的总统候选人，但许多党员其实支持的是梅加瓦蒂的女儿普安（Puan Maharani）。普安于2014年进入国会，可能接任国会副议长。梅加瓦蒂希望其女儿能够接班，竞选总统，让苏加诺一脉的政治势力得以延续。因此，梅加瓦蒂的意图与权势变成了佐科的紧箍咒，也是佐科改革所面对的最大负担。外界对佐科能否摆脱梅加瓦蒂的影响，真正当家做主多有质疑。

此外，佐科的竞选搭档优素福·卡拉有着“民族主义强人”的形象，政治经验丰富，曾担任过专业集团党的主席。在2004—2009年苏西洛的首个总统任期内，优素福曾任副总统。如何处理好与优素福的关系，也是佐科必须加以重视的问题。

三是经济增长放缓，经济基本面趋于恶化，新总统兑现竞选诺言面临困难。2009年以来，印尼每年都以5—6%的速度实现经济增长。但由于人口增长太快，印尼经济增长所带来的红利逐渐被人口的过快增长所抵消。从2013年开始，印尼经济出现较大的下行压力。目前，印尼经济形势尚未从2013年年中的动荡中完全恢复。受出口不振、投资增幅下滑等多重因素影响，2014年上半年印尼经济增长仍显乏力。

受全球经济不景气影响，国际大宗商品价格不断下降，印尼棕榈油、橡胶、煤炭等产品出口下滑， 2013年以来印尼遭遇贸易逆差、经常账户赤字、物价上涨、货币贬值等一系列问题，通胀率达到近8%的历史较高水平；印尼盾汇率持续贬值，早已突破1美元兑1万盾的心理预期；美国释放退出量化宽松货币政策的信号，加重了投资者对印尼等新兴市场前景的担忧，外资不断从印尼股票和债券市场撤出；外汇储备大幅缩水，进一步影响了经济增长。2013年印尼经济增长率为5.8%，低于6.3%的增长预期，2014年一季度进一步放缓至5.2%。2014年以来，印尼政府一再降低经济增长预期，已从原来增长5.8—6.2%降至增长5.1—5.5%。

佐科在总统竞选期间一再向广大选民承诺要促进印尼的包容性发展，协助更多民众脱贫和缩小贫富差距。但鉴于印尼的经济增长动力不断减弱，特别是出口和投资这两个领域的表现逊色，印尼经济呈现“结构性下行”的趋势，这种结构性经济放缓对佐科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新总统兑现其竞选诺言将面临诸多挑战。

四是腐败和官僚主义问题难以根除。印尼于20世纪50年代建立的反腐机构及其措施如今收效甚微。苏西洛从执政初期便持续实行铲除腐败的政策，2004—2014年期间，共有277名中央和地方官员，包括政府、司法和立法部门的官员，因腐败问题被肃贪委绳之以法，这还未计入由警方和检察院处理的贪污案。但随着反腐斗争的深入，其所遭遇的阻力也越来越大。在政府机构改革与有效根除官僚主义问题上，由于牵扯面太大，苏西洛则表现得更加谨慎。印尼官场长期腐败低效，一方面导致社会不公，另一方面影响政府透明度，从而影响政策的实施。同时，腐败也增加了外来投资者的投资成本，直接损害了当地的投资环境。尽管佐科在电视辩论中承诺改革官僚系统，严打司法与税收机构贪腐，追究滥权问题等，但这些问题在短时间内难以得到有效解决。

新政府 新举措

如何在国会中争取“普哈阵营”的政党加盟，取得国会多数席位，扭转劣势；如何全力回应民众期待，推动经济发展和解决社会矛盾；如何既推动经济增长又兼顾民生；所有这些均是印尼新总统面临的紧迫课题。

一是突破国会阻力，争取三党加盟。新总统2014年10月1日就职后，当前对立的两大阵营的角逐将拉开大幕。佐科阵营四党联盟只拥有206席，普哈阵营五党拥有293席，尤多约诺总统领导的民主党拥有61席。总统选举后，佐科阵营积极争取三大党加盟，并取得初步进展。支持大印尼运动党领导人普拉博沃的七个政党虽然签署了“永久联盟”协议，承诺未来五年内要在国会合作，但这可能是个短命联盟，因为其中几个政党内部已出现分裂。

首先，佐科已争取到执政的民主党的支持。民主党最高评议会副主席、现任司法人权部长阿米尔宣布，尤多约诺已同意在国会与佐科阵营结盟，也不会提出任何政治交易，民主党执行主席哈山也对此表示肯定。

其次，拥有国会席位39席的建设统一党（PPP）主席苏哈梭诺宣布，该党接受选举结果，支持佐科—优素福就任印尼正副总统。该党全国各分会将尽快召开党大会，解除党总主席苏利雅达玛的职务，与佐科阵营结盟。

第三，戈尔卡党有国会议席91席，内部分为三大派别，但只有总主席巴克里等少数派支持普拉博沃，其他人则希望站在执政党一边，不愿做反对党。由前国会议长、现任人民福利统筹部长阿贡领导的多数派与潘贾丹将军领导的亲佐科—优素福派，已要求在10月初召开全国党代会，决定重选领导人，与原总主席优素福、原辅导主席苏利雅巴洛（国家民主党领导）联盟合作，支持佐科新政府。

二是加大经济振兴力度，努力改善民生。印尼新政府将采取四项措施振兴经济，改善民生。其一，继续保持经济快速增长势头，挖掘经济增长潜力，确保经济可持续发展。其二，保持财政平衡，通过控制能源补贴等财政支出，节省各项开支，防止财政赤字扩大。其三，通过实现贸易平衡增加财政收入，一方面继续促进出口；另一方面减少不必要的进口，健全国内销售网络，便利民众消费，增加国家财政收入。其四，完善社会保障体系，为贫困群体提供更好的社会保障，以保持其购买能力，确保国内消费水平。佐科在竞选期间主张工农业并重：一方面，帮扶中小企业，向出口导向型企业提供优惠政策，简化投资兴业手续，为国内外投资者营造良好投资环境；另一方面，他承诺推动惠及450万户家庭的土地分配计划，建设或恢复总计300万公顷耕地的灌溉系统，新增100万公顷的农业用地，为农民和小型企业设立银行，推动农业发展。

三是严打贪腐，完善法制，净化社会环境。印度尼西亚腐败基本有四种类型：寻租性腐败（即权钱交易、官商勾结）；地下经济腐败（走私）；税收流失腐败（偷税、漏税）；公共投资和公共支出腐败（预算舞弊、中饱私囊）。在印尼，社会“三歪风”（贪污腐败、官商勾结和裙带风）泛滥成灾，已成为一种顽疾，几乎侵蚀了社会的各个层面。佐科担任地方官员期间以清明廉洁著称，担任总统后能否组建清廉高效、真正为民众服务的行政系统成为社会关注焦点。佐科竞选期间反复强调印尼需要一个可靠、有为、干净的政府，赞同强化肃贪委员会职能，并提出将实施机构改革，推动国家预算、政府采购、税收审计等一系列政务电子化，加强政务公开、提高透明度，减少腐败。

印尼新政府的对外政策及对华关系走向

随着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和在地区舞台上地位的提升，印尼外交正呈现出进取姿态。佐科时代的外交政策会有什么新方向，是外界关注的焦点。国际社会普遍认为，佐科上台后外交政策不会发生重大变化，新政府将在很大程度上延续苏西洛政府的外交政策，关注提升印尼中等强国地位，有效扩展同大国的双边关系。历届政府所签署的各类外交文件和达成的外交共识将得到充分的保障。印尼作为一个区域性大国，采取的外交政策是不屈服于任何一个大国。印尼长期保持与中国、美国、日本、俄罗斯、韩国、印度、澳大利亚等大国在政治和外交上的稳定关系。佐科当政后，将继续保持大国平衡战略，对美、中、俄等大国保持平等的交往和密切的合作。作为崛起中的新兴经济体和东盟唯一一个二十国集团成员国，新政府将继续努力重塑其国际形象，不断提高印尼在国际社会的地位，努力在相关区域或国际组织中争取一个新兴大国应有的地位和权利，在区域或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加积极重要的作用。同时，印尼将努力恢复其在东盟的领头羊地位，坚持东盟为印尼制定外交政策基石的理念，继续把外交重点放在建立互信、妥善处理纠纷上，建立东盟共同体、探讨制定东盟发展目标、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不断提高作为东盟领导者的威望和责任。目前，印度尼西亚的经济总量、综合国力、影响力和平衡力在东盟内都是首屈一指的，佐科的当选将增强整个东盟发展经济的信心。

在对华关系领域，印尼新政府也将延续目前的对华政策。深化发展中印尼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是中印尼两国的外交重点之一，而且这种深化发展不仅仅局限于政治和经济领域，同时还将扩展到军事、人文以及区域和国际合作等更广阔的领域。

2013年10月，习近平主席访问印尼期间，提出构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战略构想，并与苏西洛总统共同宣布将中印尼关系提升为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两国关系迎来大有可为的历史机遇期。在贸易合作方面，2013年中印尼贸易额创历史新高，双边贸易额达683.55亿美元，中国已成为印尼第一大贸易伙伴和最大的非油气产品出口市场。两国政府已经确立了到2015年双边贸易总额达到800亿美元的目标。在人员往来方面，2013年两国双向旅游人数达到一百多万。2014年前四个月，中国已超过澳大利亚，成为印尼最大游客来源国。在能源开发方面，中印尼两国开展了全方位的深化务实合作。印尼已成为中国最大的煤炭进口来源国，2013年中国从印尼的煤炭进口量达到1.2562亿吨；中国企业参与投资建设的印尼第一批1000万千瓦电站项目进展顺利，并已陆续投产发挥作用；中国参股12.5%在印尼建设的当固天然气田，每年从印尼进口300万吨的液化天然气供应福建市场；中国企业还参与了印尼马度拉油气田的开发；其余相关的煤矿、油气的勘探开发也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两国相关部门通过对话磋商、沟通协调，完善机制，为两国企业创造良好的合作环境，使能源、资源合作成为双方合作的亮点。印尼近年加大经济重建力度，重点扩大基础设施建设，促进中国加大对印尼的投资力度。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赴海外投资，已把印尼当做一个重要的投资目的地。

此外，政党交流与合作是双边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推动双边关系不断向前发展的重要动力。尽管印尼政党间可能存在着各种分歧，但印尼各主要政党在发展与中国共产党的交流合作这一点上是一致的，对于促进中印尼两国战略伙伴关系深入发展的愿望都是相同的。进一步深化中印尼政党的友好关系，将为新形势下两国关系持续、健康、稳定发展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加强两国政党交流与合作，相互学习借鉴，对深化两国战略伙伴关系、造福两国人民都具有重要意义。

（作者系厦门大学东南亚研究中心，南洋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责任编辑：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