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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分钟的幸福

2014-01-15史航

中国周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金卡心上人白昼

史航

邱岳峰配音的电影,有两部开篇就是自我介绍,一个是《凡尔杜先生》,一个就是《白夜》。《白夜》是搭档李梓,他们可不只配过《简爱》。比起《简爱》,《白夜》才是我那些少年绮梦的藏身所。渴望掩藏自己所有的不同凡俗,又时刻期待被识破,我的青春期就忙活这件事。

《白夜》的题词是屠格涅夫的诗:“莫非花儿受命于神,有意依偎着我的心,做一个暂时的近邻?”这几句,读了真想抄在文具盒里。原来,世间真有人和我一样患得患失。我先听了电影录音剪辑,然后看电影,最后读小说。真记得的是录音剪辑。

“请你们原谅,亲爱的先生们,既然你们看到一个孤老头的房间,就请允许我讲述一个好姑娘的故事。因为我永远活在她曾给过我的幸福当中。是的,五个白夜,前后五个白夜!”

一个青年在彼得堡的白夜里游荡,漫无目的,胸口翻滚的是蔡康永所谓的《写给未知恋人的爱情短信》,是的,未知。然后他遇见了娜斯金卡,搭救了她,有机会给她讲自己的白日梦。在白夜里讲白日梦,在她已出现的白夜,讲述她未曾降临时的白日梦。泰戈尔诗云:“这像结束工作的时间已到。”在遇见合适的倾听者之前,所有的经历和等待,都是不见报酬的艰难工作。

她愿意听下去,“只是您要答应,别爱上我。”“我发誓。”“也不要发誓。”第一个白夜和第二个白夜之间,隔的是白昼,白昼像永昼一样恼人。“我都不知道这一夜怎么熬过来。”他抱怨。再见面她笑话他:“您这不也熬过来了。”是啊,后来,这一生,他也这样熬过来了。

她也讲她的白日梦,他很高兴:“太好了,要是您幻想过嫁给中国皇太子,那您一定能明白,什么叫爱梦想的人。在彼得堡,有些阴暗的大房子,里面好像有个特制的太阳,那里住着些爱梦想的人……”她的生命里可不仅是白日梦,还有个真实的心上人。他走了,答应回来娶她,现在他回来了,可没来找她。

他这样建议:“要是您能写一封信……信和信可不一样。你就写—我这封信是告诉您,要是您改了主意,我不怪您,这是我命该如此。”这代笔太动人,她凭这个都要爱上他了。而他在告诫自己:“她对我的温存,是她快要见到他,流露出的欢乐情绪。”他也自责:“我不该让您知道我爱您,也不该在这时候折磨您。”可她真问了:“您愿意娶我吗?”在那房客杳无音讯之后。他当然答应!他们拥抱,哭泣:“够了够了,该说的都说了,都快活了,谈别的事情。看那朵黄色的云,我多幸福啊……”到这里,已从录音剪辑知道结局的我,只希望,卡碟吧,定格吧,到此为止吧。

但街对面有人听到了这边的欢笑:“娜斯金卡,是你吗?娜斯金卡?”这多像《简爱》结尾:“简,是你吗,简?”区别在于,简留了下来,而娜斯金卡吻了主人公的脸颊,然后,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恐,回到心上人身边了。她后来的信这样写:“饶恕我,您不要责怪我。我会爱您的,现在我真爱您,而且超过了爱。如果能够,我真想爱你们两个人,你为什么不是他呢?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没有怨恨,她给过他一分钟的欢乐。整整一分钟。就算在人的一生中,难道还算少吗?

邱岳峰念起娜斯金卡,年少的我也像个白痴般随他轻诵:“娜—斯—金—卡—”,就像纳博科夫的读者总要随作者吐出那三个音节:“洛—丽—塔—”。

其实,我该念起另一个名字,D打头。她在长春市图书馆门口等过我,我在人民公园门口等过她。长春有冬夜,没有白夜,没有白夜里才能开启和结束的具体的幸福。她跟我上的不是一个学校,那一分钟的幸福,就始终悬在长春的夜空,冻在那里了,作为一个美丽的问号。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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