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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永淳:爱,能永纯

2014-01-13陈敏

读者·原创版 2014年6期
关键词:原创儿子

文 _ 本刊特约记者 陈敏

郎永淳:爱,能永纯

文 _ 本刊特约记者 陈敏

最近,郎永淳推出了自己的新书《爱,永纯》。

在出版社里,郎永淳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样貌文弱,笑意浅浅。一群人热情地迎上去,他点头问好。在江湖行走多年,他不动声色,待人恭谨。

有位年长的媒体朋友说:“这是一个儒雅的汉子—文质彬彬,但很能承担。”

郎永淳听着笑笑,不迎合,也不反对。

郎永淳1971年出生于苏北农村,他家对面是卫生院,他见多了喝农药自杀的人,便决定学医。在城市生活了5年,毕业后没找到心仪的工作,于是他选择在北京广播学院读第二学位。他嗓音独特,性格沉稳,刚读第一学期,就顺利应聘进入央视《新闻30分》做了主播,一做就是很多年。

生活却是平地起波澜。

2010年,他的妻子吴萍被确诊为乳腺癌。世界崩塌,她却唯恐家人分心,直到郎永淳在iPad里她的搜索记录中发现端倪。他把情绪都压着,只问:“你得了这病?”“儿子才读五年级。我会死吗?我害怕!”“既来之,则安之。没事,我明天联系专家。”他紧紧抱住她,安慰她。

那晚,确诊后的吴萍头一次睡了个好觉,郎永淳却睡不着。

他和妻子是北广同学,一起当北漂,一起吃校门口便宜的鸡丝面,一起还68万的房贷。有一次,他吃海螺中毒,上吐下泻了一晚,清晨歪在沙发上半睡半醒,看着妻子和孩子,心想,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不能倒,要不然68万就把母子俩压垮了!

郎永淳生怕自己倒下,成为家庭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他对工作更加尽心尽力,并在2011年参加内部竞争上岗,成为《新闻联播》的主播。他告诉妻子:生活一切照旧!

打击接踵而至。

2012年12月,郎永淳得知,已经治疗了两年的妻子,癌细胞发生肝转移。那天北京下着细碎的小雨,仿佛“在锤击心脏”。敏感的吴萍也发现,一向在睡前滔滔不绝的丈夫变得沉默,半夜会轻抚她的头发。同事康辉后来回忆,郎永淳情绪一直都很稳定,就是那次谈到夫人“病情不太好”的时候,哽咽了。

2013年8月,北京雾霾深重,郎永淳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吴萍出国疗养,儿子晓雨也出国留学。

为了打发人去家空的孤独,郎永淳参加公益活动,去北京大学学习管理,晚上练习小楷,同时创办了微信自媒体“郎读”。这位在演播室解读新闻大事的主播,会在“郎读”里谈有趣的科普知识,推荐好书,聊生活和遇到的人,现在粉丝已经超过21万。

在美国上学的晓雨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写数学作业时他拿着尺子画直线,老师建议他,今后不要用尺子,用手画才自由!历史课上有一份表格作业,填yes或no,晓雨很多都填了no,比如“你是否向政府提过建议”“你了解竞选吗”,晓雨第一次有了参政议政的意识。科学课是圆桌讨论,议题是“如何回收利用垃圾”……在美国的学习并不轻松,但少有计算题和背诵,而是要让学生自主思考,参与讨论,写出研究报告。除此以外,学校设置了不同的运动项目,春季是棒球、网球,秋季是足球、橄榄球、垒球、曲棍球,冬季是篮球、冰球……孩子们依据个人爱好选择,学校的球星往往比优等生更耀眼。

吴萍在异国他乡感受着油画般的美景,在女房东的陪伴下插花,看海,欣赏落日,忘了自己是个病人,只是单纯享受生活。

2014年春节,郎永淳接吴萍回国,去301医院接受了检查。

检查结果令人兴奋:一切指标恢复正常。比韩剧更感人的剧情,如今成了这本书:《爱,永纯》。

一个悲伤的故事被这一家人合力扭转方向,终至春暖花开。爱情不是“我爱你”三个字,而是你病了,我担当;事来了,爱永纯。

平淡的爱也是立体的

《读者·原创版》:从2010年吴老师被确诊为乳腺癌,两年后不幸发生肝转移,到现在各项指标恢复正常,过程非常艰难,但你的工作一直出色。怎么协调好的?

郎永淳:我有一个原则,不把工作中的情绪带到生活中,让家人感受到你的压力,反之亦然。1995年到1998年间,当时我刚结婚,刚到《新闻30分》,也没有买房子,有一种漂着的感觉。有一次我在台里受到了批评,后面又有一个节目马上要播出。我把眼泪一擦,就和嘉宾做直播。嘉宾跟我很熟,一眼就看出我哭过了。我就觉得这太不合适了。虽然那时候的电视节目不是高清播放,观众可能看不出来,但也给我敲了一个警钟。那是我在台里第一次流泪,也是唯一一次。之后我一直提醒自己,绝不能把委屈、受伤或者沮丧的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读者·原创版》:你似乎真的做到了,这需要怎样的心理训练?

郎永淳:到目前这个阶段,我算是做到了,工作比较得心应手,生活也能临危不乱。

有一年,江苏搞了一个中医座谈会,邀请的都是85岁以上的老中医,有十几个人。一位96岁的老中医说起自己的长寿秘诀,就五个字:脑动心不动。

我也是学中医出身,深受这些传统文化的熏陶,本来情绪也不会有太大波动。再加上自己坚持看书、写字,尽量放下那些伤痛,让心静下来,就不会乱了。

《读者·原创版》:每天会固定练毛笔字吗?

郎永淳:这不是一个固定的程序,就是爱好。比如我很晚回到家,在书房挥毫写上几笔,临一张帖,两分钟就能进入状态,心很安静,不在乎写的时间有多长。

《读者·原创版》:你说过一个比喻,就是爱太浓烈,便只占据一个点;如果爱淡一点,如同水墨般洇开来,就会变得立体、丰满,围绕在身边。这个想法是练字时得来的吗?

郎永淳:身边有一些画画的朋友,我常常观摩。刚下笔肯定是浓墨重彩的,但墨迹慢慢就会在宣纸上渗透开来。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爱情,不可能一直都那么轰轰烈烈,终会归于平淡。

1996年,郎永淳毕业于北京广播学院,这是当时的毕业照

我生平第一次向儿子道歉

《读者·原创版》:我在新书里面看到,你会给儿子定指标。你除了是忙碌的爸爸,还相当严格?

郎永淳:我的指标不是定量的,不需要孩子拿什么样的名次或多少分数,而是希望儿子要像爸爸一样做个男子汉,要有担当;工作认真,工作之余要积极融入社会,参加一些力所能及的公益活动;回到家里,也要读书、看报、写字,有一个好的学习习惯。晓雨知道我很忙碌,但也觉得我很上进,很充实,我相信这方面他对我还是很肯定的。

《读者·原创版》:儿子也为你感到自豪,你感觉到了吗?

郎永淳:我的感觉好像相反。晓雨的想法是:我希望你不要成为我生活中的困扰。

从幼儿园到中学,晓雨一直不希望他的同学知道我是谁,不想听到别人说,这就是新闻主播郎永淳的儿子。他希望“我就是我,好好地做我自己就行了,谁也别因为我爸爸关注我”。

《读者·原创版》:中国的父子关系常常会落到一种对抗的僵局,你和晓雨有发生冲突的时候吗?

郎永淳:去年春节我们一家人去云南。当时他妈妈刚刚做完一期化疗,身体和心情都不太好,我也有压力。我们三个人打牌,我们总是说,儿子你应该这么出牌啊,他就觉得特别烦,干脆谁的话也不听,特别倔地往外跑。当时我就追上去,从后面踹了他一脚。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狠狠打了他。他当时就哭了,他妈妈也心疼儿子。她陪晓雨回了房间,我就在酒店外面一直转悠,想想自己该怎么跟儿子沟通。

回到房间后,我对儿子说:“爸爸今天跟你认个错。爸爸这么大年纪了,都没能控制住自己,当然也能理解你有情绪;而且我是大人,今天你再不对,我也不应该动手。你将来不要学我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还是要用语言沟通……”他一直哭。我出去了半个小时,回来后继续和他沟通,前前后后一个小时,他的情绪才平复。后来他为此写了篇作文,说这是他印象中爸爸第一次向他道歉。

《读者·原创版》:你把儿子送出去留学,多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有什么变化吗?

郎永淳:我去年11月底去了次美国,到现在有三四个月没见他了。晓雨以前性格比较内向,现在变得外向、阳光了。他会陪着朋友一块儿看冰球,尽管他更喜欢另一场球赛;他会给朋友精心挑选礼物;万圣节之前也会问美国同学“你会邀请我到你们家做客吗”,他不怕被拒绝,会勇敢地表达自己了。

即便含着眼泪也得往前走

《读者·原创版》:遇到这种事情,别的家庭可能早就乱了,而你们在2013年各自都得到了成长。

郎永淳:苦难来了,厄运来了,你是躲不掉的,只能以乐观的态度迎接它。每当你取得一个小小的阶段性胜利,你就会更有信心。天天抱头痛哭,眼泪总有流干的时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即便是含着眼泪,你也要一步一步往前走。生活就是这么走出来的。如果停下来,生命就停止了。

《读者·原创版》:这个过程中有没有感到恐惧,甚至是对命运的愤怒?

郎永淳:没法愤怒。有恐惧,且不止一次。你心里会想着,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家里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他还小。如果因为这个变故,孩子的命运发生逆转,走到另一端,这都是有可能的。因为妈妈做出了很多牺牲,一直陪伴他成长,是他强大的心理支撑。这也让我检讨自己,现在尽量多抽出时间陪他们。当然更重要的是让孩子学会面对问题,不逃避,而是解决它。

《读者·原创版》:你是否在这个过程中寻找过某种信仰?

郎永淳:没有确定的宗教,我相信的是能量守恒定律,最终就是遵从自己的内心,你要信自己,信你的家人,相信这个世界,相信冥冥之中有种力量。你做过的努力,你帮助过的人,都会变成善的力量来保护你,这就是这个世界无处不在的能量守恒。

《读者·原创版》:你一直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吗?

郎永淳:我一直在和自己赛跑,希望能做得更好。比如,十几年前我装修房子时,就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把图纸画得特别细,打磨了每个细节才施工,省得后面再返工。其实,对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身体,都应该是这样。你要把它们作为一个整体去评估,选择最合适的方式去对待,冷静地迎接一切变数。

未来未知,但要准备

《读者·原创版》:你希望建立、推动“爱永纯”基金,现在进展如何?

郎永淳:现在我的一个朋友在筛选合作机构。我希望做一个普及健康知识、维护心理健康的基金。

可能很多朋友会说,面对肿瘤诊断书你就已经崩溃了,接下来要花巨款治病又崩溃了。但这个事摊上了怎么办?钱都是外在的,是能一点点解决的。关键是保持好各种平衡:要不要病急乱投医?要不要各种治疗手段都往上加?先手术还是先化疗?接受化疗之后,是做两期、四期还是八期?

我希望这个基金能分享好的经验。万一有人不幸遇上我夫人这种事情,他们能有更好的心态去面对。

《读者·原创版》:做一个基金要付出很多心血,你本来工作就很忙,是否会感觉到压力?

郎永淳:还好。我们的基金主要是普及医学常识,呼吁更多女性去做必要的检查,让大家遇事有正确判断,而不是为了募集多少钱。首先是迈出这一步,接下来必须保证良性循环,不被别人诟病,不出现负面的东西。要是没有做好,不如不做。

《读者·原创版》:在采访中,我常常听你提到“规划”两个字,你认为人生可以规划吗?

郎永淳:不能规划。即便今天坐在这里,我对于未来也是不确定的。我在学中医时,如果就计划要去哪个医院当医生,也就不会坐到新闻直播间了。未来永远充满未知数,无法规划,但你要做好相应的储备和准备。只有这样,当一个机会出现在你面前,你才有可能去选择。

(图由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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