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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必大国防建设思想探析

2014-01-11邹锦良

军事历史 2014年1期
关键词:庐陵将帅孝宗

□ 邹锦良

周必大(1126~1204年),字子充,号省斋,庐陵(今江西吉安县)人,历仕南宋高、孝、光、宁四朝。高宗绍兴二十一年(1151年)中第入仕,二十七年(1157年)再中博学宏词科。入仕后因“文章显于朝”受到高宗赏识,被称为“掌制手”。孝宗即位后,又以“文词之伟”受知,历任参知政事、枢密使、右丞相、左丞相。光宗绍熙元年(1190年),出知潭州(今湖南长沙)。宁宗庆元元年(1195年),引年致仕。嘉泰四年(1204年)去世,谥“文忠”。①《宋史》,11965页,北京,中华书局,1985。周必大参与了南宋前、中期的许多政事,既有政府基层事务,也有朝廷高层机密,在南宋政坛颇具影响力。同时,他在南宋文学和学术领域也有较高成就,四库馆臣评价道:“必大以文章受知孝宗,其制命温雅,文体昌博,为南渡后台阁之冠。考据亦极精审,岿然负一代重名。著作之富,自杨万里、陆游以外,未有能及之者。”②《周益国文忠公集》提要,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可以说,周必大是南宋前、中期涉猎广泛并有较大影响力的士大夫。

众所周知,南宋(1127~1279年)建立伊始即面临着“外有大敌,内有巨寇”的尴尬局面,金军不时南侵,各地民变、兵变不断爆发,严重威胁着南宋统治。频繁的战事,使抗金图强,平乱安邦成为南宋君臣不懈的追求。因而,稳定边防和提升军队战斗力一直是南宋国防建设的重中之重。围绕国防建设的种种弊端,南宋士大夫进行了热烈讨论,周必大也加入其中。他在助政四朝,尤其是执掌枢府的五载中,围绕国家“中兴图强”目标,对国防建设提出了许多独到见解,有针对性地探索了南宋国防所面临的一些问题。

一、“守御”和“内修”并重的边防观

有宋一代,边防危机始终是国防建设中的突出问题,北宋即亡于金人南下,南宋建立亦不时遭遇金人侵扰。南宋建炎(1127~1130年)以后,朝臣对处理宋、金关系意见不一,或坚持义理而主战,或迁就实力而主和,或顺应时势而主守。③参见林天蔚:《宋代史事质疑》,133~177页,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7。孝宗朝(1163~1189年),主战者如张浚、胡铨等,建议主动出击,北伐金人;主和者如汤思退、王之望等,主张直接向金人求和;主守者如史浩、陈康伯、洪遵、周必大等,主张以和议作为予民休息的权宜之计,并谨慎处理礼节和割地问题,抓住时机“内修”,再图进取。相较于主战派和主和派,主守派既反对贸然对金人用兵,又反对卑躬屈膝地向金人妥协投降,主张在“守御”的前提下,充分做好物力、军力准备,再进行北伐。毋庸置疑,这是比较符合当时形势的一种边防策略。周必大在助政孝宗的过程中,即以丰富的治政经验及敏锐的观察能力,适时地提出了“守御”下“内修”的边防观。

(一)“守御”以稳边防。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正月,金世宗完颜雍即位,为稳固统治,他遣使言和于宋。宋高宗十分欢迎金世宗的言和,随即以尚书左司员外郎洪迈充接伴使,文州刺史知閤门事张抡副之,通问金国。①参见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第3册,819页,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本,1992。六月,孝宗即位,则一改高宗的求和之势,不仅停止履行以前的“绍兴和议”,而且也没有从收复的州县撤军,甚至还积极准备北伐。是年冬,金世宗在稳固统治以后,以南宋不还旧疆,不奉岁贡为由,准备挥师南侵,宋、金关系顿时紧张起来。孝宗下诏求问稳边之策,“敌人来索旧礼,从之则不忍屈,不从边患未已。中原归正人源源不绝,纳之则东南力不能给,否则绝向化之心。宰执、侍从、台谏各宜以己见指陈定论以闻”。面对孝宗的提问,臣僚纷陈己见,其中主张“守御为先”者居多。参知政事史浩“以谨边备为对”,“先为守备,是乃良规。勿以一时之权宜不度今年之事力”②李心传撰,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463页,北京,中华书局,2000。。周必大身为起居郎兼权中书舍人,同翰林学士承旨洪遵、给事中金安节、中书舍人唐文若一同上奏称:“宜真情径行酌减前日之数,或许稍归侵地,如海、泗之类,或岁遗金缯,则彼既可以借口,而我亦有以安归向之心矣。”③周必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四,清道光二十八年欧阳棨瀛塘别墅藏版,咸丰元年续刻本,南京图书馆藏。极力劝谏孝宗以“守御”来稳定边防,从而争取时机进行“内修”。

一方面,“守御”可以稳定边防。周必大等人在奏议中向孝宗分析了当时的宋、金形势,金世宗方面是想议和的,“今日之势,非惟中国利在速和,而敌意未尝不欲和也。前日使者先至,近者书词虽嫚而卒章实致志焉,情状略可见矣”。只是“惧我测其实而有轻彼之心也,故倡为大言,邀索旧礼”。而南宋的情况是“边备未固,国用方匮”。因而此时若“亟与之战,能无殆乎?”故周必大认为目前并不是对金出战的好时机,应该采取“守御”的策略与之议和,这是符合双方利益的最佳选择。

另一方面,“守御”可以促进内修。对金“守御”不仅可以稳定“未固”的边防,而且可以赢得“内修”时机,从而提振国势。为实现这个目标,对于金人“邀索旧礼”的要求,不可“遽为之屈”,不然会导致金人“乘我之怯,继以难从之请”。周必大建议孝宗“法祖”仁宗“稍增岁币以拒契丹无故之请”的做法,他说:“昔庆历中,契丹挟西夏之扰无故而请地请婚,其求非不大也,仁宗一再遣使,稍增岁币遂已。”现在或应允金人“岁遗金缯如前日之数”的请求,或答应金人“稍归侵地如海、泗之类”的要求。假如金人“无意于和,则虽用旧礼何益?”假如金人有意和议,“得此亦可以借口而来议”。众所周知,金世宗选择的是后者。双方在商谈和议的过程中,“使介往复,动涉数月”,在此期间,南宋抓住有利时机,“汲汲然以内修外攘为事”,待“内修”提升国力后,对金“战则克,和则固”。这是当时情形下边防方针的上策。④参见周必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四。

由上可知,周必大主张对金“守御”的边防策略,是在客观分析当时局势的基础上提出来的,具有较强的实用性。虽然隆兴元年(1163年)的宰执群体中在宋、金关系上分为三派,陈康伯和史浩主守御,汤思退主无条件议和,张浚主立即北伐,但多数臣僚在对金边防方针上主张不宜亟战,以“守御”为先,目的就是以议和换取“内修”时机,提振国势。

(二)“内修”以谋恢复。据高、孝时期的宋、金形势,摒弃“亟战”与“主和”,选择“守御”以换取发展良机,从而提振国势,是比较正确的边防策略。周必大在助政孝宗寻求中兴的过程中,始终主张用和平环境换“内修”,以“内修”谋恢复。

孝宗甫即位,即诏令臣僚“条具方今时务”,周必大应诏列举当时的十大弊病,其中八条关于治吏,一条关于君主纳谏,一条关于南方湖南、两广、福建的边防守备。①参见周必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四。可见,该时务策焦点都集中于“内修”,即便是讨论南方边防的那条,周必大也说“朝廷知外虞之当先,而忘诸道之无备”。由此可见,他希望孝宗不要将主要精力放在北伐上,而应该“内修”以谋恢复。可是,心怀抗金之志的孝宗对此未予采纳,而是选择了亟战,结果遭遇“符离溃败”。

北伐失败后,朝中“和、战、守”三股势力有所改变,尤以太上皇高宗支持的汤思退主和势力迅速抬头;主战派张浚等人则陷入“窘惧无策”的境地;以陈康伯、史浩为首,包括洪遵、周必大、金安节等臣僚仍主张对金“守御”,然后争取时间“内修”。庆幸的是,“隆兴和议”后,孝宗逐渐将精力转向内政,着手经理财政,裁汰冗兵,提拔将帅。臣僚对孝宗“内修”之举表示赞同,吏部员外郎张栻进言:“谋国当先立一定之规,周密备具,按而行之。”②佚名撰,李之亮校点:《宋史全文》,1728页,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5。乾道七年(1171年)八月,周必大入对选德殿,陈述“内修”以谋恢复的看法。他说,今日之急务是“赡养黎元,俾遂生业”,也就是“内修”以富民强国。同时,从宋、金双方形势来看,金人“地大兵强,非隋末四方分裂之比,金主虽曰不德,然亦未至虐用其民,又非如隋之失人心也。彼所据者中原,我所有者东南耳。以今准古,图治固难”。南宋是“练兵以图恢复而用将之道或未尽,择人以守郡国而责实之方或未至,今之急务无乃在此乎”。③周必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六。可见,孝宗将精力转移到整顿内政和发展经济上无疑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周必大助政孝宗过程中始终坚持“守御”下“内修”的边防观,应该说是在审视当时国势,并结合历史经验而总结出来的边防建设主张。从孝宗贸然发动北伐遭遇“符离溃败”可知,以南宋国力要想北伐金国,收复中原,实乃不现实之举。且金世宗即位后,有意与宋议和,专注发展内政。所以,对金采取“守御”,然后积极“内修”,对宋、金双方而言是双赢的结果。事实证明,议和之后,双方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发展局面,南宋由此出现了“乾淳盛世”,金世宗则被誉为“小尧舜”。当然,周必大所主张的“守御”和高宗、汤思退等主和是大有区别的,汤思退等人是卑躬屈膝和不计条件的议和,他们面对金人是不折不扣的投降派。而周必大主张对金“守御”只是以议和为途径,用稍增岁币来换取和平,但坚决强调国家名节、土地不能丢弃。正如时任兵部侍郎的陈俊卿所言“名分正则国威张,而岁币亦可损矣”。④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第3册,845页。这是从国家和民族的长远利益出发,来权衡利弊得失的做法,他们的主和只是一种策略。

二、“精择”与“久任”相结合的将帅选用思想

将帅作为军队的统帅,其优劣直接关系到军队战斗力,因而将帅在国防建设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著名军事家孙武指出:“知兵之将,生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⑤朱军:《孙子兵法释义》,42页,北京,海潮出版社,1992。南宋长期面临着严重的外患内忧,如何提升军队战斗力是摆在君臣面前十分迫切的问题。周必大助政孝宗过程中,对军队建设问题进益颇多。他认为将帅的选拔应精慎,这样才能获“实材”,将帅的使用应“久任”,如此可收“一举两得”之效。

(一)“精择”出“实材”。南宋军队数量庞大,但战斗力低下。原因何在?乾道三年(1167年),度支赵不敌与孝宗的一次对话中便谈及此问题,他认为将帅选拔的“不精”是主要原因,谓之:“将帅未必知兵,徒务声势,今日添使臣,明日招效用,但资冗随,未见精雄。”孝宗也赞同此观点,回应道:“此正中今日将帅膏肓。”①《宋史全文》,1691页。淳熙二年(1175年),周必大利用轮对后殿之机也向孝宗阐述此弊,“今日之要务莫先于任官而患其甚冗,莫急于理财而患其未裕,莫重于训兵而患其不精”。②《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七。他认为问题根源于高宗朝以来将帅选用上的不精慎,“臣伏见祖宗朝甚重诸路总管、钤辖、将副、都监等差遣,或待有功之士,或储将帅之才。比来乃不问能否,不顾资格,有武功大夫为一路总管者,有小使臣为一路将副者。权要之人利其俸厚百万干求,败坏成法,台谏给舍既不见得前后条令合与不合,除授往往置而不问”③《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四。。诸路总管掌本路军员训练、教阅、调发等事,④《建炎以来系年要录》,第2册,215页。钤辖、将副、都监均是属于带兵训练或统兵作战的将帅之职,对于这些将帅的选用竟“不问能否,不顾资格”,其后果可想而知。因此,周必大希望孝宗把精心、严格选用将帅放在军队建设的首位。他说:“枢密院自今进拟上件窠阙,须先令吏房取见本人脚色,检照祖宗旧法,毋使背戾。如系内降,亦须依此取索,粘连于勅黄之前,然后过门(下),庶几不应资格之人自然息心免有侥求,以妨实材之路。”⑤《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四。只有“精择”,才能得到“实材”。

一方面,针对当时的外患危机,周必大提出要注重边帅的“精择”。孝宗即位后,其冀望北伐以收复中原,“选将练兵,大修边备,深谋远略,固非外庭所能窥测”⑥《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五。,对军务极为关心。面对着将帅“膏肓”之弊,孝宗常常下诏求言。对此,周必大向孝宗进谏了解决将帅膏肓的建议,他说:“臣本以文墨受知,岂能晓畅武事?误蒙任使,不敢不勉。彼方恫疑虚喝,正恐我或先动。所当精择边将,镇之以静。”⑦楼钥:《攻媿集》,四部丛刊初编集部,卷九四。他认为,将帅的选用是解决边防危机的关键。那么如何做到“精择”边帅呢?在他看来,边帅应具备“凡事谨畏,以避谤嫉。大抵守边以廉静为本,而以措置备御为急。来则应之,夫复何虑”⑧《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七。的品质和能力。

另一方面,针对南宋蜂起的民变和兵变,周必大认为应精择“兵将”。南宋官军在与民变武装的交锋中,往往不占优势。如“湖南茶贼转剽吉州界,其徒仅数百人,乃敢覆军杀将,盗据县邑,略无忌惮。至勤睿旨远调江鄂之师……”仅数百人的茶寇居然“敢覆军杀将,盗据县邑”,原因何在呢?周必大认为是“所在兵将选懦不足恃”造成的。⑨《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七。也就是将帅的选用未能做到“精择”。

此外,周必大还建议孝宗要着重解决“将帅有名无实”的问题。虽然孝宗在选将练兵和大修边备上有所进步,但军队建设仍弊病丛生,尤其表现在“将帅有名无实”的问题上。周必大和孝宗单独在后殿聊天时便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此弊所在,“比年小使臣不经边任者往往得之,军情兵法,懵然不晓,但知谄辞媚色以奉守帅……诸路帅臣有其名而无其实,将副有其官而非其人”。将帅有名无实,平居无事倒不必过虑,“万一用师于外,而寇攘乘间掣肘于内,安得不为之虑也?”如何解决“将帅有名无实”的问题呢?周必大建议孝宗以“精择”将帅来革除此弊,即“于现今副总管、钤辖、路分都监中选有勇略经行阵之人就兼统制。戎容既壮,奸谋自折。至于择帅加详,谕以久任,其在今日尤为急务。如此则稍有帅臣之实矣。”周必大认为,只要孝宗“参以宏谟,详于择人,革此积弊”⑩《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五。,使诸路帅臣、将副有其实,国家在对金作战和平定内乱时才能免遭掣肘之患。应该说,周必大主张用“精择”的方式来解决南宋将帅膏肓以及有名无实的问题,是在深刻分析当时的军事实情与内外形势的基础上作出的准确判断,该方略一定程度上是有利于解决南宋军队战斗力积弱的问题的。

(二)“久任”举“两得”。“精择”将帅之后,更重要的在于任用。如何用好将帅呢?周必大向孝宗系统地阐述了“久任”的用将方略。

首先,周必大向孝宗提出了“数易将帅”之弊。乾道七年(1171年),他在选德殿与孝宗讨论国务,直言不讳地指出孝宗在将帅任用上的弊病,称“夫若内若外屯兵百万,其卒伍之勇怯,器甲之利钝,教习之精粗,人主安得尽知?不过责成大将而已。所谓大将,又不过数人,其择之也当审,其任之也当久。今颇不然,进或失之太简,退或失之太遽。彼既未尝为暖席计,则其下视之亦将如转石矣。”君主的任务在于选用将帅,选拔宜精慎,任用应长久。而孝宗在这两方面确有不足,对于将帅“进或失之太简”,“退或失之太遽”,前者指选拔不精慎,后者指不能够久任将帅。将帅调动太遽,周必大戏称为“未尝暖席”和“如转石矣”,这样所导致的后果是“号令何由而可信?纪律何由而可明乎?”军中出现“号令不信,军纪不明”的状况,必将极大地影响将帅的进取心,军队的战斗力也就无从谈起。周必大还以“江州军”及“池州军”将帅调动过于频繁为例说明此问题,“如江州一军,自陛下即位,始付苗定,其后戚方继之,甫一年而定复至,又数年而王明继之,才半年而皇甫倜又继之。池州一军,始付时俊,其后王琪继之,甫半年而用秦琪,才十月而吴总继之,又十月而郭刚继之。数易如此,平居自守臣犹虑其乏事,何暇议进取哉?”①《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六。所以,当孝宗询问“朕即位以来于今十年功则未能有成”的原因时,周必大以“陛下谓功则未能有成,而臣所以疑用将之未尽者此也”作答。“用将未尽”即是对孝宗数易将帅的否定。

其次,周必大数次强调“久任边帅”的重要性,将“久任边帅”定为“今日急务”。淳熙二年(1175年),周必大利用讲筵留身之机谈及久任边帅的问题。他说“陛下自临御以来,宸心之所经度,谋臣之所计虑,常以两淮为急……然岁月浸久,欲固垒则垒未固,欲屯田则田未辟,版曹有馈边之费,边民无定居之心。”孝宗和谋臣数十年来苦心经营的两淮边防为何仍不尽如人意呢?根本原因在于孝宗“要近效守常格太过耳。盖要近效则悠久之计有不暇为,则远大之谋有不容施”。孝宗对将帅要近效,守常格,不假以事权,不示以久任。因此,周必大惋惜道“若只如寻常所用守臣,而不假以事权,示以久任,则不过年岁间又将更易,望其怀远图,立大功难矣。”②《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七。同年,周必大在隐岫对札时再次阐述了久任将帅的主张,称“久任将帅,练择偏禆,整齐部曲,此在今日尤为先务。”③《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八。

如何做到久任边帅呢?周必大主张“择将择守审于其初,而久于其后,其命之也必使条具如之何,而治军如之何,而治民几年而某效可著,某弊可革,几年而某事可成,某害可除。要之以必致之期,示之以劝沮之方。”④《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三六。这样才能真正提升军队的战斗力,实现“兵庶几可强”的目标。同时,统治者让将帅“条境内之利害,其施设之先后”,对将帅“明示久任之指,责以必成之效……毋掣其肘,毋代其斵,有治绩则且増秩赐金,勿遽移改。”这样可实现“(将帅)知朝廷委寄既专,异时无可推避,必将悉其知略,不敢萌苟简之心,而陛下之忧顾宽矣”的良性循环。

第三,周必大认为,久任将帅可以起“一举两得”的效果。他利用给孝宗讲读经史的机会,详细阐述了这种效果,“臣闻久任之为利,数易之为害,初未尝有内外小大之别也。然在将帅,则其利害为尤重,盖国势之强弱,边事之安危,举系于此。……观太祖太宗任郭进于西山前后二十年,贺惟忠易州十余年,董遵诲通远军十四年,其它如隰州之李谦溥,庆州之姚内斌,亦不下十数年。向使毂方推而遽止,席未暖而辄易,则士卒何由信其号令?夷狄何由稔其威名?九重忧顾无时而可宽矣。非但如此,一军之中自将副而下,岂无智略可取者?胆勇绝伦者?公廉服人者?勤济集事者?惟主将久居其任,然后能知其人,既知其人然后能举其类。是用一名将可以得数名将也……臣愿以祖宗之法为监,庶几一举而两得”。⑤《庐陵周益国文忠公集》,卷一五五。所谓“一举两得”,指久任边帅,一方面可以提升将帅在军中的威望,从而士卒听命,夷狄畏惧;另一方面,边帅久居其任,对下属有较深的了解,能更好地向君主推荐更多名副其实的将帅。

毋庸置疑,久任将帅不仅可以提高将帅的积极性和责任心,而且也让他们更为熟悉军队、了解军情,被久任的将帅在赢得下属信任的同时,也会更忠于职责,这对军队建设具有重要的意义。可以说,周必大主张君主在“精择”将帅的基础上,对自己熟悉和信任的将帅示以久任的方略,对南宋当时所面临的内忧外患的巨大压力而言,利远大于弊。

三、结语

南宋高、孝时期,面对严重的外患内忧,君臣思虑和讨论的重心集中于如何稳定边防并提升军队战斗力,以寻求国家中兴。①吴业国、张其凡:《南宋中兴的历史分析》,载《浙江学刊》,2010年第2期。周必大历仕四朝,并深得南宋高、孝二帝的赏识,尤其在孝宗晚年,逐渐成为其最主要的辅政大臣。在他30多年的官宦生涯中,既有任职地方的经历(徽州司户参军,于都县尉、建康府教授,知潭州),又有在朝为官的经历(太学录,秘书省正字,翰林学士,礼部、吏部、兵部侍郎、尚书,参知政事,知枢密院事,枢密使,右丞相,左丞相)。可以说,他一生参与了国家各级政务,有着丰富的政务经验。以词臣入仕的周必大虽不以军事见长,亦未参与前线作战,但他学识渊博,善于借鉴历史的经验来关照现实的军政情况,并利用自己所接触各类文件和目睹的现象来解决国防建设上的诸多问题。尤其淳熙九年(1182年)始,周必大任知枢密院事,成为掌管军事的宰执,淳熙十一年(1184年),又升任枢密使,成为主理国家军务的最高长官。在执掌枢府的五年中,周必大不仅积极地参与国防建设的讨论,而且在亲自掌握和考察国防实情的基础上,对朝廷的国防建设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主张,并提出了各种对策与建议。

综上所述,在国防建设方面,周必大针对当时的边防危机和军队战斗力低下之弊,提出了许多独到的见解。在边防建设方面,他建议君主用“守御”来稳定边防,以此赢得“内修”时机,通过“内修”谋求恢复,以实现民富国强。在军队建设方面,他主张君主应着力重视将帅的选拔和任用,一方面将帅的选拔要精慎,这样才能收获“实材”,从而有利于解决南宋“将帅膏肓”及“将帅有名无实”的问题。另一方面将帅的使用应示以“久任”,如此才能收到“一举两得”的效果,从而达到“士卒听命,将帅忠职”的目标。应该说,周必大所主张的“守御”下“内修”的边防观以及“精择”下“久任”的选将法,既是对以往国防建设思想的继承,又是他在长期的军政实践中摸索出来的重要创举,具有进步的历史意义和重要的现实价值。为此,他在南宋国防建设中的贡献得到了孝宗的多次赞誉,有“卿在枢筦,凡事无不经心,更旬日拜相,后人难继”,“卿在西府,光前绝后,若有边事,宣抚使惟卿可,它人不能也”。②《攻媿集》,卷94,四部丛刊初编集部。孝宗对于周必大提出来的国防建设主张也常加以采纳并实行,如对金采取守御,努力内修以提升国力的边防策略就与孝宗的执政理念极为契合。其他如精心选用将帅以提升军队作战力等主张,孝宗也表示赞赏并予以实施。而周必大所提出的久任将帅主张却并未得到孝宗的认可。因为“久任”官员是孝宗十分忌讳的一个议题,③关于孝宗不久任官员的情况,学界已有较多研究,诸如王德毅《宋孝宗及其时代》(载《宋史研究集》第10辑,252~257页,台北国立编译馆);倪士毅《宋代宰相出身和任期的研究》(载《杭州大学学报》,1986年第4期);王德忠《孝宗加强专制集权浅论》(载《东北师范大学学报》,1989年第1期);方如金《试评宋孝宗的统治》(载《浙江师范大学学报》,2000年第6期);陈晓莹《宋孝宗治国政策与成效之评析》(载《甘肃社会科学》,2001年第3期),以及崔英超《南宋权臣政治的断裂——论宋孝宗的用相方略》(载《暨南学报》,2010年第4期)等文对此问题均有论述。孝宗任内,在借鉴前朝秦桧独相18年的教训基础之上,出于维护和巩固皇权的需要,以频繁调动将帅来实现对将帅的管束和控制,“久任”将帅的主张则与孝宗的执政策略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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