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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样看待孙中山对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的批评

2014-01-10屈建军

西安航空学院学报 2014年2期
关键词:阶级资产阶级孙中山

屈建军

(西安航空学院思政部,陕西西安710077)

怎样看待孙中山对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的批评

屈建军

(西安航空学院思政部,陕西西安710077)

阶级斗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这一理论遭到了孙中山的批评。孙中山的批评有错误之处,但谬误中包含着真理。阶级斗争并非历史发展的唯一动力,社会改革也是社会进步的重要途径。

孙中山;马克思;阶级斗争;中国国情

孙中山早年游历欧洲时,曾经接触过马克思主义。晚年在《三民主义·民生主义》演讲中,他多次把马克思的社会主义与自己的民生主义进行类比,并提出了对马克思的一些看法。孙中山在盛赞马克思是“社会主义中的圣人”[1]、马克思的学说“集几千年来人类理想的大成”[2]的同时,也对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提出了质疑和批评。

阶级斗争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孙中山却认为,“社会之所以有进化,是由于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相调和,不是由于社会上大多数的经济利益有冲突”“阶级战争不是社会进化的原因,阶级战争是社会当进化的时候所发生的一种病症。”[3]他批评马克思研究社会问题时只看到社会进化的毛病,没有看到社会进化的原理,所以马克思只可说是一个“社会病理家”,不能说是一个“社会生理家。”

为了证明自己理论的正确性,孙中山首先以当时欧美资本主义经济社会的发展作为例证。他说,欧美近年来社会与工业之改良、运输与交通事业收归公有、直接征税及分配的社会化,是欧美经济社会进步的直接原因。“这四种社会经济进化,便打破种种旧制度,发生种种新制度。社会上因为常常发生新制度,所以常常有进化。”[4]其次,孙中山以欧美各国工人劳动时间的缩短作为例证。他说,马克思批评英国工人要求八点钟的工作时间是梦想,必须用革命手段才能达到目的。但后来英国工人八点钟的要求居然成为现实,并且是由英国政府以法律强制规定的。最后,孙中山以资本主义社会的日渐发达作为例证。他说,“在马克思的眼光,以为资本发达了之后便要互相吞并,自行消灭。但是到今日,各国的资本家不但不消灭,并且更加发达,没有止境。”[5]从而得出结论:马克思主张的“阶级战争是社会进化的原动力”[6]是不对的。

应该承认,孙中山对马克思的批评有错误之处。孙中山看到“生产是近世经济上头一件事”[7],因而重视人类的生产活动,关注中国的民生问题,并试图用来解释社会历史的发展,改变中国“既弱且贫”的窘境,这不但在学理上具有唯物主义的因素,在现实上也符合中国人民的要求。但是,孙中山却忽略了生产过程中人与人的关系即生产关系,而这种生产关系在阶级对抗的社会里主要表现为阶级关系。脱离人们之间的生产关系和阶级关系,抽象地谈论人类求生存的活动,在历史观上容易陷入唯心主义;忽视当时中国存在的人剥削人的阶级关系和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特殊国情,一味地强调民生问题,也容易流为“实业救国”式的空谈。

马克思主义认为,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是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而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矛盾在阶级社会里表现为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最终决定力量,阶级斗争则是“历史的直接动力。”孙中山却错误地把社会进化看作社会上大多数人经济利益相调和的结果,带有宣扬“阶级调和论”的嫌疑。揆诸历史,统治阶级的“让步政策”多发生在阶级斗争尖锐化的时期,希冀统治阶级良心发现主动让步,无异于与虎谋皮。从这个角度看问题,统治阶级即便与被统治阶级相调和,归根结底也是被统治阶级反抗斗争的结果。孙中山只看到欧美经济改良所带来的“日日进步”的表象,却没有看到工人阶级长期斗争的曲折历程,更没有透过资本主义经济繁荣的假象窥见资产阶级统治的本质,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当然,这并不是说,孙中山反对马克思阶级斗争理论是空穴来风无凭无据。如果比较当时中西的具体国情,我们便会发现孙中山的“阶级调和论”仍有某种合理的因素。欧洲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在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时期,由于科学技术相对落后,资本家主要依靠延长劳动时间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因而劳资之间自始就存在着矛盾。但由于当时封建主义经济与资本主义经济并存,国家政权掌握在封建贵族手中,社会的主要矛盾仍然是农奴阶级和封建主阶级的矛盾。特别是当时无产阶级还没有形成独立的政治力量,更缺乏革命理论的指导,这样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在相当长时期里处于蛰伏状态。历史进入19世纪后,资本主义制度完全取代了封建农奴制度,大机器工业冲决了封建主义经济的堤坝,消除了社会阶层的多元化,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推到了历史前台。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愈演愈烈,工人的罢工斗争和武装起义此起彼伏,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正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中国则不同。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自然经济占绝对统治地位的国度。直到19世纪70年代后,在外国资本的影响下,中国才出现了民族资本主义。由于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是在中国社会已经沦为半殖民地的情况下产生的,是在西方资本主义和本国封建主义的夹缝中求生存的。这种先天不足造成了中国民族资本主义发展的异常艰难和缓慢,当时民族资本家开办的工厂数量少、资金少、工人少、规模小,而且主要是轻纺工业,重工业几乎空白。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中国民族资本主义曾有过短暂的繁荣,但好景不长,伴随战争的结束和西方资本主义卷土重来,中国民族资本主义经济迅速走向萎缩,根本无力触动封建主义的经济基础。从政治上看,当时中国仍处于封建主义统治之下,民族资产阶级与国家政权基本无缘。即便后来发生了辛亥革命,结果也是昙花一现,政权很快落到了代表封建势力的北洋军阀手中。可以说,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中国和欧洲不仅资本主义发展程度有天壤之别,而且国家政权的性质和社会的主要矛盾也迥然不同。这是研究孙中山“阶级调和论”的逻辑起点和关键所在。

孙中山显然窥见到了中西国情的巨大差异,在孙中山看来,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本是针对欧美社会贫富差距异常悬殊的现实情况而言的,而“中国今日是患贫,不是患不均。”[8]由于中国贫富差距较小,劳资矛盾缓和,所以没有必要采取激烈的阶级斗争手段。同时,由于中国工商业不发达,资本家力量小,社会主义容易实现,也“用不着”在中国开展反对资本家的阶级斗争。可见,孙中山并非完全否定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他只是强调中国情况特殊,反对在中国套搬阶级斗争理论而已。

就中国的具体国情而言,应该说孙中山的认识是正确的。当时中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国家,社会的主要矛盾是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虽然存在着矛盾,但因资本主义经济相对于封建主义经济还是进步的经济成分,故其矛盾却相对缓和。事实上,正是由于中国经济极端落后,需要资本主义经济为之补充,不仅孙中山提出“我们实行民生主义来解决中国的吃饭问题,对于资本制度只可以逐步改良,不能够马上推翻。”[9]而且中国共产党在整个民主革命时期,同样允许私人资本主义存在和发展,实行保护民族工商业的政策,并在政治上长期坚持了和民族资产阶级的统一战线,吸收民族资产阶级参与其领导的新民主主义政权。直到建国初期,中共仍然沿用了战争年代的政策,继续利用和保护资本主义经济中有利于国计民生的部分,并没有立刻提出消灭民族资产阶级的任务。再从中国社会主义发展历程分析,新中国诞生后,也是由于资产阶级力量异常脆弱且劳资矛盾相对缓和,后来中央政府才得以用和平手段完成了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顺利地建立起了社会主义制度。这也显示了孙中山的先见之明。

人类社会总要从野蛮走向文明,这是不以统治阶级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从人类历史的长远发展看,不管统治阶级是否情愿,被统治阶级的社会地位都有不断抬升的趋势:奴隶社会的奴隶只是奴隶主会说话的工具,奴隶主可以随意杀戮奴隶;封建社会的农民虽然对地主有某种人身依附关系,但地主已经不能杀害农民;到了资本主义社会,工人在法律上完全获得了自由身。这种情况的出现固然是被统治阶级努力争取的结果,同时也是统治阶级自身纠错的表现。与此而来的,是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也渐趋缓和。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里,奴隶起义和农民战争此起彼伏,19世纪的欧洲也发生过多次工人罢工和武装起义,但时至今日,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很少看到工人的经济罢工和政治运动,通过阶级斗争手段推翻资产阶级统治的可能性也在逐步减弱。

随着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的日趋缓和,政治革命的趋势在减弱,社会改革的势头在增长。孙中山认定社会进化是因为大多数人的经济利益相调和,而非人们的经济利益相冲突,这种认识当然是欠妥的。但也不能不看到,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虽然是彼此对立的两个阶级,但这两个阶级却是相互依存的:没有无产阶级,也就没有资产阶级。资产阶级为了维护自身的政治统治和长远利益,在工人阶级日益觉醒和反抗斗争的作用下,也会通过社会改革对工人阶级做出某种让步,藉以缓和社会矛盾。人类历史反复证明,革命能够解放生产力,改革也可以发展生产力。在一定条件下,各阶级的妥协调和也是社会进化不可或缺的因素。人们不能低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自我调节能力,期冀资本主义制度早日灭亡。孙中山列举欧美政府实行“四种改良”,使社会经济事业出现了“日日改良,日日进步”的新现象,这是符合历史实际的。二战后西方国家着力改善工人的工作环境并提高其工资待遇,从而调动了工人劳动积极性,促进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蒋介石集团败退台湾后以温和手段成功实现了土地改革,促进了台湾地区的经济发展,也是可以为之佐证的。

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揭示了阶级对抗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但随着被统治阶级社会地位的抬升和阶级矛盾的渐趋缓和,社会改革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不断增强,需要根据时代的变化进一步发展马克思主义。孙中山渲染阶级调和忽略阶级斗争固然是错误的,但谬误中包含着真理。近代中国历史的发展和二战后资本主义世界的新动向,显示了孙中山理论的某种合理性。

[1][2][3][4][5][6][7][8][9]孙中山.孙中山全集·第9卷[M].北京:中华书局,1986:360,362,369,368,372,366,365,392,410.

[责任编辑、校对:王国成]

On Sun Yat—sen's Criticism Over Class Conflict Theory of Marx

QU Jian—jun
(Ideological &Political Department,Xi'an Aeronautical University,Xi'an 710077,China)

Class conflict theory,an important part of Marxism,was criticized by Sun Yat—sen bitterly.But Sun's criticism was partly wrong and truth is often included in mistakes.Class conflict is not necessarily the exclusive impetus to history development,and social reform is also an important means of social progress.

Sun Yat—sen;Marx;class conflict;Chinese national condition

A715

A

1008—9233(2014)02—0009—03

2013—12—15

屈建军(1958—),男,陕西户县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的教学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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