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月夜
2014-01-09吴申良
吴申良
在有月亮的夜晚,我总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月夜。算起来,那个月夜距离现在已经有15个春秋了,但不知为何,它在我的脑海中总是一再浮现,挥之不去。
事情是从那年初夏的一个下午开始的。我和四个朋友偶然在街头聚首。当时,街头的阳光一片灿烂,但绿荫里的鸣蝉却拉长了声调,一直在耳边鼓噪个不停。百无聊赖之际,不知是谁提议去乡下走走,商议的结果,大伙一致同意去清溪孽龙洞。
在路上颠簸了四十分钟,又沿着一条长长的石子路走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来到了孽龙洞洞口。洞里冷冷清清,偌大个山洞里竟只有我们一行五人。洞深处吹出的一股股冷风,很快就将我们身上的躁热之气洗净。洞里一根根千姿百态的钟乳石,在彩灯的映照下,显得曼妙瑰丽,让我们流连忘返,叹为观止。当我们依依不舍地走过四千米山洞、从另一个洞口出来时,洞外已是夕阳西下时分了。
因担心下山还要走一个多小时,已经赶不上回城的班车了,何去何从,站在落日的余晖里,我们一时无所适从。
凤子说她外婆家住在东源,离这里只有五里路,要不我们就去她家里吧。于是就决定去凤子的外婆家。沿山间小路走了约三里路,一路采花摘果,驱鸟逐蝶,倒也不觉得累。只是速度太慢,待走到东源街头,太阳早已落到山的另一边去了。在趋于昏暗的夜色中,饥肠辘辘的我们顾不上停下歇息,而是趁着天边尚存的最后一线光亮加紧赶路。因为凤子说乡下的岔路太多,天黑了容易迷路。
尽管脚下一再加劲,当我们刚走出仅几百米长的小街时,一下子就陷入了浓重的夜色包围之中。我就着路边最后一家尚未打烊的小店透出的灯光看了一下表,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半了。
刚出街口,还能隐隐约约看见脚下是一条不算窄的沥青马路,走了十来分钟后,就明显感觉到脚下的路变成了一条沙石路,再走下去,前面就出现了两条宽度相当的岔路,沿左边的一条泥土路走下去,只觉得路越走越窄,接着前面就出现了黑黝黝的山岭。路在一座连着一座的山岭间向前延伸。刚开始的时候,大伙还说说笑笑地走在一起。不久,相互之间的距离就在逐渐拉开,走在最前面的是凤子和老华,走在中间的是娟子,我和樱子则落在了最后。一路上,岔路果然不少,有时是两条,有时是三条,每逢这样的时候,凤子他们都会在岔路口停下来等候我们片刻。只是走不多远,娟子、我和樱子又会逐渐拉开距离,落在后面。
月亮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当我和樱子两人转过一道黑漆漆的山坳时,忽然看见正前方的远山之巅,端端正正地托出一轮硕大的、金黄色的圆月。它是如此的温馨与明净,仿佛无数个世纪以来就一直安静地待在那里,接受人类的觐见与赞美。
我和樱子禁不住停下脚步,观赏起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等到我们想起还要赶路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凤子和娟子她们都早已走远,不见身影了。我和樱子沿着崎岖的山路一阵紧赶慢赶,却始终看不到前面三人的身影。不久,令我一直暗暗担忧的事情出现了,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左一右两条大小差不多的岔路。
而此时,那轮硕大的圆月已被路边高大的山岭所遮掩。
前面的人到底走的是哪条路呢?在岔路口,我们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希望能听到凤子他们的脚步声或讲话的声音。听不到声音,我们就大声呼喊他们的名字,可除了山谷的回音和四周夏虫的鸣唱,我们一无所获。
到底走哪条路呢?在这样一个漆黑的夜晚,一个陌生的山地,樱子惊恐而无助地望着我拿主意。
我紧张地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人在走路的时候,一般都是下意识地习惯于朝右走,所谓顺其自然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凤子他们是朝左走,一定会因违背了这种走路习惯而感到小小的不适,也就自然会想起后面还有人而停下来指引方向了。
果然,当我们踏上右边的道路走了一段路,又拐过了一个山坳后,远远地,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狗叫声。深夜狗叫,毫无疑问是被外人所惊动。我赶紧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凤子,立即就惊喜地听到了凤子的应答声。
那个夜晚,我们足足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凤子的外婆家里。所幸在后半程,月亮已经升高到半空,月亮清亮的光辉一直伴随在我们身边……事后,我们一直笑话凤子的距离感太差, 明明从东源街到她外婆家最少有十里路,而她却说只有两里路。但凤子却一直不承认有十里路,她认为是我和樱子走路的速度太慢。
今夜,当我坐在电脑前敲下上面这篇文字的时候,那个遥远的月夜的情形,再一次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而那个夜晚我所领悟到的“顺其自然”几个字的内涵,则早已融会贯通到了我的生命之中。在此后的岁月里,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在人的一生中,有些东西不是通过刻意追求就一定可以得到的;很多时候只有顺其自然,在人生的道路上,才能够少走一些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