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程与本地视角下企业知识搜索前因综述

梁子涵

（浙江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一、引言

创新发展是当今企业关注的重要问题之一。“创新”活动在很大程度上是将之前分离的不同知识元素进行商业化整合的结果[1-5]。知识尤其是新知识可以引导组织发展新产品与新服务，从而进一步影响组织的绩效及其生存[6]。与此同时，高度专业化的劳动分工在知识经济大潮中占据了主导地位，企业很难再像之前一样仅仅依靠内部知识积累来获得持久发展，跨越原有组织或技术边界进行知识获取和搜索已经成为必然趋势[7]。因此，在演化经济学领域，学者们指出知识搜索的意义就在于帮助企业找寻与获取“多样化的资源”（sources of variety），进而为企业进行知识与技术资源的整合提供途径。

企业的知识搜索是指企业为适应环境和解决问题而开展的对技术、知识与想法的创造与整合[2,8-9]。学者们依据不同的理论视角对知识搜索行为进行了刻画。有不少学者对知识搜索进行了类别的划分。Nelson 和 Winter根据搜索地域及知识的相近程度提出了搜索的“远程”（distant）与“本地”（local）的概念[2]。类似于知识相近性的考量，March将搜索分成“探索式搜索”（exploration）与“利用式搜索”（exploitation），两者分别意指超越现有知识基础开展搜索，以及在现有知识范围内深入搜寻解决方案[10]。Rosenkopf和 Nerkar考察了不同的组织与技术相近性情形下的知识搜索行为，指出了内部搜索（internal search）与外部搜索（external search）的划分条件是看搜索行为是否超越组织边界（organizational boundary）[11]。进一步地，根据搜索是否跨组织边界与技术边界，他们将搜索活动分成了四类：不超越组织、技术边界的搜索行为被定义为“本地搜索”（local search）；同时超越组织和技术边界的搜索被定义为“激进式搜索”（radical search）；超越组织边界，但不超过技术边界的则称为“外部跨界搜索”（external boundary-spanning search）；不超越组织边界，但超越技术边界的是“内部跨界搜索”（internal boundary-spanning search）。上述研究中对搜索行为类别划分的思考，归根结底都是基于距离这个单一维度，不论是地理位置、组织边界还是技术边界，距离上远的都可以归纳为远程搜索，距离上近的即为本地搜索。

目前绝大多数有关知识搜索的研究都集中在了知识搜索对组织绩效的影响效应上，尤其是知识搜索的宽度与深度在不同情境下给企业绩效带来的影响[12-14]。主流的研究结论认为搜索深度和宽度会给企业带来正面的影响，但是深度或宽度超过一定的度之后边际效用会出现递减情况，因此整体看来知识搜索的深度和宽度与企业的绩效间存在“倒U型”关系[15-17]。例如，Katila和Ahuja研究了欧洲、日本和北美的机器人行业数据，发现了搜索深度与公司推出新产品数量存在倒 U型关系，即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搜索深度的增大会促进新产品的开发，但是超过了某个临界值之后，搜索深度增大反而会对新产品数量产生负面影响。而搜索宽度与产品创新之间存在着正向的线性关系。同时他们也发现搜索深度和广度的交互作用与新产品数量也是正相关的[15]。Laursen和Salter更细致地关注了外部知识搜索的构念，他们使用英国的创新调查数据研究了外部搜索策略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印证了外部搜索的宽度和深度均与创新绩效存在“倒 U型”关系。这里外部搜索宽度是指组织进行创新活动所依赖的外部资源或者搜索渠道；外部搜索深度是指组织探索不同外部资源与渠道的程度[16]。类似地，Hung和Chou发现对技术的探索（technology acquisition）与组织绩效存在正相关关系，但是对技术的利用（technology exploitation）则不然[18]。Wang和Li发现过度的搜索（deviation from the optimal search），也即过度的探索式搜索（over-exploration search）或过度的利用式搜索（over-exploitation search）会对组织的绩效带来负面影响[19]。相比较而言，对于搜索宽度单维度（也即远程或本地搜索程度）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现有的研究相对不足。

与此同时，众多学者从各异的维度及变量角度出发，对不同行业中的各类企业进行了研究，帮助人们较深入和全面地理解了知识搜索对企业绩效的影响。然而，目前有关知识搜索决定因素，尤其是基于远程和本地知识搜索视角的前因研究，还相当有限[5,7]。而在少数的一些前因研究当中，虽然涉及到了部分相关的影响因素，但缺少一个较为整合的理论分析视角[5,12,13]。这种理论研究上的不足也对企业实践产生了影响。事实上，知识搜索行为反映了企业创新或者研发层面的偏好，了解其前因，有助于企业深入认识并调整自身的知识搜索策略。

有鉴于此，本文主要基于远程与本地搜索的视角，对现有的外文企业知识搜索前因的文献进行了综述研究。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首先，本文将给出相关文献分析的理论背景，包含知识搜索的本地-远程视角以及搜索行为的理论分析视角；其次本文给出相关文献的分析，包含文献的选择、分析过程以及相应理论框架的建立；再次本文将进一步地对本地-远程知识搜索的前因理论进行探讨与归纳，将前因归纳为“内部资源能力”、“搜索动机”以及“搜索情景”这些维度；最后给出了本文的主要结论以及未来的研究发展方向。

二、文献分析的理论背景

（一）知识搜索的本地-远程视角

本地搜索。“本地搜索”（local search）是指组织在与自身知识基础联系紧密的领域内开展搜索并解决问题的活动①[15,20,21]。演化经济学家认为，企业搜索行为主要是基于自身的经验、规则，并会顺应一定的技术路径（technological trajectory）而开展[2,22]。同时，缄默知识（tacit knowledge）的存在也会促使企业采用本地化的搜索策略[2,23]。值得注意的是，多数研究中“本地”的概念，一般是指企业现有知识基础的范围附近[3,20,24]。学者们也发现了企业存在对本地搜索的偏好，并提出了不同的解释。Simon认为人们有限认知能力（cognitive abilities）导致了有限理性的行为[25]。所以运营人员和技术人员不可能穷尽所有解决问题的方法，也就不能完全合理地估计和比较所采取措施在未来的结果[26]。同时，已有的知识基础会促进企业继续在该领域内搜索，搜索在熟悉与接近的范围内会更简单[27]。最后，在近似领域内的搜索的成本也相对较低。

远程搜索。远程搜索和本地搜索其实是将搜索按距离维度划分得到的两个极端。“远程搜索”（distant search）是指企业有意远离现有组织边界与知识基础的搜索行为②[15]。一些学者也讨论了远程搜索存在的相对优势。Postrel指出超越组织边界的搜索可以为企业带来互补知识（complementary knowledge）[28]。本地搜索往往不能带来足够的解决问题所需要的灵感，本地化的环境也无法为知识整合提供充足的机会[11]。过分重视本地搜索可能会导致短视行为和认知偏见[10,29]。最后，远程搜索本身并不强调极端地远离之前的搜索基础，许多企业搜索了某些未涉及的技术知识，但是这些知识很可能与公司现有知识基础有着某些联系。远程搜索或探索式搜索是指企业对相对陌生领域的有清楚目的性的探索过程，并不一定背离企业之前的目标。事实上，Laursen在其有关创新搜索的综述研究中指出，起源于演化经济学的知识搜索研究出现了明显的“演进”动向，即最初的学者集中探讨了知识搜索在演化经济学意义下的前提[5,20,24]；这之后学者对“本地化倾向”的不可避免性形成了共识，相关研究也多集中于对本地搜索的探讨[30,31]；但是在更近的研究中，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注意到应避免“本地搜索陷阱”，即应在本地、远程搜索之间适度折中[32]。

（二）知识搜索行为的理论分析视角

Wang和 Li对知识搜索的理论渊源做了一个较为全面的归纳。他们指出组织理论（organization theory）、产业经济学（industrial economics）、演化理论（evolutionary theory）、组织学习（organizational learning）、组织行为学（organizational behavior）以及企业资源观（resource based view of the firm）等理论均为知识搜索前因的研究提供了相关理论视角[19]。本研究主要关注了演化经济学以及企业的资源观两个理论视角，因为该领域内契合程度较高的文献成果更为丰富。并且，这两个理论视角分别从外部环境以及企业内部资源两个角度出发，有助于我们建立逻辑上较为完备的整合性分析框架[13,33,34]。

演化经济学（evolutionary economics）或者演化理论（evolutionary theory）的研究强调了知识搜索可以帮助组织获取资源的多样性，使得组织能够创造知识与技术的崭新组合[2,5]。演化经济学领域的学者提出了外部环境力量（external environmental forces）将会影响组织知识搜索的探索性程度，例如市场动态（market dynamism）也是促进创新搜索的一个重要因素。在动态程度较高的市场中，企业需要及时地更新自身的知识库从而能够持续地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环境[35-37]。与此同时，企业可能会收到其竞争对手的影响而调整自身的搜索策略[37-38]。激烈的行业竞争所导致的来自竞争对手的大量模仿也可能会使探索式搜索的回报缩水[39-40]。其次演化理论和组织学习角度也指出了在相似的外部环境条件下，组织的知识搜索策略仍会有不同倾向[41]。事实上，不同的组织拥有的不同的资源也使得组织对外界情境的理解及响应有所差异。组织的惯例（organizational routine）以及响应策略（response strategy）往往都是遵循一定的路径依赖性（path-dependent manner）[2]。所以这些企业的现有的知识结构（knowledge structure）、所涉及的技术范围（technological scope）以及之前知识搜索的行为都会对其目前的搜索策略带来影响。

与此互补地，组织的资源观理论从企业内部资源产生影响的视角深入地考察了影响知识搜索策略的潜在因素。一方面组织自身的特性（organizational characteristics）是影响其知识搜索策略的原因。由于全面掌握与评估外部信息在企业决策过程中几乎是可遇而不可求，经理人往往以“满意原则（satisfying behavior）”作为决策的标准[42]。一些预期较低的企业可能对探索式搜索浅尝辄止，导致其远程知识搜索的成果受到限制[20,43]；同时也有研究发现当面临财务或破产困境或者拥有较多冗余资源的时候，组织更倾向于探索式搜索[44,45]。另一方面，组织对不同能力的追求也会影响搜索策略的选择，比如利用式搜索可能会被组织采纳，因为其可使得组织获得内部战略知识和资源的积累（internal strategic knowledge and asset stocks）进而提升组织的竞争优势；同时一些研究也指出组织的探索式搜索会更有益于组织获得可持续的竞争优势（sustainable competitive advantage），因此在此条件下，探索是搜索相对有了更多的吸引力[11,35]。

总体来看，知识搜索的前因研究的理论背景大致可以分成内部资源学说（企业资源观）以及外部环境学说（演化经济学）两类。这两种理论框架包含了许多行业以及组织层面的具体影响因素，而在多数情况下这些前因的具体作用在不同的研究中并不完全一致。本研究正是以此为出发点，试图建立有关企业远程本地知识搜索策略前因的概括性主要理论框架。

三、文献分析

（一）文献的选择

为了反映研究的历史情况以及最新的研究趋势，本文在Web of Knowledge信息检索平台上搜索了企业远程以及本地知识搜索领域中相关英文文献。之后本研究筛选并阅读了原始文献中与研究问题最为契合的有效相关文献，完成了这部分文献的情况描述性分析，并以此为基础归纳总结了关于企业远程本地知识搜索的文献概念框架。具体地，本研究首先在Web of Knowledge数据库中按以下筛选条件进行了文献检索：

至少包含一个下述有关知识搜索的主题词：

知识搜索（knowledge search）、知识搜寻（knowledge seek*）、技术搜寻（techno* seek*）、技术获取（techno* acquisition）、创新搜索（innovation search）、技术采购（techno* sourcing）

至少包含一个下述有关远程或本地搜索的主题词

远程（distant）、本地（local）、探索（explor*）、利用（exploit*）

研究时间

对研究的时间没有额外时间限制，但事实上最终文献搜索结果显示所有命中记录的时间跨度为1993-2014年，共计21年。

学科领域

限定为管理学（management）或商学（business）或运筹与管理科学（operations research management science）。

（二）文献分析的过程

通过上述搜索过程，本研究得到了原始的102篇英文文献。这些文章有超过20年的跨度（1993年至2014年），在2009年与2012年前后达到了单年发表高峰（年均10篇以上）；总引用（citations）在2012单年超过了250次，截止目前总被引用数量（sum of times cited）超过了1500次。这些研究的来源基本涉及了创新管理领域中的较为优秀的期刊，如Research Policy、R＆D Management、Technovation、Industrial＆Corporate Change。中国、美国以及英国是这些研究的前三大来源国家；研究领域划分方面，这些研究主要涉及了管理经济（business economics）、工程（engineering）、及运筹学与管理科学（operations research management science）领域。

其次，经过以下的进一步删选过程，本研究根据以下两个标准，将文献范围精简得到了最为核心的45篇有效文章：

是否支持全文数据下载：首先102篇命中文章中只有72篇支持全文数据下载。未能下载到的文章多属于会议论文（proceedings）以及研究草稿论文（research papers），由于不能根据全文内容进行分析与评判，故本研究将这部分文章忽略。

是否契合研究目标：72篇有全文数据的文章中有45篇文章真正符合作者的研究目标。这45篇文章均涉及了企业远程及本地知识搜索行为和前因的相关讨论，其他27篇文章虽然一定程度上也属于知识搜索的大范畴，但其多数是基于对某区域内的某家公司的深入案例分析，或者是主要着眼于远程本地搜索之外的其他理论视角，如海外直接投资、知识管理与转移等等，因而这27篇文献与本研究并没有足够的关联，在本研究中被舍弃。

（三）基于文献分析的理论框架建立

表1反映了这些文献的来源期刊（囿于篇幅，在此仅列出文章发表数排前十的刊物）以及时间段分布。包含Research Policy、Industrial＆Corporate Change及Technovation在内的创新领域内最好的几个期刊刊文数最多，占到了总文章数的近30%。同时这些有效文献的时间分布并不平均，1994-2000年这7年间仅有2条记录，而2001-2007年间有5篇，而2008年之后至今竟达到了38篇，占到了80%以上。由此我们可以推测从文献数量的角度来看，远程与本地知识搜索的相关研究目前正处于发展较快的阶段，而且目前该领域也快速吸引到了优秀学者以及顶级期刊的重视，这也表明该领域在组织以及创新管理领域内愈来愈高的科研价值。

表1：文献来源期刊排名及时间段分布Tab1：Literature resource journals rank and time distribution

本研究整理出了这45篇研究的主要变量或主要分析对象，应用的数据类别和研究方法，以及主要的理论贡献。总的来说，发表于1994-2014年间的这45篇英文文献基本上给出了目前对远程以及本地知识搜索研究的概况。为了更深入地了解这些工作，本研究采用了文献内容分析（content analysis）的方法[46-47]，将文献中有关知识搜索前因的观点总结归纳。45篇有效文献中有78%（35篇）研究或探讨了有关影响搜索的因素，本研究将这些因素大致分成了企业内部能力资源，企业搜索动机以及外部搜索情境三个大类，如图1所示。

图1：本地-远程搜索影响因素分类Fig.1 Categories oflocal-distant search determinants

四、本地-远程知识搜索前因的理论探讨

由前所述，本研究将影响企业远程知识搜索策略选择的因素归纳为了“企业内部资源与能力层面”、“企业搜索动机”及“外部搜索情境”三大类别，如图2所示。Beckman等学者研究了20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美国大型公司，结果显示组织面临的公司层面（firm specific）和市场层面（market level）的不确定性状况，会对探索以及利用型搜索的选择带来影响[33]。Jansen在其对利用-探索式创新的研究中亦从组织内部机制（organizational mechanisms）以及外部环境（environmental aspects）两方面探讨了前因因素[13]。Kim 也在研究中提及环境动态性前因（environmental dynamism）以及组织内部差异性（organizational internal variety）的影响[34]。

图2：各类别前因因素影响与内外划分气泡图③Fig.2 Bubble chart of different categories of determinants

（一）搜索前因：内部资源与能力

45篇有效文献中超过 50%（23篇）涉及了企业内部的因素，其中包含：组织内部能力（internal capability），组织内部资源（internal resources）和搜索动机（search motives）三个子维度；有14篇（31%）的文献探讨了来自外部环境的因素④，具体包含市场动态性（market dynamics）、市场增长潜力（market growth potential）、行业技术独占性（technological appropriability）、行业技术积累性（technological cumulativeness）以及合作与战略联盟（organizational alliances）几个方面。

组织吸收能力对知识搜索所的影响。组织的吸收能力（absorptive capacity）是众多学者关注的焦点。Park和Choi指出了吸收能力视角是了解企业技术获取的重要理论分析途径，其也是组织学习过程的最重要决定因素[48]。Cohen和 Levinthal将其定义为“基于组织之前知识的对外部新信息价值的识别（recognize）、消化（assimilate）并最终进行商业化应用（apply to commercial ends）的能力”[27]。由定义可以看出，组织的吸收能力既强调了对外部知识的识别，即可以使企业明白应该去搜索什么样的知识与信息来源；同时其亦包含了将知识加以整合利用的要求，也即企业将获得资源为己所用并完成有意义的创新与知识搜索过程。类似地，Laursen等学者探讨了吸收能力与探索式搜索的关系，用追踪能力（monitoring ability）及同化能力（assimilation ability）两个维度刻画了企业的吸收能力，并发现这两维度的不同水平会影响企业远离现有技术基础的远程搜索程度。他们发现同化能力越高，企业越倾向于远离本身知识基础的探索；且技术引进（licensing-in）与较高的追踪能力也有类似作用[49]。企业内部研发能力可以促进其对外部技术的有效利用[50]，而且更活跃的创新活动可以帮助企业更多地进行外部技术获取[51-52]。Rothaermel和Alexandre对美国制造企业的研究发现企业的吸收能力既可以帮助组织同化外界知识（assimilate external knowledge），也可以促进其吸收内部知识（process internal knowledge），从而提升组织技术获取的二元性[53]。其他学者将吸收能力划分为潜在吸收能力（Potential absorptive capacity）以及实现吸收能力（realized absorptive capacity），前者意指企业分析新信息并内部消化的基本能力，后者代表组织将缄默知识（tacit knowledge）转化成显性知识（explicit knowledge）从而将新信息应用于绩效提升的能力[54]。Buckley和Park指出组织的实现吸收能力对企业从外资伙伴处获取技术以及绩效提升有着促进作用，其中企业及其合作伙伴之间的信任、交流文化认同会增进知识的转移，合作伙伴的专家指导与协助管理也会使组织对新知识的利用能力得到提高[55]。Fosfuri和Tribo的研究发现企业科研合作、对外界知识的获取以及知识搜索的经验是决定企业潜在吸收能力的重要因素[56]。Park和Ghauri在研究韩国被收购的企业群体时也得到了类似的结论[57]。

组织经验对知识搜索的影响。技术创新具有一定的积累性，企业之前研发的经验会影响其研发的效率从而最终影响创新搜索活动。Nelson和Winter就在研究中发现，研发经验丰富的企业往往倾向于开展内部研发[2]。Tippmann等学者对跨国公司下属企业的研究表明，企业解决问题的不同经验模式会影响其对远程本地搜索策略的态度[58]。Aloini等学者指出不连续创新搜索经验（discontinuous innovation search capacity）可以触发远程搜索，进而促进企业绩效的提高[59]。人们不同观点的深度交互是促进以新产品、新工艺及新服务为载体的创新的关键因素，而之前的经验、外部的激励和公司治理体系都会促进这种创新的过程。一些学者也从项目层面做了考察，Bonesso等学者的探索式项目经验，也即对最前沿产品（novel product frontiers）或异质化技术领域（heterogeneous technological domains）的搜索经验，会激励企业探索更多的潜在外部资源[60]。

控制机制对知识搜索的影响。控制机制（control mechanism）主要可以分为管理控制机制（management control）以及运营控制机制（operational control）两类，前者多指可观测的决策能力（observable pattern of decision-making power）[61]，这种能力可以帮助组织更合理地配置资源以达成目标；而后者则表示企业在运营层面对知识落实（knowledge application）效用的监督[62]，其可以使企业对新的知识更为敏感并最终促进企业对知识的吸收和转化过程。Jansen等学者研究了欧洲的金融服务公司发现正式组织的等级结构会对探索式搜索以及利用式搜索带来不同影响，组织集中度（centralization）会减弱探索式创新，而组织正规化（formalization）会促进利用式创新[13]。Mom等学者发现所研究的电子设备行业中管理人员的知识（managers’ knowledge inflows）会影响其对知识搜索策略的选择[63]。Liu和 Tylecote在对中国汽车行业的案例研究中阐释了公司治理的相关能力会促进公司技术能力提升[64]。Park和Choi指出了企业的管理运营机制（management and operational control mechanisms）会影响子公司与外资母公司间的跨国界知识获取（cross-border acquisitions，CBAs）[48]。具体地许多控制机制，包含高管成员的组成（staffing the top management positions）、政策制定规划过程（participation in the policy making and planning process）、子公司管理团队与跨国母公司的交互（interaction of the subsidiary’s top management with the MNE）以及核心业务外方员工参与度（participation of foreign expatriates in key functional areas）等方面，都会为组织学习带来正面影响。同时，控制机制也可以与组织吸收能力联系起来，事实上，Park指出治理机制可以促使组织的吸收能力发挥最大化效益（maximization）[65]。

组织内部资源对知识搜索的影响。组织资源是企业建立和维持竞争优势的重要因素[66-67]，组织资源是指企业可用于创新活动的包含技术资源（technological resources）、财务（financial resources）、管理者注意力（managerial attention）及搜索经验（search experiences）等的各种资源和能力的加总。不同研究对组织资源为知识搜索带来的影响看法不同，一些学者认为充足技术资源、良好研发设施和人员储备会使得企业对外知识搜索的动力降低[12]；还有的学者认为充沛的资源能够使企业担负得起探索式创新的较高成本，因而有利于企业的远程搜索行为[9]。事实上，技术资源层面的影响尤为显著。自主研发的种种潜在困难也是促使企业开展外部知识搜索的一大动力[51-52]。Pandit和 Siddharthan在研究中提及企业的技术研发投入可以促进其通过包含市场技术许可，海外直接投资以及资本财货进口（capital goods import）等的通道进行技术获取。同时，某些情况下企业能力的不足会影响其对外界技术的获取[68]。Flowers的案例研究表明内部因素（如交易的非常规性与偶然性）及外部因素（市场与技术的创新程度）均会导致组织不能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良好的基础设施购买（infrastructure acquisition）[69]。

财务资源方面，Wu认为公司上市（go public）后所获得的资源会减弱有关新近知识（new or recently developed knowledge）的探索，并会增加在科学知识基础上的探索式搜索的程度[70]。Drechsler和Natter在实证研究中发现财务资源缺乏反而会促进企业寻找外部技术合作伙伴，进行外部技术创新[71]。

在组织管理者注意力方面，由于不同人员所关注的重点（attention）不同，其对不同创新搜索也各有偏好。Hsieh提出了不同特质的利益相关者（比如管理者、客户以及支持性员工）会影响组织对缄默知识的获取过程。Salter 和 Laursen提出组织管理者注意力和合理调配是使得组织可以在发展新产品新工艺的同时成功兼顾外界环境变化的重要因素[16]。

冗余资源概念很好地刻画了企业资源的充足程度。Nohria和 Gulati指出一定的冗余资源（slack resources）可以为企业开展有高不确定性同时有高回报的项目提供支持[72]。与此同时，过多的冗余资源可能会导致较低的利用效率，比如诱发企业内部的权力滥用，从而最终影响正常的创新过程与企业的绩效。Katila认为组织中的冗余资源会允许企业开展多元化搜索，从而部分抵消环境不确定性带来的负面影响[9]。

（二）搜索前因：企业搜索动机

除了客观存在的能力与资源水平之外，企业自身的主观选择也会显著影响其创新及知识搜索的过程。不同行业背景及拥有技术的特征等等因素往往使企业的技术获取策略存在一定时空及领域偏好。Baines等学者在研究不愿涉足设备制造的美国企业时发现，对商业目标的维持、高效地获取制造技术、获取更好地技术能力、更好地支持现有生产技术以及维护独有的技术能力是这类企业制定自主研发或外部获取技术政策（make or buy）的出发点[73]。Lichtenthaler和Ernst在研究开放式创新的文章中提及有着较强势技术战略的公司比相对保守的公司更依赖对外部知识的搜索[74]。Poon和MacPherson研究了在美国投资的亚洲企业，发现这些公司的知识搜索会被强调渐进式创新（incremental innovation）的逆向产品周期模型（reverse product model）所驱动[75]。

也有学者发现对看重基础研究的公司会有对不同来源的知识更好地整合能力，其自主研发与外部技术获取的相合性也更高。Schlorke和Chan也指出包括公司技术实力与增长情况以及公司竞争优势在内的许多内部因素都将影响企业的技术获取模式（technological mode）[76]。Belderbos发现出口强度（Export intensity）、海外制造强度（Overseas manufacturing）及海外新设立分支制造机构经验（Operating experience in greenfield manufacturing subsidiaries overseas）等因素会影响企业技术获取过程[77]。Belderbos等指出有出口倾向（export orientation）的企业会更多地探索和获取国际范围内的知识源，这些公司也需要在出口中不断学习，从而使得自身产品更好地适应国际市场[52]。Chen的研究报告表明新知识的获取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非常规方式（informal means），对本地或全球的非正式知识（informal knowledge）的利用式搜索可以显著促进小型以及中型技术型企业的技术追赶[78]。Swan和Allred的研究探讨了包含企业的差异化目标、低成本目标、竞争强度等因素对企业技术搜索战略选择的影响[79]。Katila和Chen使用机器人行业纵向数据（longitudinal data）证实了竞争对手的动向也会影响企业的搜索策略，他们发现跟随竞争对手开展搜索的企业会引入更多的新产品，同时先于对手进行搜索的企业会开发更多更有创新性的产品[80]。Davenport研究了接近度（proximity）对企业技术获取的影响，发现中小创新型企业在某些情形下（如企业国际化程度与分布相近程度较低等）会倾向于依靠组织层面接近性（organizational proximity）进行技术获取而非地理接近性（geographical proximity）[81]。

此外，企业联盟关系的存在，尤其是海外合作关系也会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企业搜索的动机与模式，从而影响企业的创新过程。Li等通过案例分析发现企业外部创投（external corporate venture）可以积极促进企业技术获取[82]。Park和Ghauri研究了部分被跨国企业收购了的韩国企业，发现企业层面的信任、组织兼容性（organizational compatibility）以及知识传递公司的合作协助（collaborative support by knowledge transferors）均会影响技术获取过程[57]。Du和Ai证实了企业联盟中均衡的雇员队伍与良好的联合研发能够促进外部技术获取的效率[83]。Rice 等学者也指出了企业联盟资源会为企业的运营与战略提供机会[84]。

（三）搜索前因：企业搜索情境

45篇文献中有14篇直接提到了有关搜索情境的前因因素，同时这些文献所引用的其他相关核心文章也为本研究提供了很好的补充论点。搜索情境主要反映了企业所处的外部环境的一些特质，包含环境的不确定性、环境友好程度以及行业技术领域的一些主导因素。

环境不确定性（environmental dynamism）对知识搜索的影响。环境的动态变化会对企业创新搜索带来不同的影响。Lin和Li从环境战略匹配视角（environmental strategy co-alignment perspective）研究了外部环境因素对企业跨界搜索行为（boundary-spanning search）的影响，他们发现技术不确定性（technological turbulence）与供方跨界搜索（supply-side boundary-spanning search）、市场不确定性（market turbulence）与需方跨界搜索（demand-side boundary-spanning search）以及竞争程度（competitive intensity）与空间跨界搜索（spatial boundary-spanning search）均存在正向相关关系⑤[37]。Rahman等学者研究了马来西亚的制造业并发现技术复杂性（technological complexity）、技术特殊性（technological specificity）以及技术不确定性（technological uncertainty）会促使企业与技术供应商（technology supplier）维持更紧密的关系[85]。

Cho和Yu认为较高的不确定性会使跨组织边界的交易成本大大增加，因而此时内部研发更被企业偏好[86]。Jansen的研究指出在较高动态性的环境中组织的探索式创新更为有效，竞争程度高的环境对组织的财务绩效更为有益[13]。Lakemond和 Detterfelt通过案例分析发现加剧的环境动态（increased environmental dynamism）程度会给企业平衡远程、本地搜索提供机会[87]。在极度的竞争压力下，公司可能会倾向于通过利用式搜索循序渐进地开展产品与工艺的创新[10]。

与此同时，不同知识的交叉校核（cross validation）在动态程度较高的环境下十分重要，企业需要将不同来源或不同领域的知识汇总并作比对才能使创新过程有更佳的可靠性。例如Lowe和Taylor指出不确定性会鼓励企业从外部开展技术获取，即整合更多的外部知识[88]。另外一方面，较高的不确定性在带来一定风险的同时往往也对应着较高的潜在收益，这也能成为吸引企业进行开放和探索式搜索的激励因素[71]。

环境敌对性（environmental rivality）对知识搜索的影响。环境敌对性指企业可能面临的来自外部环境的困难，包含市场竞争密度、行业技术发展水平市场需求饱和程度等方面因素。现有研究对环境敌对性对企业搜索策略的定性影响并不一致，一方面环境的敌对性越低，外部信息与知识资源就越易被获得，企业也易有充足的动机参与到探索式搜索之中；另外一方面较高的环境敌对性也可能促使企业从事更深入的利用式搜索，以期避免处于劣势地位。Pisano认为当市场竞争程度很激烈时，企业往往会选择减少外部搜索而保护其关键技术以及核心竞争力[89]。Drechsler和 Natter也得出了类似的结果[71]。Roberson和Gatignon的实证研究发现在市场增长率较低的市场，企业会倾向于通过技术联盟开展研发工作[90]。Ahuja和Katila发现技术枯竭（technology exhaustion）和国际市场扩张（expansion beyond national market）两个特质情形会促使公司采取某些特殊的创新搜索路径。他们对美国全球性化工公司的研究发现在成熟技术领域（well exploited technological domains）的企业往往会加强其研发强度，且此正向作用存在一个较短的时间滞后效应（a fairly short lag）；同时产品的国际市场扩张也会正向影响其跨国界的研发工作[91]。Chesbrough的研究发现整合外部知识可提高企业新产品推出的效率，从而获得一定的市场竞争优势[94]。

技术体制（technological regime）对知识搜索的影响。Breschi 等学者指出某技术领域内的创新活动的开展可从技术体制（technological regimes）的视角解释[95]。Lee和Lim进一步指出技术体制也会影响技术追赶企业（technological catching-up firms）的创新活动与绩效[96]。事实上，技术体制是技术机会（technological opportunities）、创新的独占性（appropriability of innovations）、技术进步积累性（cumulativeness of innovations）以及知识基础属性（property of knowledge base）四个典型因素的结合[97]。这些维度很好地刻画了某行业中的技术特质，也是描述该领域中影响企业创新搜索行为的技术外部因素的很好途径。

技术机会表征了对创新投资的成功几率，高技术机会会为创新活动的开展提供有力支持[97]。一部分学者研究了基础科学机会对创新搜索的影响。Klevorick等学者发现基础科学的进步可以促进新的、更激进的创新，尤其是在高科技行业[98]；但是同时Pavitt的成果表明科学进步与技术实践之间并没有严格的线性相关关系。同时，高技术机会可提高了企业开展跨界远程搜索的可能性[99]。Laursen和 Salter认为外部知识技术俞丰富，企业俞易通过各种渠道获取所需的知识[16]。Quintana-Garcia和Benavides-Velasco对生物科技公司的专利研究发现技术资源范围（technological resources scope）对探索式搜搜索影响相对更强[100]。

技术独占性（technological appropriability）是指对企业的创新成果进行保护使其免受模仿从而保证企业创新收益的程度。一方面，较高的技术独占性可以提升企业对远程搜索的预期，从而开展更多的远程搜索，同时有技术优势的企业也会藉此以加强对市场的控制。Cohen和Levinthal认为低独占性可以促进企业开展更多的内部研发，从而提高吸收能力最终提升创新绩效[27]。Belderbos等学者发现能够维护创新活动效益的良好知识保护机制可以促进企业对外知识搜索以及研发的投入[52]。另外一方面，整个行业层面的高独占性可能会使外部知识与技术的获取变难，导致远程搜索无法进行。Hagedoorn发现创新保护与行业知识溢出具有显著负向关系，高技术独占性反而会减少可被利用的外界知识溢出，此时企业不得不更多地与其他企业开展合作研发[101]。

五、结论与展望

本研究搜集并筛选了有关本地-远程知识搜索的外文文献，使用文献分析方法对所汇总文献及该部分文献中引用的其他关键文献进行了研究与梳理，得到了有关远程-本地知识搜索研究的发展趋势，同时总结得到了该领域的主要理论框架，并最终深入探讨了本地-远程搜索前因机制。

首先，根据本研究搜索筛选结果，我们发现有关组织远程-本地知识搜索行为的研究在20余年的时间跨度中逐渐丰富，并在最近5年左右进入了高速发展阶段（2008年之后的有效文献达到了80%以上）；有效文献中 30%以上均来自创新管理领域的最顶级期刊；同时有效文献的近 80%研究或探讨了有关影响搜索的因素。这些结论虽与文献选取相关有一定主观性，但是其大致反映了关于远程-本地知识搜索前因研究的愈来愈高的科研价值。

其次，本文从“组织内部能力与资源”（其中又包含吸收能力、控制机制、经验以及资源四个子因素）、“企业搜索动机”以及“企业搜索情境（包含环境动态性、环境敌对性以及技术体制三个子因素）”三大层次组织了现有研究中有关远程-本地搜索行为前因的研究观点。通过分析本研究发现，部分层次的现有前因研究并不完善，同时一些研究观点之间仍存在部分矛盾之处。尤其是，学者对环境动态性及敌对性、技术独占性对远程搜索的影响仍存在分歧，有的研究认为在有较高不确定性的，更为友善且有较强的技术独占性的情景下企业会倾向于更多的远程搜索，但是也有许多其他研究发现了负向的影响。而且，目前关于组织资源充裕性正向影响远程搜索程度的相关实证较少，理论上充足的资源完全可以去支撑企业的远程探索，但是当前研究中能证明该机理的实证非常少。其次，技术体制的其他维度（技术积累性以及知识属性）在所搜集到的有效文献中涉及较少，而这些因素也是反映外界技术情景的重要因素。再次，关于企业动机因素的观点多出自于对某些特殊情景的分析，似乎缺乏一个统一的理论口径。最后囿于我国专利数据所限，目前该领域行业层面的研究多集中关注国外情境，应用大规模专利数据进行中国情景下的实证验证目前仍鲜有涉及。

上述提及的各方面都为后续研究的开展提供了思路与启发。研究人员首先可以关注于一些影响效果存在分歧的变量或机制（将某些因素做成调节变量进行机理解释可能会有更合理的结果）；其次对于那些未有或少有涉及的领域，及时地后续研究也会为相关理论的完善做出贡献；最后学者们也可以尝试新的专利数据搜集预处理方法，进而开展中国情景下的行业层面的相关研究，原有的已被国外数据证实的主效应或者存在分歧的影响因素在中国情景下极有可能会出现变化，能填补这个领域的空白的崭新结果将会及大地推动理论的发展与完善。

[注释]

① 也即“利用式搜索”（exploitative search）。

② 也即“跨界搜索”、探索式搜索（exploratory search）或“非本地搜索”（non-local search）。不同学者对同一个概念有不同的提法。

③ 这里三种颜色代表了三大类本地-远程搜索的前因因素，气泡大小表示有效文献中相关论点的数量。横轴两端分别代表了内部因素类与外部因素类，纵轴两端是对促进本地搜索及促进远程搜索这两种不同影响的区分。

④ 本研究可考察了45篇有效文献中所引用的其他相关核心文献，这些文章为本研究的理论分析提供了很好地补充论点。

⑤ 供方跨界搜索（supply-side boundary-spanning search）关注对新技术知识的获取以及组织内资源输入输出转化过程；需方跨界搜索（demand-side boundary-spanning search）更强调在组织自身或联盟的市场中搜索新知识；而空间跨界搜索（spatial boundary-spanning search）则主要关注在不同的区域或者行业情形下的知识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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