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发展转型:文献检视与理论辨析
2014-01-03胡岳岷刘甲库
胡岳岷 刘甲库
摘要:新一轮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绿色发展转型的全球研究热潮由此勃兴。“绿色经济”一词是由皮尔斯在1989年首先提出的。循环经济的核心是资源循环利用,低碳经济强调碳减排,绿色经济则更偏向生态环境的安全性。21世纪是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时代。生态环境恶化催生了绿色发展理念。新理念推动绿色发展理论与实践。在西方世界,公司、政府和个体共同致力于绿色发展转型与创新。中国学者的研究更具广谱性。科学发展观是绿色发展的理论基础。今天,全人类对绿色发展的共识与行动,是人类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次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21世纪是绿色经济时代,我们必须抓住历史机遇,走在时代前列。
关键词:绿色发展;绿色转型;绿色经济
中图分类号:F06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2674(2013)06-033-10
马克思指出:“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绿色经济发展转型研究,自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和罗马俱乐部报告《增长的极限》发表以来,已历半个多世纪,但并未引起国际社会的重视。1989年,英国经济学家大卫·皮尔斯提出“绿色经济”以来,特别是2008年新一轮世界金融危机爆发后,国际社会深刻认识到传统的经济发展方式已难以为继,绿色转型也许是明智的可行选择。于是,绿色发展转型的全球研究热潮由此勃兴。我们正处在大数据时代,每天都有海量信息发生,我们无法穷尽所有文献,只能择其要者勾划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一、低碳经济、循环经济和绿色经济:理论辨析
传统经济是粗放式、一次性地从大自然中索取物质和能量来实现经济的数量型增长,又不加处理地将废弃物丢进大自然,以高开采,低利用,高排放、低产出为特征,是一种单向开放式线性经济。若不是将废弃物直接排放,而是将其再利用,经济活动就会呈现出一种循环状态,就可以保证经济持续发展,这种经济运行状态称为循环经济。1966年,美国经济学家Boulding提出了循环经济说,即按照清洁生产方式,对能源及废弃物实行综合利用的生产过程。循环经济把经济活动组织成一个“资源一产品一再生资源”的反馈式流程,以低开采,高利用,低排放、高产出为特征。
低碳经济的概念由英国政府在2003年发布的能源白皮书《我们能源的未来:创建低碳经济》中首先提出,同年,Lester R.Bbrown的《B模式》发行,通过反思西方基于“化石燃料、一次性经济”的传统方式,提出了将生态和环境纳入经济体系来考量的经济发展B模式。庄贵阳(2005)认为,低碳经济就是以较少的能源消耗实现同样的社会经济发展目标。金涌等(2008)认为,低碳经济是以低能耗、低污染为基础的绿色生态经济。付加锋等(2012)将低碳排放和阶段性视为低碳经济的核心特征;金乐琴等(2008)认为,理解低碳经济需要把握三个特性:综合性、战略性和全球性。
“绿色经济”一词是由大卫·皮尔斯于1989年出版的《绿色经济蓝图》一书中首先提出。1990年代以来,许多研究者开始关注绿色经济也就是闭环型和服务经济的基本方面(Pearce,1988;Daly and Cobb,1989;Ayres,1993;Stahel and Jackson,1993),但学界对其内涵、外延的界定仍存偏差,定义选取的角度主要有三:
第一,绿色经济是一种新的经济形态。关注生态环境是一切绿色经济研究者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如崔如波(2002)认为,绿色经济是强调生态与经济协调发展的可持续经济发展的更高级形态;田江海(2010)把绿色经济作为与象征破坏环境的“白色经济”“黑色经济”的对称而提出的;高红贵(2012)视绿色经济为人类社会经济发展的新方向,是一种新的经济形态和经济模式。
第二,绿色经济试图打破人和自然以资源稀缺为前提构建的天人冲突范式,恰当定位人类福利与生态环境的关联方式,通过有益于环境或与环境无对抗的经济行为,共同提升经济与环境效益,实现可持续增长(OECD,2009;夏光,2010)。UNEP(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将其定义为,在提高人类福祉和社会公平的同时,极大地降低环境风险和生态稀缺性,即绿色经济是低碳、资源有效利用和社会包容的(UN—EP,2010)。Wall(2006)将绿色经济聚焦于资源、生态限制内最大化人类幸福。
第三,从概念构成要素总结绿色经济的特点。绿色经济的中心信条包括可持续性、生产和分配的本地化,尊重生态局限和更平等的资源分配(Jack Reardon,2007)。Ocampo(2011)强调在绿色经济的分析中,必须考虑4个不同的宏观经济学问题:当前的经济决定怎样顾及后代的福利,社会折现率应该被用于微观经济学和部门级别的成本收益分析;经济增长是结构调整的过程,绿色经济转型必将伴随生产和消费模式的重大改变,不啻为一次新的技术或者工业革命;全球性倡议怎样被落地施行;环保政策和支出对总供求的影响。诸大建(2012)则按思考深度,从浅绿到深绿对绿色经济提出基于效率、规模、公平角度的理解。
循环经济、低碳经济和绿色经济的提出和流行的时代背景不同,内涵有一定的差异,所要解决的问题也各有侧重:循环经济的核心是资源循环利用,低碳经济特别强调碳减排,绿色经济则更偏向生态环境的安全性。周惠军和高迎春(2011)指出,绿色经济、循环经济、低碳经济分别针对环境问题、资源问题和气候变化问题提出方案,相应的理论基础分别是环境经济学、产业生态学和能源经济学,在实践中应注意寻求三者的协同效应。
从共性来看,崔大鹏(2009)认为,绿色经济是属概念,循环经济侧重于废弃物的减量化、再利用和资源化,可以理解为其中的一个重要分支。方时姣(2009)认为,低碳经济是绿色经济发展的理想模式,发展低碳经:济是发展循环经济的必然选择与首选途径。杨志、张洪国(2009)认为,尽管“低碳经济”、“绿色经济”、“循环经济”在不同的话语体系中有不同的含义,但这三者间是内在关联的,循环经济是绿色经济和低碳经济的生产方式,是构建绿色经济的方法或实现的路径。周冬(2010)视循环经济为支撑低碳经济、通向绿色经济、实现经济生态化的生产方式和发展方式。从根本上讲,都是旨在解决可持续发展问题而提出的一脉相承的经济发展模式。杨运星(2011)则认为,循环经济、绿色经济、低碳经济虽然提法不同,但有着紧密联系,都是实现可持续发展的经济形态。它们的本质内涵、理论基础和追求目标一致,只是在产生的背景、研究的角度以及核心内容上有所区别。
二、国外绿色经济研究的基本脉络
对文献的梳理是一种批评性研究。批评隐含了判断的标准。这种判断往往存在两个方面的危险:一方面,只看到他们的缺点和不足,而忽视了他们所处时代的局限性;另一方面,片面夸大他们的优点,渴望发现一种对他们那个时代来说超前的观点。本文尽可能地恪守“中庸之道”。
21世纪是生态环境不断恶化的时代。生态环境的恶化催生了绿色发展理念。绿色经济理念获得关注,源于低碳经济理念的提升。莱斯特·R·布朗提出,以高碳化石能源和线性经济的物质过程为特征的传统发展模式,即“一切照旧(BAU)”的“A模式”已经走到了尽头。变革的方向是以低碳可再生能源和物质再生性利用为特征的可持续发展的“B模式”。他认为,通过削减碳排放、稳定人口、消除贫困和恢复地球的自然系统等四个相互依存的综合计划,可以把世界领出通向衰落和崩溃的老路。2008年金融危机使人们对无止境追求物质消费的传统增长方式有了进一步的反思,Rupe Read(2011)提出,如果将当前英国人的平均生活标准向全世界推广,大约需要三个地球才能维持现有水平。用更加绿色的新兴产业替代传统的资源型产业,实施绿色转型、绿色发展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关注和重视,美国、欧盟等发达国家纷纷出台致力于经济发展“绿色化”的经济刺激计划,中国、俄罗斯等新兴经济体也出台了相应的新兴产业规划和政策。
为了应对绿色发展的挑战,为转型的平滑进行提供理论工具,更多的学者从不同的视角对绿色经济学理论进行了研究和阐述。
1.绿色经济学理论研究
西方哲学强调“人是尺度”,视自然为外在客体,这种“主客二分”的世界观把征服自然看作是人的主体性的表现。White(1967)批评西方世界对自然的态度并归因于基督教对科技和人类征服臆想的影响,他认为,基督教鼓励开发并宣扬“人为贵”的世界观,已经亵渎了自然。经济学需要接受地球施予的边界,应该把超载的人类经济活动控制在自然承载力之内,是时候重写经济学了(Goldsmith,2005)。
第一、绿色经济学的智力来源追溯。有学者呼吁,从绿色视角来看,世界更需要的是新的经济学,而不是别的(Andemon,1999)。JGeorgescu-Roegen(1966)已经意识到被主流经济学无视的自然和经济过程有着持续的相互影响。Barry(1999)认为,生态社会主义和绿色哲学在许多方面是相通的。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绿色经济学吸收整合了生态经济学、环境经济学甚至异端经济学的方法和理念(Chiehilnisky,2009;01。son,2009)。Olson(2009)认为,反人类中心论的生态女性主义和反男性沙文主义的女权主义理论是绿色经济学的智力根源,尤其是后者。生态女性主义政治经济学通过研究女性在经济系统中的位置,提供了当前人与自然破坏性关系的分析视角,像自然一样,女性或女性的工作,为价值经济所外在化和利用(Mellor,2006)。通过自然资本对生产力和女性家务对生产贡献的类比,Bigo(2010)认为,就报酬、应得评价和社会地位而言,女性持家和自然资本对生产力的支持被严重低估了。
第二、通过制度比较,对主流经济理论生态缺陷的反思。Tim Jackson&Peter; Victor(2011)认为,生产力价值标准化、规范性评估依赖适当的度量,新古典经济学忽视了生态要素的引入。绿色经济学的内在规定性要求将生态环境作为内生变量引入经济学模型以反映真实世界现实的复杂性(Kennet,2007)。从绿色视角来看,新古典经济学是有缺陷的(Henderson,2007),尤其是概念内涵过窄。新古典经济学不是没有意识到就是有意回避政治和制度分析的必要性,正如Galbraith表明的,忽视了经济中既得利益和权利具有的重大作用(Kesting,2009)。马克思区分了生产资料的生产(MP)和消费资料的生产(MC),把社会再生产过程分为两大部类,并认为第一部类利润的下降一般预示着资本主义系统中周期性危机的出现。虽然国内的大量研究对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作为绿色经济的理论基础给予了极大的肯定,如李成勋(1998)、解保军(2006)、万希平(2009)、王雨辰(2011)、肖霜(2012)、吕文静(2012)、温莲香(2013)等,但总体来说,马克思关注的是资本主义兴衰的动力机制,在其理论中,自然的利用既不是作为资源,也不是作为垃圾,他并没有提出一个顾及资本主义和自然环境关联方式的方案(Peter Custers,2010)。为了抑制资源滥用,Custers认为,马克思的再生产方案应至少包括两个非生产部门,例如提取部和废物处理部,使资源成为内生变量以明确生产过程的内部转换。绿色经济学的社会价值理论以人、自然和非人生物为受益者,不仅仅是资源或生产的经济要素。强调价值体系,社会范式和消费文化的修订(Anderson,2006)。这是与新古典经济学中主观个人主义功利价值理论截然不同的伦理基础(Douai,2010)。主流经济学置经济于社会和自然系统之上,崇尚竞争行为得到超级回报的经济推理(Henderson,2007)。绿色经济学把经济视为嵌入社会和自然系统之中的子系统(经济、社会和自然生态系统由内至外三层环形嵌套),社会和自然是经济活动的起源和目标,而非相反,单纯以线性的经济产出来衡量社会和自然资本是有失偏颇的,这样的观点扭曲了目的和手段,忽视了三者至关重要的系统性联系(Biesecker&Hofmeister;,2010)。
2.绿色经济实践的研究
国外绿色经济实践基本遵循两种取向:其一,实现路径探索。2011年,UNEP绿色经济报告预测:从现在到2050年,每年投入于包括农业、能源、建筑、旅游、交通及污水治理等关键部门用于绿色转型的资本大约相当于全球GDP的2%(当前大约1.3万亿美元),绿色经济是可能的。据UNEP的倡议,实现绿色转型必须坚持三个原则:环保产业成为主流;可持续的经济活动;相关公共政策和机构障碍的认识和解决。CarmenLenuta(2013)认为,社会整体要认识到生态系统容量施加的限制,体制能够设定明确目标以确保绿色经济,唯其如此,绿色转型才能实现。有经济学家认为,要实现绿色发展,必须遏制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美国经济学家克莱夫·W·J·格兰杰以亚马逊热带雨林垦伐为例指出,政策变量应在绿色发展中发挥作用。双重危机理论则认为,由于周期性经济波动和结构性生态危机的双重危机,迫切需要生态凯恩斯主义的指导,通过从化石转向可再生能源,从焚化式废物处理转向循环回收,从社会耗费生产转向有助于生态环境改善的生产三种方式,转型才能成功。魏伯乐(2010)在其力作《五倍级》中,特别强调提高资源生产率在绿色经济转型中的作用。其二,动力机制设计。在政策领域和可持续性方面,需要公司、政府和个体三方参与,称为转型三角(SDC,2006),大量的研究对此展开论述。
(1)公司
Bakan(2004)把公司描绘为追求利润和权力的变态实体。许多绿色经济学家视公司为葛兰西霸权的代理,是不民主的,是问题之源。由于公司巨大的政治、经济影响及其在环境改变中的中心作用,它们的反应却是关键的(Friedman,2008;Lubin&Esty;,2010)。Euro RSCG最近的调查也发现,74%的消费者相信,在推动绿色转型发展的社会变革方面,企业比政府发挥的作用更大,承担的责任更多。
由于“增殖原则”,资本的本性是反生态的。推动公司涉绿的理由各异J.L.Murillo Luna et al.(2008)和R·M·Dangelico&Devashish; Pujari(2010)研究了公司对绿色转型的不同反应并分析了原因,Bansal&Roth;(2000)提出了三类动机类型。公司涉绿,一般地,基于下列三个方面的考虑:
第一,合法性,即公司行为符合法律和自愿性守则的规定性。例如,1997年“京都议定书”对CO2,的限制,欧共体从2006年以来对某些有害物质使用限制的指令(ROHS)等。Ram Nidumolu(2009)认为,遵从最严格的规则更明智,并且在其实施之前就那么做,大企业为获得超额利润,往往利用先发优势,设立技术壁垒阻止后来者进入。
第二,竞争力。根据环境波特假说,在动态条件下,环境质量提高与公司生产率和竞争力增强的双赢发展是司能的(Porer,1991),Porter&Van; der Linde(1995)指出,严格且适宜的环境管制能够激励企业发展新的生产技术和组织方式,这反而可能提高企业的生产率和市场竞争力。反对者认为,“波特假说”与企业收益最大化的新古典主义传统是不相容的(Palmer et al.,1995)。Cerin(2006)基于科斯的产权和交易成本理论发现了双赢发展的私人动机,并提出公共支持对于产生这种动机的必要性。环境可持续性不应被看作公司额外的成本,而是作为基于双赢逻辑提高公司竞争力的机会,当公司相信环保投资的成本超过收益的时候,涉绿将面临困难(Orsato,2006)。许多研究者认为,能源公司既是减轻气候恶化的主力也是实现减排努力的阻力,Reardon(2007)通过调研大型化石燃料公司发现,垄断企业可以利用其市场影响力阻挠转型,成为转型中难以逾越的障碍。一些研究者则认为“温室黑手党(greenhouse mafia)”等团体对“京都议定书”和其它监管机制的抵制已经破坏了绿色转型的全球努力(Leggett,2001;Monbiot,2007;Pearee,2009)。
第三,社会责任。绿色转型源于公司对社会责任和自然环境价值的关注(Porter&van; der Linde,1995)。David A Schwcrin(2012)认为,在实现绿色发展的过程中,具有社会责任的企业将扮演重要角色。MiltonFriedman(1969)则提出,企业唯一的社会责任是获利,这种最大化股东利润的义务经常与社会责任相冲突,但长期来看,尽责的公司实际获益更多(David Sietffried.2004)。
Susan Meredith(2009)和Darryn Snell&David; Schmitt(2012)提出了应对绿色转型的具体办法。Albinoet al.(2009)提出了制定环境战略应遵循的四种方向:一是提升生态效益;二是提高能源效率;三是执行绿色管理;四是执行绿色供应链管理。有证据表明,执行水平较高的环境战略与公司绿色产品的开发正相关(Yl—Chan Chung&Chih;—Hung Tsai,2007;Albino et al.2009)。
(2)科技
科技创新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不竭动力。Beinhocker(2005)认为,技术创新是人类行为固有的一个维度,为自然的人类创造力和追求社会进步的外源性渴望所驱动。Meadows(1972)在《增长的极限》中预测,因为不可再生能源耗尽,环境自净能力的崩溃,增长会于2100年前停止,作者建议利用科技渡过难关。新技术发韧于研究机构继而被企业采纳,一般需要一个长期的投资过程,因此,为打破对现存不环保技术的路径依赖,给予清洁技术更多特定的支持是必要的(Carmen Lenu a&Marilena;,2013)。绿色经济中的创新可能表现为产品创新,生产过程的改造或者新市场的开发,创新的类型和作用根据部门和企业类型差别很大,创新对传统企业是重要推动力,新创绿色公司则需要额外的工具和本地网络支持(Karen Chapple,2011)。
相关研究也表现了难得的清醒,认识到了科技的两面性:其一,科技迷信的破除。1962年R.Carson《寂静的春天》发表之后,技术存在负效应的说法逐渐被接受。Commoner(1971)阐述了科技怎样加剧了对自然的侵害,为修正负效应,E.F.schumacher(1973)提出“中间技术”观,丹皮特·杰克逊(1974)提出了“替换技术”;其二,正视杰文斯悖论。W.S。杰文斯(1865)认为,创新带来的效率改进会导致生产规模的扩大,提高自然资源,如化石燃料的利用率,只会增加而不会减少对这种资源的需求。christian Azar(2012)提出,虽然提高能效在应对气候挑战方面可以承担重要的角色,但现实中,效率提升带来的10%的减排效果常由于“反弹效应”而遭抵消,只注重效率的战略是不会成功的。
(3)政府
新凯恩斯主义认为,政权的稳定是推动转型顺利进行的关键。2008年12月11日,潘基文在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提出“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呼吁各国扶持更多的环保项目,促进绿色经济增长以修复生态系统。2011年,英国政府宣布“启动绿色转型”(HM政府2011a)+“碳计划”(HM政府2011b),转型和计划的耦合揭示了为应对环境挑战,政府采取了影响商业和消费者的有目的的社会行动,这代表着对现行正统的新自由主义政策的突破(Fred Steward,2012)。
政府的公共政策在绿色转型中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第一,公平定价,避免价格扭曲。政府组织资源价格充分体现资源的稀缺性,反映其真实价值和社会需求,通过成本一收益分析引导行为主体提高资源利用率,使价格机制按照市场规律调节生产和消费(Pearce,Markandya&Barbier;,1989)。自然资源的有限性应该作为定价的参考,以追求利用率最大化(GiancarloBarbiroli,2011),魏伯乐(2010)认为,提高资源价格是提高资源生产率的重要措施,遵循收入中性原则,开征生态税是提高资源价格的一个有效方法,并建议中国政府在未来的50年内,应该有步骤地提高能源的价格。
第二,法规的直接管制作用。Achim Steiner(2009)相信,法律是一个经济变革性渠道,能为加快绿色转型提供基础性作用。绿色转型和绿色发展离不开市场,比如碳排放权交易等,市场运作依赖稳定、可预期的环境,如果法规缺位,市场失灵或负外部性将不可避免,我们需要被更灵活规定指导的市场以确保经济绿色运行而不是相反。2010年,韩国实施可再生能源组合标准(RPS),要求公用事业公司一定比例的能源应来自可再生能源,到2012年大约占比2%(1474MW),2020年要达到8%(6648MW)。
第三,融合社会目标与经济政策的公共政策。一是制定绿色支持政策。North(2005)认为,经济变迁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适应性效率,即社会在创造生产性的、公平的制度上的有效性,为微观主体提供稳定的预期,奖惩等激励机制发挥着对微观主体进行引导和规范的作用。二是建立绿色发展评价指标体系。根据Globe Scan和Ethical Markets Media的研究,许多人相信GDP是整体经济活动的标准,出于对仅以货币价值量衡量发展方式的反省,批评者主张建立一个兼顾社会福利、环境、公众健康等因素的整体生活质量指标。即一般所称的“国民经济绿色核算体系”。
三、国内绿色发展转型的研究倾向
虽然中国经济取得了令人瞩目的高速增长,但最初主要靠投资和出口拉动,而消费在经济产出中的份额却在稳步地下降,现阶段的发展方式是以社会和生态的严重不平衡为特征的。诸大建认为,我国环境与发展管理存在着“三重三轻”问题,即能源战略中重能源替代、轻能源效率;在减排中重技术减排、轻结构减排;在绿色发展中重供给管理、轻需求管理。目前,以资源、环境为代价、以土地增值和廉价劳动力为主要发展要素的驱动优势已大幅减弱,中国正处于转型的关键期。有鉴于此,Daniel Altman(2011)提出,中国现在是一个经济电厂,但长期来看,资源错配等结构性缺陷可能造成主要问题。他预测,本世纪末,中国经济将停止增长并开始萎缩。
中国党和政府高度重视绿色发展转型,视加快绿色发展转型是中国发展的内在需求。2003年,胡锦涛同志把马克思主义同当代中国实际和时代特征相结合提出科学发展观,将以人为本,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作为最重要的目标。科学发展观是绿色发展的理论基础。2010年5月8日,李克强在“绿色经济与应对气候变化国际合作会议”主旨演讲中强调,要推动绿色发展,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并提出三点建议:一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积极推动绿色发展;二是牢固树立生态文明理念,大力倡导绿色消费;三是完善经济全球化机制,形成有利于绿色经济发展的环境。中共十八大报告明确提出,大力推进生态文明建设,并将其作为我国的发展战略放在突出地位,融入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各方面和全过程,努力建设美丽中国,实现中华民族永续发展。
在中国学术界,最早提出并定义绿色经济的是中国生态经济学会会长刘思华教授。他在《绿色经济论》中指出:“绿色经济是可持续经济的实现形态和形象概括。它的本质是以生态经济协调发展为核心的可持续发展经济。”在中国学者中,清华大学胡鞍钢教授的研究最为系统。他在其著作《中国:创新绿色发展》一书中,从人类历史总体进程和世界视野出发,以绿色发展为主题,以绿色工业革命为主线,以绿色发展理论为基础,以中国绿色发展实践为佐证,比较系统地阐释了绿色发展的一系列问题。他不认可刘思华教授关于绿色经济是可持续经济继续的观点,他认为,“传统的黑色发展是绝子孙之路,即使是不断子孙之路的可持续发展也不能适应人类新的危机,对于它的修修补补也难以从根本上扭转危机趋势。”他指出:“绿色发展”有特定含义:一要发展,二要绿色。绿色发展本质上就是科学发展。“以绿色发展为主题就是以科学发展为主题,既是对当代世界已有的可持续发展的超越,更是对中国已经开始的绿色发展实践的集大成。”“绿色发展将成为继可持续发展之后人类发展理论的又一次重大创新,并将成为21世纪促进人类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变革的又一大创造”。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李晓西等人的观点则与刘思华教授相近似。他们认为,发展绿色经济是现阶段促进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他们认为,绿色经济与可持续发展有三大联系,即都强调环境保护,都坚持以人为本,都体现生态与经济的协调发展。但这二者也有区别:一是理念与现实的区别,可持续发展是一种理念,是指导绿色发展的,绿色经济是解决现实困难的手段,绿色发展能推动可持续发展理念成为现实。二是二者是长远与当前的关系。可持续发展作为一种理念,特别关注我们共同的未来。绿色经济可以有效实现现在与未来的关系,只有推行绿色经济,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这一长远目标。李佐军博士的《中国绿色转型发展报告》是目前国内较为系统地阐释绿色转型发展的著作。该书首先明确区分了绿色发展、绿色转型、绿色转型发展的含义。指出:“绿色发展是一种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的发展方式,是最大限度保护生态环境,充分利用可再生能源、全面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发展方式。”“绿色转型则强调于发展方式转变过程,是从传统的过度浪费资源、污染环境的发展模式向资源节约循环利用,生态环境友好的科学发展模式转变,是由人与自然相背离以及经济、社会、生态相分割的发展形态,向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以及经济、社会、生态协调发展形态的转变。”绿色转型发展就是“由过度浪费资源、污染环境的发展形态向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的绿色发展形态的转变。绿色转型发展是一场生产方式与生活方式的深刻革命,是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资源与环境约束问题的有效途径,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大战略举措,是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实现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必由之路。”西南财经大学蒋南平教授则认为,“绿色发展的实质及内涵应该定义在‘资源能源合理利用,经济社会适度发展,损害补偿互相平衡,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理念的基础上。”中央党校赵建军教授认为,绿色发展任重而道远,必须以新理念催生新制度,以新制度保障新举措,以新举措促进新变化,以新变化带动新发展。
其实,“在经济学中没有简单的原则去区分站得住脚的与站不住脚的、恰当的与不恰当的理论。”增长的过程无论在时间上还是空间上都是非均衡的。检验的试金石只能是时间足够长空间足够阔的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实践。在这个问题上,中国学者们表现出了视角选择的广谱性:一是行业绿色转型视角。例如,韩晶(2011),李平等(2011),蓝庆新(2012)等,对工业绿色转型的研究。胡岳岷(2006)则从粮食安全视角关注绿色发展问题。绿色农业研究者主要有朱立志(2006),陈彩能等(2011),张琳琳等(2011),章力建等(2012),吴平(2012),高美玲(2012),胡岳岷,刘元胜(2013)等。进一步行业细分,杨元华(2010),赵文博(2011),杨万平(2011)等分析了能源绿色转型问题。黄献明(2006),张兵生(2010),方一水(2011),梁俊强等(2012)专注于绿色建筑研究;二是基于研究者专业背景的相关研究,由于专业局限,此类研究多数仅专注于绿色经济的某一分支。例如,高红贵(2012)对中国绿色经济发展中的诸方博弈进行了细致的分析;李宁宁(2011)则指出了中国绿色经济的制度困境并提出了制度创新思路;刘福森从哲学角度提出,生态文明建设应以生态价值观作为价值论基础,以生态意识的启蒙作为文化基础,以责任与公平作为“制度建设”的基本原则。三是全局性的对策性思考。中科院是国内对绿色经济发展转型研究的引领者,自2006年以来,《中国可持续发展战略报告》持续关注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建设以及绿色发展、低碳发展。2011的年度报告的主题是“实现绿色的经济转型”,报告认为,我国的绿色发展仍然面临技术创新、制度安排、基础设施、市场培育、系统整合与商业运作五大障碍。应从三个层面实现绿色经济转型:一是着力解决绿色领域本身的实际问题;二是大力发展绿色产业和绿色经济;三是积极推进整个经济系统的绿色化进程,并建议国家制定“绿色发展基本法”。杨希伟等(2009)指出,战略规划滞后、激励约束机制缺位及缺乏核心技术三大“瓶颈”,将制约中国绿色经济。胡鞍钢则提出了通过增长与不可再生资源要素脱钩、提高资源生产率等举措创新绿色发展之道。
对“绿色政府”的重视与研究,则是中国学者研究的一个亮点。推行“绿色新政”、发展绿色经济要求政府的职能与之相适应。李晓西(2012)认为,制约绿色发展的主要是体制问题,政府应发挥积极作用,实行绿色财政、绿色信贷、绿色金融等政策措施,促进绿色转型。2008年以来,我国先后出台了发展战略新兴产业和十大产业振兴政策,将新能源等提升到战略产业高度,但投资驱动的增长模式更多只是在创造供给,而不是需求。加之中国政治、经济生态独有的特色,地方政府对政绩的追求经常与企业利益错位,低水平重复建设、地区产业结构趋同导致光伏、新能源等新兴产业陷入产能过剩的困境,暴露了政府“有形之手”的局限性。政府应该为绿色发展创造必要的外部条件,在优化配置资源方面,市场远比政府更具敏感性和灵活性。绿色发展转型仍然是无数微观经济主体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非意识产物。因此,应改变当前以GDP增长为核心的地方政府政绩考核体系,将民生幸福作为核心,建立绿色行政体系,实现权力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型,以政府的绿色转型推动绿色发展转型。王习元(2005),黄爱宝(2008),姚志友、刘湘云(2008),刘家明(2009),郭珉媛(2010),王琦(2011)等对绿色政府模式、宏观治理框架及管理体系构建等相关问题进行了研究。就著作而言,视野所及,国内只有一本以实证研究为重点,由陈建成、张玉静编著的《绿色行政》。总体来看,与政府在绿色发展和转型中的中心地位相比,绿色政府的研究者和研究文献仍然十分有限。
四、结论及政策含义
我们知道,即使在最纯粹的形式上,经济学理论也包含有政策的含义。马克·布劳格在《经济理论回顾》一书的序言中写道:“在几乎每一个现代经济学分支学科中的每项新的发展都可能使我们重新想起经济学史中一些旧有的、熟悉的论题,或者改变我们对过去伟大思想家真正想要表述的含义的标准看法。”其实,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早在1873~1886年,恩格斯的《自然辩证法》一书中就已经讨论过了,并且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结论。《自然辩证法》一书,恩格斯写作了14年,研究了大量自然社会现象。他在认真研究了美索不达米亚、希腊、小亚细亚以及其他各地居民为了耕地而毁灭森林,西班牙种植场主在古巴焚烧森林,意大利人砍伐阿尔卑斯山北坡的枞树,欧洲传播种植马铃薯……所引起的一系列反自然规律做法所遭受的报复后指出:“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了报复。每一次胜利,起初确实取得了我们预期的结果,但是往后和再往后却发生完全不同的、出乎预料的影响,常常把最初的结果又消除了。”所以,恩格斯郑重地告诫世人:“我们每走一步都要记住:我们统治自然界,决不像征服者统治异族人那样,决不是像站在自然界之外的人似的,——相反地,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之中的;我们对自然界的全部统治力量,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适用自然规律。”阱今天,我们对绿色发展转型的认识与行动,就是“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适用自然规律”的强有力的证明。今天,全人类对绿色发展的共识与行动,“这是人类以往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次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
21世纪必将是绿色经济发展的时代。面对国际金融危机、全球气候变化、人口膨胀和资源枯竭的多重挑战,世界经济面临着重大转型,用更加绿色、智能的新兴产业替代传统的资源型产业,实施经济发展方式转型,着力发展绿色经济,具有极为深刻的理论价值和深远的实践意义。
实现绿色经济发展转型,是顺应世纪潮流的必然选择。进入21世纪,世界大多数人追求现代化生活的需求日趋强烈,因此,绿色产品成为21世纪的市场新宠;绿色消费成为21世纪的消费潮流;绿色产业成为21世纪的支柱产业;绿色认证成为21世纪进入国际市场的通行证;绿色企业成为21世纪企业存在发展的主导模式。实现绿色转型是顺应时代潮流的明智选择。
实现绿色经济发展转型,是中国走在“第四次工业革命”前列的重大机遇。绿色工业革命是人类历史上“第四次工业革命”,前两次工业革命,中国都没有赶上。第三次工业革—IT革命尽管赶上了,但只有追赶的份。而这次绿色革命,我们第一次和发达国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绿色经济,不仅成为美国、日本、欧盟三大经济体瞄准未来的经济主引擎,而且是其占领新的国际市场竞争的制高点,主导全球经济链的新王牌。对中国而言,全球新的“绿色竞争”是一场只能决胜、没有退路的“争夺战”。在这场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人类社会最大规模的经济社会和环境的总体革命中,必须主动出击,一旦坐失良机,中国经济将陷入“绿色壁垒”的围困之中。
实现绿色经济发展转型,对松花江流域经济社会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第二松花江发源于长白山天池,贯穿吉林省中、东部地区,流经吉林市、长春市、松原市等24个县市,全长790公里,流域面积7818平方公里,流域人口1400万,耕地面积5839万亩,其流域面积、人口、GDP贡献占全省总量的七成以上,是中国重要的老工业基地、商品粮基地和畜产品生产基地,更是东北人民的母亲河。吉林省作为年人均水资源占有量仅为全国平均水平2/3的严重缺水省份,保护母亲河、实现绿色经济发展转型,事关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业。我们必须认真面对,把绿色发展的理念融入到经济转型的过程中。这既是难得的机遇,也是历史和时代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
历史已经证明,每一次巨大的历史灾难,无不以巨大的历史进步为补偿。人类文明的每一次巨大危机都蕴含着下一个文明的巨大生机。当今世界正处在一个绿色大变革、大转型、大崛起的新的历史起点上。发展绿色经济是21世纪不可阻挡的世界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是相对于狩猎文明、农耕文明、工业文明以来的传统经济发展模式的根本转型,是人类社会迈向生态文明的历史性变革。我们必须抓住历史机遇,走在时代前列,筑牢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梦想。“这里是罗陀斯岛,就在这里跳跃吧!这里有玫瑰花,就在这里跳舞吧!
责任编辑:黎贵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