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和兼容 清影独舞
2014-01-01谢宗玉
■谢宗玉
奉姐不是凤姐,奉姐是《长沙晚报》的副刊编辑奉荣梅。有时,我们约好在街角的某处见面,远远地见她走来,我们大叫一声:“奉姐,在这呢!”很多路人就会猛回头,待发现不是传说中的那位凤姐后,惊疑的脸上不免会流露出某种失落。但我们不失落,我们不要凤姐,我们要的就是眼前这个女人。有时我想,如果长沙的文化圈里缺了奉姐,会是怎样的情形?只是想一下,心里就有那么一点不安,并且被这种想象的缺失,弄得冷不丁地痛一下。
奉姐在《长沙晚报》副刊从事编辑工作差不多二十年。作为一个作家,她拥有属于自己的文学艺术观和审美情趣,正因为这样,她编辑出来的副刊文章和推出来的专栏作家,都带着她自己独特而隐秘的喜好。如果换作别人在她这个位置,副刊所推出的文章和作家,肯定就大不一样了。而《长沙晚报》副刊在长沙的影响力,没有其他媒体可以争锋。副刊的气质一改,长沙文化圈的气息和人员,都可能随之改变。
或许我言过其实了,但最起码,在若干年前,当《天涯》杂志推出我的时候,如果没有奉姐,《长沙晚报》就不会同时推我。《天涯》推我,让我在文坛有了立足之地。如果《长沙晚报》不推,我这种没有作品畅销的作家,只怕在长沙都难以立足。记得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经感叹过:有时在《收获》《人民文学》发表一篇信心满满的小说,却毫无回应,但只要在《长沙晚报》发表一篇豆腐块大小的文章,隐匿在长沙大街小巷的朋友熟人必会冒出来,打电话或发短信表示祝贺,弄得自己一两天虚荣心都在膨胀。而作家之名,也是经《长沙晚报》权威发布后,身边的人横看竖看,才觉得你有那么点作家的味儿。
随后的这些年,我常在《长沙晚报》开专栏,都是奉姐和她的同事抬爱之故。而我几乎每一部新书,奉姐都会在《长沙晚报》做推介,有时还亲自写评论和访谈。我为人疏冷,不易感动于世事,可每一次想起奉姐,心里都是潮热的。
除了我,奉姐还推介过无数作家。有时对一个作家的了解,我也是从《长沙晚报》得知的,从奉姐笔下和口中得知的。奉姐推介过的人物,我一般都会在心里记下,下次遇上这个人的文字,必会多看几眼。少不得又要暗叹奉姐目光之毒辣。
奉姐内心明亮,为人谦和,说话温文尔雅,做事圆润稳妥,长沙的文人同别的城市一样,也是分小圈子的。有时这个圈子与那个圈子过意不去,有时同一个圈子这个人与那个人过意不去。奉姐则与每一个圈子的每一个人都交好。选稿她有自己的标尺,看人她则只看优点。她推介过的作家,固然是好。那些还够不上她推介的作家,她也能发现他们文字中的美好来。
同时,奉姐也是一个极具生活情趣的女子。她唱得一口好“美声”,一听就知是练过童子功的。卡拉OK厅里,她一般不唱,由着那些麦霸们把他们的破锣嗓子嚎成如丧考妣的模样。奉姐只坐在一旁微笑鼓掌。待人家唱哑了嗓子,再三邀请她,奉姐才款款站起来,一亮嗓音,妈呀,整个世界都变得清雅了,清幽了,清绝了。
奉姐喜欢养花种草,家里的窗户阳台,一年四季都被藤藤蔓蔓缠绕着。我曾亲眼看见她家种植的一株香瓜苗,还有几株辣椒苗,在窗户上结着一个香瓜,一串串辣椒。天知道她是怎么侍弄出来的?
奉姐也是个生活能手,炒得一手好菜,坛坛罐罐,洗涮得一尘土不染,是良家妇女的典范,不像有些女作家,娇里娇气的,妖里妖气的,除了能摆弄几个文字,其他啥都不会。
对了,奉姐家有还有巨多零食,每回从老家回长沙,她就开始在朋友圈里分派零食。其中响当当的,当属道县红瓜子。那种小得让人绝望的瓜子,我是怎么嗑,都嗑不出完整的仁来,可奉姐轻抬兰花指,一颗瓜子往嘴里一送,马上就皮是皮来,仁是仁。或许是唱歌唱多了,把唇齿和舌头都唱得灵巧起来了?为此,我们强烈要求她办一个嗑红瓜子培训班。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去嗑那个该死的红瓜子呢?里面那一点点仁,跟蚊子腿上的肉多不了多少嘛,不值得。奉姐笑道:“这也是修身养性的一种。能完整地嗑出红瓜子的人,道行自然高人一等。”
她或许是对的,近几年奉姐文学上的道行似乎越来越高了。她写了大量的湖湘人物随笔,视野开阔,选材新颖,思想独到,文字颇有自成一派之势,在湖南的文化圈内反响挺不错。这其实都是奉姐在陪读期间挤出时间写出来的。可见心气平和的奉姐做起事来,也有一股狠劲。
今年年初,她出版了散文集《寒花淡影》,而刚刚不久,她又将儿子送进了全国排名前五十强的东华大学。什么叫好事成双?什么叫家庭事业两不误?她这就是。之所以对这些特别有感慨,是我儿子正奔往中考的独木桥上,我们一家人被他弄得焦头烂额,我几乎没有半分心思放在写作上了。有机会见面的话,我是要向她取取经才好。
《寒花淡影》深得朋友们的喜爱,诗人刘羊说:“她的散文就像她名字一样,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散发出一缕沁人清香。”作家肖念涛则说:“从她的心灵里流淌出来的这些文字,无疑是奉献给我们的文化大餐。这种大餐,当然不是快餐,而是韵味绵长、饲养灵魂的精神食粮。”网络作家盈袖是这么评价的:“奉荣梅的文字,如水墨的寒花淡影,细处刻画入微,颇有神韵,却少有小女人散文的味道,大处沉郁而充满张力。”他们都深知奉姐文章的奥妙之处。
奉姐的散文,在我看来,有玲珑剔透之思,静雅古朴之质,大气沉稳之构,禅意深幽之趣,真的很不错。作为副刊编辑,奉姐笔会开得特别的多。而中国人开笔会,总是寻着名山秀水而去,神州大地的好山好水,一经奉姐妙笔点染,就别具哲理、情思、意蕴和美丽。让人读起来,颇不忍释卷。
而她写故土文人“道州旧影”的那组散文,则颇有余秋雨《文化苦旅》的大气和沉郁。很显然,奉姐文化的根,正是源自于她的故乡——道州。这方大有历史渊源的山水,曾养育过元结、寇准、周敦颐、何绍基等诸多名流。家乡的风土人情和名流们的诗文哲学无形之中,塑造了奉姐冲和兼容的性格和清影独舞的才情。
我在自己的散文集《遍地药香》中曾经说过:“很多草木生长在我身边,一直在暗中保护我的身体,培植我的心性,而我却浑然不知,懵懵懂懂地活了这么多年。”这种懵懂,奉姐也曾有过。她一点一点长大,长成现在的样子,长成现在的心灵,可她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而不是别的什么样子。直到离开道县、来到长沙十几年,她才发现,故乡的那一方山水文气对培养塑造她的心灵是何等的重要。这时再重新返回家乡寻根究底,笔下的情思和妙悟自然是成倍的,也是特能打动人的。
这些散文既可看作是她的精神家园,也可看作是她才华的后花园。她浩浩荡荡的“蓝墨水”其实都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正是这些散文,让奉姐将成为一个颇有前景的女作家。随着对湖湘人物更深入的探研追思,奉姐的精神家园将会变得越来越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