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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诗

2013-12-31

诗歌月刊 2013年10期

残局 施雨

远远近近

多少人峙在这方棋营格里

就像围观一场路边人的爱情

是将军归田最后的围猎

还是过路商贾的江湖排局

山色水声,悄然退尽

无声是一种姿势

马炮争雄,布局骗着与对策

虚无,不过是一种思考

所有棋路的意义和疼痛

让那些细密的手

攥紧,再松

你说,防不胜防的爱

防不胜防

秋后多少糊涂帐

说的也是

一声巧笑,宛若出世

再笑,村庄与人烟更远了

如今

你和准坐在世界的一隅

闭日。冥想

一场雨,湿了多少英雄汉

找假装没有看见

那只翻云覆雨的手

李诗伯

棋局残了,诗人的思绪却没有残,语境瞬间转换成了“爱”。“我假装没有看见”,这个“假装”,给读者留下了思考空间。也留下了一个“残局”。言有尽而意无穷,雨诗的用语看似清丽温婉,实际上是柔中带钢、绵里藏针,每首诗都给读者留下一个开放式的结局,其实也就是一个令人可以不断思考和追问的“残局”,这就让读者可以从许多方向击解读,不同的读者有时可以解读出截然相反的结果,这是雨诗的一个显著特色,其中,我们也可以看出诗人的智慧与狡黠。

夏敏

施雨在诗中将情局写成棋局,这个诙谐的女诗人,再次给我们展现了颇具意味的语言实验。只有七个小段,每段只给三行,却写得惊心动魄。一个“残”字,意指局面不可收拾,其实是在引导读者关注残局背后的故事。表面是棋局之残,明眼人却能读出深陷感情漩涡的窘状,如倒了五味般不可名状。貌似两个棋手围绕残局的纠结,骨子里是两个恋人内心的不能自拔。对弈者的“无声”和“虚无”,难道不正是相恋者“有声”的焦灼?对弈者“攥紧”“再松”,难道不正是恋爱的不堪?“你说”“说的也是”之类的揣度,不过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明明他在那里“翻云覆雨”,而我却假装没有看见,迷情状态展现得一览无遗。

刘荒田

《残局》在委婉之中,揉入深沉的思考:更了不起的,是它的内在格局,短短21行,容纳天地山川人事历史万象。开端非同凡响:棋子都是远远近近的人,不但对峙,互相厮杀,包括观棋的路边人。视角的换位新颖之至,这不就是尘世写真?人都具有两个身份:参与者和旁观者。“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老话借此有了更丰富的内涵。超脱的、高蹈的、旁观的,对着残局发笑,第一声,“宛若出世”,第二声,“村庄和人烟更远了”。沉溺后的觉悟,禅思和红尘之间,有的是哲学的张力。这首诗,深沉博大的思想和具象实现了无缝对接,是值得反复品味的睿智之作。

秋水

施雨这首《残局》,用下棋这一细节推开太门,引我们走近传统意义上男人争霸的领域。可那些“防不胜防”的爱变成了“蝴涂账”,再激烈的争斗也抵不住时间中的“一笺”“再笑”,“村庄与人烟”在笑声中便渐行渐远。被“你”带入一场爱恋中的“我”,最终用“假装没有看见”的姿势与被淋湿的“英雄”道别,与“翻云覆雨”的过往道别,就此也和一只命运之手言和。施雨用女性视角洞察着这一切,并用略带旧诗词色调的诗歌语言,再现一幅幅人生画面,读来朗朗上口,有英姿飒爽的质感。诗歌,看似跳跃乖张,但情绪的翻涌自有其内在的逻辑性,情怀的展现也总会找到一条返乡之路,至于心智与心志更是一张步月久积的地图。

轻鸣

丰富的比喻、多义而匠心独运的诗句、跳跃的联想使该诗具有审美上的奇幻和阐释上的多解。“山色水声,悄然退尽”、“无声”“虚无”突出了棋局之残之空,但残局中隐藏着完整的棋路,“马炮争雄”、厮杀的疼痛明显可见。“那些细密的手”是代表棋手、棋子或旁观者的提喻,而“细密”一词用得巧妙,既表示手的质地精密又表示人的仔细、不疏忽。出局、离局后,“我”对“你”的怀念,这种怀念是情人之念,还是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而那只“翻云覆雨的手”,是指情人或对手的反复无常还是指命运的无法把握?也许二者兼指。

主持人语:

诗人施雨的这首《残局》显现了个我能凭恃一次观赏性的察识、凌至紊乱的情致以及心灵冥思的诗写态势;抑或是说,有着沾点爱恋最为痴迷的气息,回返给双重性生命搏击对奔后的整体契台的美的收拾感。有些时,观赏着的残缺之意,更是填补了这一锐利掠取的氟围突破规格。而当这一即可行将转呈的远近场景,渐去上升到诗人发自肺腑娓娓说来的胜似诗句披靡竞逐至恬静闲淡处,所有这些叉显得那么从容不迫、奇妙重叠。像这样的句子:“再笑,村庄与人烟更远了”、“你和谁坐在世界的一隅/闭目。冥想”,“我假装没有看见/那只翻云覆雨的手”,表述了诗人的世界观应是现实的虚无迷失,唯以此超然至上的爱去收拾?!

——道辉

吊瓶 卢辉

吊瓶里面,水是安静的

药,看似默哀

也不一定肃穆

它的归程十分传统

一般只在人的静脉里

慢慢

行走

一滴、二滴、三滴……

都具备穿石的本领

不停顿

不用指南

也不泛滥,只与心血交涉

与死活谈判

到了死,或者看到了活

这个边缘

像药水一样:多滴一滴

少滴一滴

也许惊天动地

樊樊

卢辉的《吊瓶》所有的线条里面,看一滴药水的行走,看药水的力量,看药水和一个人的心血以及死神的纠葛,精确得像真理一样的一滴药水却映射出人间冷暖。不错,生死之间的距离,会从无数个侧面,无数种视角上被看到。卢辉却以冰凉的物理视角,用药水这种能和血液相融,且作用于生命的介质来呈现。如同居里夫人从沥青中找到了极具活性、放射性、延展性和杀伤力的金属铀。卢辉在各种与生死相关的元素中,找到了一滴药水。仅仅是一滴。它的活性、放射性、延展性和杀伤力就足以映射生死背后的天地。在现象世界中,一首看上去可以抽刀断水的诗,它的锋利是显而易见的。

玉上烟

《吊瓶》这首诗,诗人利用设置的意象,作隐性的叙事,透过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医疗现象,发现诗意,并将自己对人生的主观感受传递培读者。可谓思想渫广,诗句意深。“药水”这个意象,是有它自己的生命力的,向内渗透,“不用指南/也不泛滥,只与心血交涉/与死活谈判”,既是人体内部的坚定,救赎,也是独立和清醒。结尾,诗人用正面的诗写,肯定了时代中一滴“药水”的利害,以渐进的方式形成诗歌的深度和启发力量。我想,诗人思考的是当前社会的诸多问题:那些畸形的,衰败的,以及争斗和生存境况等。诗人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情感,客观地评判生活。卢辉的诗,既吸收了传统语境的言简意赅,又糅台了现代诗歌的吊诡,隐喻等陌生化的创作技法。此诗有一种坚实的力量,犹如一枚针剂,以凛冽之气直逼人心。

左岸

这首诗既有玲珑的笔触,又兼散放的思绪,瞬间抓住生活中的一件事物展开,由表至里,层层剥开,及至骨髓,赋哲理以形象,使诗在孤独的蜕变里找到适合的甬道,将事物的本质东西融入现代社会的某些现象,运用准确巧妙,事半功倍,值得借鉴。

冰儿

在我的阅读中,很少见到卢辉这样对平凡事物弱小生存层位敏锐体察的诗人。他以陌生而尖锐的笔触,将当下生存或光鲜或灰暗的一面联翩掀开,果断地抓住事物在瞬间浮现的意象或意念,呈现出语言的干净与坚硬。在残损疼痛的现实中执着于被语言和灵感击中的瞬间惊喜。卢辉的词语干净纯粹,像是一个清澈的文化幻像,更是浑浊枯燥的都市生活中打开现代人心灵的一把钥匙。

白鸦

有人说卢辉的诗中之境,读来有些道家的意味,的确如此,但为什么呢?究其根本原因,就是在内容上做了减法,这种减法其实就是庄子所谓的“两忘而化其道”。讲的简洁一点,就是一个“化”字。卢辉往往先从是非对立的物象入手,再通过减法,把是非对立融化掉,这就叫化术台道,其最终目的,无非是希望达到“日用而不知”的境界。

主持人语:

卢辉的《吊瓶》是趋同着一个纤毫黏糊的死亡臆想诗写性,以此更为能去触动唤醒行将沉寂疼痛的存活欲望值,在这里,诗人例举一个“吊瓶”为诗写中的死亡意象,一句携动一串词铺叙下去,直至逗人诗人身心内处的血性炽热的赋格处,至少提供给我们两种闪亮的阅读感,一是以一个“肃穆”之词,疗治了自身生命在病痛的生理、心理层面的煎熬得到诗意他的救赎提升过程;二是诗人实质已完成了能以一种近似滴水的简朴话语那般的药性哲思,从死亡那边言说着活的这边。这样的诗写已有着悖异的开端创造性,且具有担当的存在性和坚韧的激励性。

——道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