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芋子包(外一篇)
2013-12-31王慧骐
王慧骐
上笼一蒸,包子皮呈半透明的淡紫色,芋子那幽幽的清香也隐约可品。
远涉千里去永定是奔“世界文化遗产”土楼去的。
参观此处楼群,我们没买门票,但把门票钱给了女导游小林。扎根独辫的她在我们的车临近景区时便游说了几条跟她走的好处。想想我们也就依了她。她家原本也住在其中的一座楼里,几座楼的来龙去脉、枝枝叶叶她还都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她讲解时不希望你东张西望,要你看着她的嘴;爱拍照的妻几次跑开,她脸上明显有不悦之色。说了一会儿,小林热情地带我们去左近的一处窄窄的门面房里喝茶,一再说喝茶不要钱的,只是让我们歇歇脚。不大的一张小木桌上摆着茶具,一个瘦瘦的小伙子技艺娴熟地为我们泡了橘子茶、桂花茶、金骏眉、乌金等多种不同的茶,并一一介绍各种茶的优劣和泡茶的一些讲究。入座后我们知道了小伙子便是这小林的爱人,他说,给老婆打打下手,捎带着向游客推荐一些价廉物美的地产茶,价格比起在城里茶行买自然便宜得多。就这么一来二去地说说聊聊,几乎是不露痕迹地一笔笔生意便做成了。几种茶我们都称了一点,小两口那么殷勤,让人家白忙乎有点不好意思。
中午饭是在楼中的一处农家菜馆解决的。菜价不便宜,做菜手艺却一般般。倒是一种上笼蒸的芋子包让人喜欢,向厨师打听了大致的做法:芋头子晒干了磨成粉,再兑以粘性较强的糯米粉,用开水调和揉捏,而后的程序与做包子一样。里面的馅有肉丁、笋丁、香菇丁等,都是一级鲜的料,凑在一起自然味美了。上笼一蒸,包子皮呈半透明的淡紫色,芋子那幽幽的清香也隐约可品。
广丰土鸡
上饶所辖的广丰县是我父亲的出生地。十八年前的清明,74 岁依旧还很健朗的父亲领着我们兄妹几个回乡给祖母修坟祭祀,那是生在异乡的我们第一次远行千里随父踏上祖籍地。当时依旧贫穷的乡亲对父亲及我们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我们曾应邀去了多家作客,尽管做出的饭菜不甚可口,但感觉到他们已是极尽所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待客了。临行前的那天下午,在一处开阔的屋顶阳台上,我们用带去的相机,与一批批乡亲轮番拍了合影。乡政府还特地找了辆有点破旧的面包车送我们到城里,车子开出村的时候,先行跑出去的几个乡亲,点燃了长竹竿上缠着的鞭炮,噼噼叭叭的爆竹声一直尾随着我们的车辆响了好久。
十八年前,身手矫健地陪同我们一起回乡的大表叔,如今已不在了。此次再去广丰,头天给在上饶工作的表弟(大表叔的长子)通了电话,他早早地开着自己的车先至广丰迎候我们,而后一道驱车去了县邻的一处山村。翻过一座杂草丛生的山岗,我搀着因受伤而腿脚不太利索的妻子,站在大表叔冷清的坟前,山风猎猎,伴我一吐心中的哀思和迟来的歉意。
当晚,一直在广丰生活的小表叔及婶婶,把他们的四个女儿,连同三个女婿和六个孙儿孙女一起找来,浩浩荡荡一大家子,在远郊一处叫作“田园山庄”的饭馆摆了一桌,以隆重的礼节,宴请我这远道而来的表侄。这小表叔在他们同胞四兄弟里,书算读得少的,且一直也没挪窝,但他肯吃苦,多种营生皆有涉猎。如今四朵金花全部长大成人,也都一个个懂得孝敬,这让才64 岁的小表叔说不出有几多的欢喜。饭桌上一个小孙女一直在他腿上坐着,他别着胳膊喝着酒,一脸慈爱地陶醉在人丁兴旺的欢乐里。
“田园山庄”那晚的菜肴,也叫给小表叔长了脸。山庄虽地处一隅,但菜一上桌,你这才晓得什么叫真人不露相。鲶鱼烩粉皮,是第一道上的大菜,那鱼肉切成寸段,葱姜蒜头红焖,出奇的鲜嫩,搁了一点辣子,显出道地的赣菜口味,说是野生的,看来货真价实。还有红烧牛羊肉,苦瓜涨蛋什么的,可圈可点者不下七八样。而最让我挥之不去的是那道红烧土鸡,真是久违了的那种天赐美味——来自场头田陇里那谷粒和草虫的精气神仿佛全凝在了里面。平时我们在城里的菜场,也会买些所谓的土鸡回去烧,但无论你怎么下功夫,烧出来的鸡肉总是老巴巴的,嚼不烂,且滋味也寡得很,全没了鲜香二字。想如今谁都知道赚钱是硬道理,专业性的养鸡场据说给鸡打激素,吃拌了添加剂的鸡饲料,三个月便让它走完一生。
谢谢广丰老家的农人,还能有这份不为钱所动的定力,用良心和爱喂养出真正的土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