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腿
2013-12-31闫耀明
闫耀明
他要毫不客气地教训一下大黄,给牛气的皮大脑袋看。
1
顺子被窗外的嘈杂声惊醒了。顺子正在炕上歪着睡午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有人尖声尖气地喊。顺子就醒了,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好像是自己的老婆在喊。顺子就起来,凑到窗前,往外面望。
一望,就望见一张因愤怒而明显扭曲的胖脸。
“你就知道睡觉!还不快起来出去看看!”老婆的胖脸已经贴到了玻璃上,一双眼睛瞪得灯泡一样圆,烁烁闪光。
顺子连忙下地,心不觉有些慌。“咋啦咋啦?”他边跑边问。
“咋啦!问个屁!”老婆指着院子中间的一只鸡说,“你看。”
顺子见一只鸡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另有几只鸡将脖子伸得长长的,在旁边警惕地走来走去,不时发出几声惊悸的鸣叫声。
那只趴在地上的白色母鸡跟其它鸡区别明显,它身上的毛已经脱落了许多,看上去既丑陋又可怜。
顺子就走过去,在鸡身上拨了一下。
鸡翻了个身,却没有动,更没有惊叫着逃走。顺子揉揉眼睛,才看清,鸡已经死了。
顺子的心就一沉,回身问老婆:“咋回事?”
“你还问我咋回事?你挺大个老爷们连家里的一只鸡都看不住,你裆里长没长家伙?”老婆急赤白脸地瞪着顺子,唾沫星子溅到了他的脸上。
“这可是下蛋的母鸡呀!”老婆一声喊,声拖得长长的。
顺子就抹一把脸,问:“咋回事?”
院子门口挤着几个看热闹的小孩子,他们大声说:“狗咬的!”
“啥?狗咬的?”顺子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妈个巴子的,谁家的狗,胆子有瓜大!抓住了,我非打断它的腿不可!”
说着,顺子就从身边拎起一根木杠,抖了抖,指着在旁边眨巴眼睛的黄狗,大声喝问:“大黄,说,是你吗?”
黄狗胆怯地看着顺子,小心翼翼地摇了摇尾巴。
老婆又一次冲他瞪起眼睛,叫:“你跟自己家的狗耍什么威风?咱家的大黄能咬咱家的鸡?大黄是条好狗,能帮我照看鸭场呢!”
顺子和老婆商量,决定投资开办一个鸭场,养蛋鸭。顺子做过调研,守着女儿河,具备办鸭场的好条件。顺子的想法还得到了范乡长的支持,很快就要办理手续了。
“你是不是睡觉睡糊涂了?亏你还是个男人!”老婆心疼地抱起早已断气的母鸡,把怒气撒在顺子身上。
“谁家的狗咬的?啊?抓住了,我打断它的狗腿!”顺子又抖了抖手里的木杠。
“黑狗!一只该死的黑狗!”老婆大声说,“它是想拿咱家的母鸡当饭吃。幸亏我发现得早。”
“早有个屁用?它已经死了。”顺子忿忿地说。
顺子是壮着胆子说话的。顺子怕老婆,他的老婆太厉害,骂起人来可以骂三天三夜不重样儿。她还有更厉害的,顺子要是惹了她,她就不让顺子上她的身。老婆不仅厉害,到了被窝里,闹起来也很凶,直闹得顺子极为亢奋极为痛快淋漓。顺子就老是惦记这一口,老是讨老婆的欢心。老婆越高兴,晚上闹起来就越凶,顺子就越觉得解馋。
顺子好像从来没有和老婆这么说话不客气的,说完了,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顺子就狠狠地一跺脚,凶巴巴地发誓:“该死的黑狗,我要不打断你的狗腿,我裆里就没长家伙!”
说完顺子就拎着木杠,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走。
大黄似乎看出了主人的决心,也跟着顺子出了门。它要给顺子助一臂之力。
大黄确实是一条好狗,跟顺子已经好几年了,看家护院的干起活儿来非常卖力气。顺子很喜欢大黄。
看热闹的小孩子叫着跳着围在左右,拥着顺子上了街。
2
村子里的黑狗有几条,顺子说不清楚。他感觉可能不多,因为他平时在街上走的时候,很少看见黑色的狗。
顺子就问围在左右的小孩子:“真的是一条黑狗咬的?”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没错,是一条黑狗。我们亲眼看见的。”
顺子就满大街转,寻找一条黑狗。
“妈的,一条黑狗。胆子也忒大了,敢咬我家的鸡。也不睁开狗眼看看,我顺子就那么好惹?”顺子边走边骂。
手里的木杠也越抖越威风。
“不打断你的狗腿,我就不是顺子!”顺子的声音狠狠的。
大黄也跟着叫了几声,嘴里发出威风凛凛的低吼。
他们在街上转了三圈,却见不到黑狗。
顺子就站下,想。他在想谁家有黑狗。在顺子的记忆中,他好像在村子里看见过黑狗。但他不知道是谁家的。想,也没有想起来。就前后望。
顺子没有望到黑狗,却望来了一晃一晃走路的皮大脑袋。
“干啥顺子?晒蛋咋还拿着木杠?怕你老婆把蛋揪去吧。”皮大脑袋一边说一边坏笑,“哧哧”的笑声像刀子一样刮他的脸。
皮大脑袋牛气。牛气的皮大脑袋走路不好好走,总是一晃一晃的。皮大脑袋有牛气的资本,他是全村乃至全乡最富裕的。他承包了乡里的石场,每年的进项有多少,没人说得清楚。他家建起了二层小楼,媳妇也换了两个,而且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漂亮,让顺子和村里人羡慕得牙根痒。有钱的皮大脑袋就很是牛气,说话牛气,走路牛气,办事牛气,村里人都很怵他,连村委会麻主任见了他也是点头哈腰地陪着笑脸。
皮大脑袋的话顺子很不爱听,他觉出皮大脑袋是没有瞧起他。其实皮大脑袋谁也瞧不起,他跟谁说话都是这样,包括麻主任,甚至范乡长。
不爱听顺子也不敢顶撞皮大脑袋。他握了握手里的木杠,很费力地冲皮大脑袋挤出一丝笑容。
皮大脑袋不等顺子说话,就一晃一晃地走开了。他的笑声还在响。
顺子站着,看皮大脑袋走远。
顺子回过神来,继续找黑狗。他的任务还没有完呢,找不到黑狗,打不断黑狗的狗腿,他就真的没法跟老婆交代。
可找也是白找,他的视野里一条黑狗也没有。
于是顺子就冲着皮大脑袋的背影大声嚷:“出来!该死的黑狗,你出来!咬死了我家的母鸡,就白咬了吗?我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冲着皮大脑袋的背影嚷。
却没有黑狗站出来。皮大脑袋也没有回头,一点一点地在街角处消失了。街面上一片平静。
小孩子们东张西望地帮助顺子寻找,似乎是想早一点找到黑狗,好看看顺子是怎么把黑狗的腿打断的。
这样的热闹事,他们是不会放弃的。
大黄也左奔右跑,忙得兢兢业业。
顺子的气势就越来越旺,骂得更凶了。
黑狗真的出现了。
是小孩子们先发现的。那真是一条黑狗,但由于距离远,看不清楚它的长相。而且,黑狗的嘴里,好像还……叼着一只白色的母鸡!
孩子们便一拥而上,尖叫着向黑狗冲去。
顺子在后面紧紧跟着,手里的木杠抓得牢牢的。
大黄紧贴顺子身边,看着主人的眼色。
黑狗很显然是受到了惊吓,丢下嘴里的母鸡,转身逃走了。好像是一眨巴眼睛的工夫,黑狗就不见了。
顺子走到母鸡跟前,见鸡已经死了。
“这是谁家的白母鸡?”顺子问。
顺子是想和白色母鸡的主人一起去找黑狗,一起报仇。多一个复仇者,顺子就多一个帮手,心里也就更加踏实一些。
但没有人认识这只白色母鸡。村里的白色母鸡太多了,没有人能认出它来。
顺子就不再问,开始东张西望地找刚刚溜掉的黑狗。
看来咬死自己家白色母鸡的,就是这条黑狗。看来这条该死的黑狗已经尝到了新鲜,离不开吃母鸡这一口了。看来这条该死的黑狗已经养成了吃母鸡的习惯了。
顺子断定,咬死自己家母鸡的,和咬死眼前这只母鸡的,是同一条黑狗。
顺子就把牙咬起来,舞着手里的木杠,说:“我要打断它的狗腿!”
一个流着长鼻涕的男孩子说:“这条黑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觉得眼熟。”
“谁家的?我找它家去!”顺子坚决地说。
可流着长鼻涕的男孩子竟一下子说不出来,他歪着脖子想了好一阵,也没有想出这条馋嘴的黑狗到底是谁家的。
顺子就把木杠举起来,说:“我们去找!”
顺子断定,黑狗刚刚溜走,它不会跑得太远。
寻找黑狗的队伍再一次出发了。
大家的注意力都很集中,紧张地寻找黑狗的踪迹。孩子们更是兴奋异常,都希望自己首先看到那条黑狗。
3
顺子在街上转了一阵,转到了秀兰家的小卖店前。
秀兰家的小卖店是村里惟一的小卖店,村里人买东西,都到这儿来。村里来了客人,麻主任也都到这里,拿酒、烟、罐头等东西。麻主任一般不用现钱,而是记帐,过一段时间,给秀兰结一次帐。秀兰的生意做得很红火。
看见小卖店,顺子就觉得自己的嘴里很干,想喝水。他走过去,对站在柜台里面的秀兰说:“给我拿一瓶汽水。”
秀兰开了瓶汽水递给顺子,见顺子手里拿着木杠,还有一群孩子兴高采烈地跟着,觉得奇怪,就问:“顺子,你……在干啥?”
顺子正把汽水往自己的嘴里灌得痛快,秀兰一问,他就停了手,想把嘴里的一大口汽水咽下去,然后回答秀兰的问题。
可顺子嘴里的汽水还没有咽下去,就猛地看到小卖店外面的墙角处趴着一条狗。
顺子的目光穿过小卖店明亮的窗子,看得清清楚楚。那条若无其事的狗正是刚才溜走的那条黑狗!
好像遇到了仇人,顺子顾不上回答秀兰的问话了。他丢下汽水瓶,抖起木杠就向那条黑狗走去。
顺子的眼睛都有点儿红了。黑狗的问题不解决,他就真的没法上老婆的身。老婆是说得出来就做得出来。
顺子走得很是冲动,手里的木杠已经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只要能够验名正身,他就毫不犹豫地用木杠打断黑狗的一条后腿。到了这个地步,顺子没什么可说的,他只能用这个办法来发泄心中的怒气,为自己家的母鸡报仇,为自己在老婆面前赢回颜面。
黑狗看见了越逼越近的顺子,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警惕地盯着顺子。但它并没有逃走。
顺子就问:“是不是这条黑狗?”
小孩子们说:“是它。没错,就是它!”
顺子又问:“咱村里,还有没有别的黑狗?”
秀兰说:“没有了,全村就这一条黑狗。”
顺子放心了。这就是说,咬死自己家母鸡的,还有刚才咬死另一只母鸡的,真的是同一条黑狗,而且就是眼前这条该死的黑狗。
大黄似乎也听明白了主人和秀兰的对话,它威风凛凛地站在顺子脚边,身子往前倾着,随时准备根据主人发出的指令,向眼前这条该死的黑狗发起最为猛烈的进攻。大黄是一条好狗,它知道主人的对手就是眼前这条该死的黑狗。
大黄把耳朵尖尖地立了起来,眼睛瞪得圆圆的,怒视着黑狗,同时嘴里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吼声。
秀兰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顺子,你干嘛?你要打这条黑狗吗?”
顺子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说:“对,我要打它。这条该死的黑狗,敢咬死我家的母鸡,我要打断它的狗腿!”
说着顺子就把木杠高高地举了起来,他准备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里的木杠抡圆了,让它干净利落地击到黑狗的一条后腿上。
只要木杠落到黑狗的一条后腿上,那条狗腿就必断无疑。一条狗腿无法和又粗又硬的木杠相比。
顺子对自己的行动充满了信心。
顺子想起了自己刚才发的誓。冲动的顺子把自己发出的誓言又重复了一遍。
“我要不打断你的狗腿,我裆里就没长家伙!”顺子说话的声音很大。
他手里的木杠开始往下落,向着黑狗的一条后腿击去。
黑狗似乎看出了危险正在迅速降临,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顺子手里的木杠带着可怕的风声,迅疾地向它的后腿落去。
这时流着长鼻涕的男孩子突然想起了这条黑狗,发出了一声叫。
秀兰也在惊慌之中发出了一声叫。“那是皮大脑袋家的黑狗!”
他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叫。
发出叫声的时候,一个念头在秀兰的大脑里迅速闪过。“这是皮大脑袋家的黑狗,顺子的胆子就是有瓜大,他也不敢真的打断狗腿。”
可顺子的木杠还是迅疾地落了下来,落在了黑狗的一条后腿上。
顺子的木杠落得真是干净利落,黑狗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嚎叫。
秀兰惊愕地看着顺子,说:“你打的是皮大脑袋家的黑狗……”
“对,我打断了狗腿。”顺子使劲咽了一口唾沫。
秀兰的脸因为惊愕而有些变形。看着秀兰变形的脸,顺子愣了一下,接着,他的心就开始狠狠地往下沉。
4
顺子的心一直沉着。秀兰那张惊愕的脸提醒他,他惹祸了。
因为他打的是皮大脑袋家的黑狗。
回到家,他告诉老婆,自己真的把那条该死的黑狗的腿打断了。
老婆很高兴,也很解气,在顺子的胸上拍着,说:“太好了,你真是爷们儿!今天晚上好好闹一闹,奖赏奖赏你。”
可当老婆知道那条黑狗是皮大脑袋家的时,老婆惊住了。她的胖脸因为惊愕而有些变形,跟秀兰很是相像。
“你惹祸了呀!”惊愕之后的老婆发出惊心动魄的一声叫。
顺子的心再次往下沉,凉凉的。
“不就是一条狗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顺子悻悻地说。
老婆在顺子的脑门上狠狠地点了一下,放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你办事从来都不走脑子,这是一条狗那么简单吗?啊?得罪了皮大脑袋,你还有好果子吃?”
顺子忿忿地说:“咋的?他皮大脑袋有钱我不稀罕,各过各的日子,他能把我咋的?”
老婆指点着顺子,说:“我说你办事不走脑子真是没有委屈你。你还想办养鸭场吗?那皮大脑袋在范乡长那儿能给咱上好粪吗?皮大脑袋在范乡长面前一句话,咱们办养鸭场的计划就得泡汤!”
老婆的话让顺子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小腹正胀得厉害,尿快要出来了。
顺子就跑到厕所里,尿。
老婆的话顺子还真是没有想到,要是养鸭场的计划真的泡汤了,那损失可就大了。
想到这些,顺子的身子忍不住又狠狠地抖了几下。
站了好一阵,顺子一滴尿也没有尿出来。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顺子一手拎着裤子,另一只手摸出手机,不耐烦地叫:“谁呀?”
是皮大脑袋!
打来电话的,居然是皮大脑袋!
顺子的脑袋也开始大起来,他愣愣地站着,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皮大脑袋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具有穿透力,刺得顺子的耳朵隐隐作痛。
“我请你喝酒,在秀兰的小卖店里。你现在就过来吧。”皮大脑袋说。
皮大脑袋只说了这一句话,就放了电话。
顺子看着手机上显示的皮大脑袋的手机号码,那串号码中有很多“8”,具体有几个,顺子数不清楚。他依稀觉得,那些“8”如一个个绳套,正把自己牢牢地套住,而且越套越紧,连呼吸都有些吃力了。
顺子顾不上穿好裤子,拎着,就跑回了屋里。
“啥?皮大脑袋请你……喝酒?”老婆的眼睛瞪得很大。
顺子冲老婆抖了抖手机。
“皮大脑袋这是要请你喝酒吗?”老婆小心翼翼地坐下来,嘴里叨咕着。
顺子也开始思考。他觉得,皮大脑袋绝不是真的请他喝酒。这个时候请他喝酒,其实是在打他的脸。
但是,打脸也得去。顺子知道皮大脑袋请他喝酒是设的鸿门宴,但他不敢不去。
在村街上走过时,顺子觉得一切都是那么不对劲,他的身边不再围着一群小孩子,就连熟悉的村人也都远远地躲着他,小声议论什么。
村子是平静的,平静的村子里平时没什么事,顺子把皮大脑袋家的黑狗腿给打断了,应该是村子里的大事了。
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村子里的空气正骤然紧张起来。
接着,顺子的心就开始渐渐发紧。
顺子迈腿走路时,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单,鞋底发出的“嚓嚓”声是那么无助。他的手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此时的顺子觉得要是自己的手里握着点什么,也许心里会安稳一些。
走进秀兰的小卖店,顺子看到皮大脑袋已经喝上了,他的面前放着一瓶打开的糖水黄桃罐头。
“你打了我家的黑狗?”皮大脑袋问。
“是。我打的。”顺子看着皮大脑袋。
“腿断了?”
“腿断了。”
“我敬你一杯。”
皮大脑袋把一杯白酒推到顺子面前。
顺子看到了,那是二锅头,高度酒。一杯,足有三两。
皮大脑袋拿起自己的酒杯,在顺子的酒杯上碰了一下,一仰脖,干了。
顺子啥话不说,拿起酒杯,也一仰脖,干了。皮大脑袋把两个酒杯都倒满了。
顺子看着皮大脑袋。
皮大脑袋说:“你不敬我一杯吗?”
顺子连忙拿起酒杯,冲皮大脑袋示意一下,一仰脖,干了。
皮大脑袋笑了一下,同样是一仰脖,干了。
顺子看到皮大脑袋的笑了,他的笑很浅,就在嘴角含着。皮大脑袋含义不明的笑让顺子的心一阵虚,接着,他就觉得自己的血涌到了头上。
顺子没什么酒量,两杯二锅头下去,让他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皮大脑袋在顺子的肩上拍了拍。
走出秀兰的小卖店,顺子的身子晃了一下。他用手扶住墙,使自己身体保持平衡。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东西,便很顺手地握住了。
现在,顺子的手心里不再空空荡荡,很踏实地握住了一个东西。
一条黄狗热情地跑过来,摇头摆尾地跟顺子亲热。
可顺子正烦,涌上头的血让顺子处于兴奋之中,这兴奋与高兴和开心无关。他和皮大脑袋连干了两杯二锅头,就等于皮大脑袋打了他两记耳光。挨耳光的滋味可不好受,顺子的烦就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
这种兴奋顺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急于把自己的烦发泄出去。
于是,顺子举起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他打断黑狗的木杠,握在手里,很踏实,也很顺手。
他要教训一下这条讨厌的黄狗。他知道这条黄狗是他家的大黄,他讨厌大黄在他烦的时候来缠着他。
他要毫不客气地教训一下大黄,给牛气的皮大脑袋看。
手起杠落,顺子手里的木杠实实在在地落在了大黄的一条后腿上,大黄发出了惊天动地般的嚎叫。
皮大脑袋站在门前,看着顺子和嚎叫的大黄,嘴角含出一丝笑。
晚上,顺子躺在被窝里,一声不敢吭。
他把耳朵支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窗外,似乎有风声。但风声中夹杂着又尖又细的呻吟声。那声音透着掩饰不住的痛苦。顺子知道,那是大黄发出的声音。
顺子就觉得大黄的呻吟声非常刺耳,他听着,心里一下一下地难受。接着,就开始止不住地疼。
老婆却似乎放下了一件天大的事情,—下就拱进了顺子的被窝,兴奋地说:“别说,你还真是爷们儿,这事做得真是有劲。”
见顺子没反应,老婆用身子拱了拱,问:“咋,心疼啦?大黄遭点罪不要紧,养些日子就好了。大黄是条好狗,我还指望它帮我照看鸭场呢。”
顺子抿抿嘴。
老婆几下就扯下了自己的衣服,接着就扯顺子的衣服。“来,我们好好闹一闹,奖赏奖赏你。”
可是,面对老婆肥硕的白身子和她越来越兴奋的笑声,顺子竟然一点儿欲望都没有!
“你咋啦?”老婆的兴致很高,拉顺子起来。
顺子躺着,一声不吭。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