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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型大国关系与地缘政治

2013-12-29周鑫宇

世界知识 2013年21期

关于中美建立新型大国关系,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有句名言:“太平洋足够宽广,可以容得下中美两个大国。”这句话向我们提示了新型大国关系与地理的联系。

新型大国关系“新”在哪儿?外交部长王毅有一段表述:“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反过来理解,以往的大国关系常常伴随着冲突、对抗与相互间不尊重——倒不是彼此鄙视,而是彼此忌惮,还有就是缺乏合作,互相拆台,要么你死我活,要么两败俱伤。

大国之间之所以总是出现这种恶性的关系,是因为他们有能力彼此制造威胁,在很多领域可能成为竞争对手。当然,大国对小国也会有威胁,但这种威胁是单向的,大国可以通过释放善意、主动合作,来主导相互关系的走向。但两个大国之间的威胁感是双向的,即使合作也总想防着对方一手,而越是彼此警惕,相互的信任越低、敌意越大。这种双向威胁带来的安全两难,就是所谓的“结构性的矛盾”。

如今中美要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凭什么可以突破这种“结构性矛盾”呢?

今天的大国关系和以往的大国关系,所处的环境可以找出很多不同。很多人强调中美之间彼此高度依赖,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也有人认为这并不足够有说服力,因为在19世纪欧洲国家一起经历工业革命,共享市场、历史和文明,彼此相互依赖的程度也很深,却并没有阻止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发生。

另有一些理论认为当今的国际政治处在一个新时代。100年前国际政治盛行的是弱肉强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战争被认为是国家竞争的合法手段。而今天大多数国家都更珍视和平与发展,核武器的出现也使大国之间不敢轻易开战。这些说法虽然有道理,但也可以举出反例。比如二战之前大多数欧洲国家的人民是真心厌恶战争,可是挡不住出了个希特勒。今天西方四处传播“中国威胁论”,其逻辑就是试图把中国类比成集权主义的纳粹德国。至于原子弹的使用,中苏在1969年就爆发了军事冲突,当时两国都拥有原子弹。

因此,中美要突破大国关系的历史梦魇,相当不容易。但是中美之间有一个有利的条件,就是地理位置。长久以来,地理是研究国际关系的基本要素,以至于国际政治经常被称为“地缘政治”。中美在地理位置关系上的特点,就是隔了一个世界上最宽广的太平洋。这一点非常重要,却常常被忽视。

在日常的人际关系中,空间具有微妙的作用,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在国际关系中,两个地理上相距遥远的国家,倒不一定必然产生相互的好感,但相互的威胁感却会受到距离的影响。把两头狮子关在一个笼子里,和把两头狮子放到同一块操场上,效果可能完全不同。

西方关于大国地缘冲突的理论,是以欧洲国家的历史经验为基础的。近代以来欧洲是大国的摇篮,而欧洲空间狭小,就像把许多只狮子关在同一个小笼子里,大家都不太睡得着觉。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总是担心自己一觉醒来,德国铁血宰相俾斯麦的快速骑兵就已经围上了巴黎的城门。反之亦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种难以消除的恐惧,几百年的时间里,法德之间反复挖壕沟、拉盟友、抢地盘、争资源,最后在世界大战中彼此摧毁。

哪怕把大国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远一点点,地缘关系就会有微妙的变化。英国和欧洲大陆只隔了一湾浅浅的海峡,可是英国的安全感就要强得多。一千年来,来自欧洲大陆的进攻全部被这片海峡挡住,没有一次成功。欧洲另一头的俄罗斯也是这样,因为有相对更广阔的空间,俄罗斯艰难地抵抗住了历次来自欧洲最强大军事力量的挑战。这种地位使得英、俄两国经常可以相对超脱于西欧权力中心的旋涡,起到平衡者的角色,并且坐收渔利。

大国相距越遥远,向对方发动毁灭性攻击的成功率就越低。当然,这不代表中美之间一定会合作共赢。美苏两国也相距遥远,却进行了数十年的冷战。在一定条件下,法德之间也可以尽弃前嫌,成为融为一体的友邻。但毕竟宽广的太平洋让中美之间有了更多的生存空间,也有了更多的发展空间。中美之间如果不是那么相互恐惧,就有可能更多地彼此信任。

从更广阔的范围上看,未来世界潜在的大国,都具备比历史上的欧陆政治更好的地理条件。换句话说,太平洋足够宽广,容得下中美两个大国;地球也足够宽广,容得下未来崛起的大国。中美之间如果能够成功建立新型大国关系,将会在国际关系体系中树立样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