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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英国最小气的爸爸,我很自豪

2013-12-29本·海奇

海外文摘 2013年9期

当我们走进巴黎迪斯尼乐园的大门,从装备着真枪实弹的警察面前经过时,妻子迪娜担心地望向我。不远处的墙上有一幅宣传画,画上一个穿制服的人正在检查袋子,旁边写着一行字:“谢谢你没带食物进来。”我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她说:“放松点,不会有人因为我们偷偷把三明治带进来就朝我们开枪的,自然一点就好。”

可问题是,今天过关了,还有下一次,像这种偷带食物入场的行为我们不是第一次做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在迪斯尼外的停车场里,我把法式长面包绑在女儿菲比(8岁)和儿子查理(6岁)的腿上,再用他们宽大的短裤遮住。不用我多说,他们还老老实实地敞开外套,让我把三明治藏在里面,把棒球帽递给我,那里面可以藏苹果和酸奶。所有这些都是早上我们在酒店吃自助早餐时偷偷拿的。

等待入园的队伍一点点地前进,我竖起大拇指鼓励他们说:“没事的,继续走。”

也许你会问,出来玩何必还要家人那么辛苦地伪装?可是,你见过迪斯尼乐园里那些食物的价格吗?一小块披萨就要6欧元,一个普通的三明治就要7欧元,各种饮料和冰淇淋价格更高,我才不想花那么多冤枉钱呢!

现在你知道了,我是个小气的爸爸,但我一点也不为此感到羞愧。别理解错了——我们绝不是经济困难。我们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最近我还刚换了一辆崭新的大众帕萨特。迪娜和我都是作家,收入颇高。但只要有省钱的法子,我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它。

我忍不住把自己和戴维·亚什克洛夫归为一类人,这位老兄上周上报了,不为别的,只为他曾经赢得1200万英镑的彩票大奖,可中奖16年来居然一分钱奖金也没花,被称为英国最节俭的彩票大奖得主。

跟戴维一样,我一向把钱包看得很紧,但也多亏了这节俭的好习惯,才让我们有能力过上一种田园诗般的生活,隔段日子就带孩子们在欧洲旅行几个月,亲近大自然,给他们留下一段段值得永远珍藏的记忆。

我的节俭习惯传承自母亲,与她相比,我的水平实在业余。虽然我们家住在白金汉郡一幢大别墅里,我的父亲戴维·海奇爵士作为BBC广播电台的台长,有一份相当高的收入,但直到母亲去世前一天,我们家每天都过得像刚破产一样。母亲说,她的小气是我外婆传给她的。母亲成长在二战刚过去那段时间,那时英国人的消费还实行配给制。母亲“抠门”得非常彻底:上顿没吃完的菜,哪怕只剩一点点,下一餐也铁定会再次出现。它们常常意外地出现在各种菜里,比如晚餐时,我会在烤鸡脯的下面扒拉出几粒青豆,看着无比眼熟,才想起来中午好像有这么一道菜。不小心弄坏的盘子、杯子、玩具,都被重新粘合。家具坏了,修一下继续凑合着用。每当看到有裂痕的盘子出现在餐桌上,父亲都会无比头疼地说:“我好歹是个台长,难道我们连个新盘子都买不起?”

但我们从来没有什么新东西。为了省理发的钱,母亲亲自用剪刀帮我们剪头发,就连父亲也不例外。母亲制作汉堡用的是便宜的肉,母亲煨菜可能是她处理剩菜的借口,把剩菜都放在炖锅里,煮开了就装盘上桌。

自从在院子里发现一种名叫大黄的可食用野菜后,母亲几乎在所有的菜里都加进一把:大黄菜炒蛋、大黄菜煨肉……哪怕下雨天,母亲也照样出门,跑到一家老远的市场去买比隔壁超市便宜两分钱的莴苣。

母亲节俭得连牙齿掉了也舍不得去看牙医,只是用强力胶把它粘回去。她还通过帮别人熨衣服挣钱,每天数小时地穿着背后有“熨衣妇”字样的工作服,在我们家宽大的厨房里熨衣服。有时候,母亲还要求父亲顺路捎带别人家要熨的衣服回来,于是,父亲在会见完各路社会名流和《今日》节目摄制组后,在下班路上让司机把路虎车挨家停靠,收那些皱巴巴的衣服回来。父亲无可奈何地跟我们说:“你们的母亲总能让我接地气。”虽然他从来不敢抱怨,但有时候他也感到很尴尬,尤其是当母亲穿着熨衣服的工作服跟来家里的名人朋友打招呼时。

我们全家人都为母亲的节俭吐槽不已,如果不是1997年母亲因癌症去世前发生的一件事,我很可能仅仅为了跟她对着干,而成为一个挥金如土的人。那时,母亲已经非常羸弱了,但她居然主动提出全家人一起外出吃顿饭,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奢侈。吃过饭,母亲分别给我、弟弟和妹妹每人一张2万英镑的支票,那是母亲多年来给别人熨衣服挣的钱,每小时5英镑,她把每一分都积攒下来,给了我们开始人生的第一桶金。

母亲去世后,不知是为了化解悲伤还是什么,一段时间里,父亲开始无节制地花钱。连家里的浴缸都换了最奢华的,他还跑去最出名的维多萨松发廊理发,并在回家的路上捎带一瓶2000英镑的葡萄酒。我则与父亲背道而驰,走了另一个极端,誓把母亲的节俭传承到底。

那张宝贵的支票,母亲好不容易省下来的钱,让我有能力买自己的第一套房。更重要的是,它教会了我金钱的价值。如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些道理教给我的孩子。几年来,我尽可能让查理和菲比相信,吃柑橘比吃冰淇淋健康得多,而且,柑橘更便宜。同样,他们不知道我们经常光顾的那家店实际是个慈善商店,还把它称为玩具店,因为我都是到那里为他们买东西,不仅玩具,还有衣服。连我自己的衣服都是在那里买的,我穿的每一件衬衫都是二手货。

妻子说我有时候节俭过头了,最近,迪娜从我送给她当40岁生日礼物的“新”大衣上发现了我不小心留下的标签,明言禁止我以后再从慈善商店为她买衣服。可是,孩子们并不需要昂贵的东西,他们只需要你的关爱和时间。有一次,一位朋友给她的孩子们买了一个任天堂游戏机,一开始,孩子们为了争着玩甚至动手打架,后来没几天就玩腻了,把它扔到一边再也不理。我给孩子们的则是邻居家不要的一个硬纸箱,菲比和查理直呼我为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居然给他们找来这么酷的箱子。那个箱子他们折腾了很久了,如今仍然很结实。查理还在箱子上画了几个轮子,连饭都要坐在里面吃,说这是他的第一辆车。

今年我最新完成的一本书名叫《去鲁昂的路》(Road To Rouen),记述了我们一家为期三个月、连绵一万英里的穿越法国之旅。在那之前,我们已经花五个月游遍了英国所有的大城和小镇,行程达8000英里。

全家去旅行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的事,但我们也得注意开销。在旅途中,每住一家旅馆我们都要收集免费的笔、肥皂、牙刷、沐浴液和洗手液,一点都不为此感到不好意思。

每天早上在酒店吃完自助餐,我们都会顺点儿食物走,为午餐做准备,我会偷拿面包、奶酪、酸奶、蛋糕、水果和餐巾纸,打包离开酒店。高尔夫球杆和球是我的必背行李,在有些酒店,只要你起得够早,就能溜进高尔夫球场免费玩。

查理个子不高,面相稚嫩,虽然六岁了,但看上去像三、四岁的模样,这对我而言是件幸运的事。在法国的各个景点,三岁以下的孩子都是免门票的,所以,为了省门票,我进景点的时候都用童车把六岁的查理推进去。当然,在我们走过检票口之前他是不可以说话的,如果他愿意抱一只泰迪熊或者吮大拇指则有另外的奖励。

我们从来没有被迪斯尼乐园抓到过。上次去迪斯尼,我在迪娜的随身包里找饼干吃的时候,她非常生气地说:“没经过我同意,你竟然在我的包里藏饼干?”

我说:“运送毒品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毒品。”

婚后对于我的节俭,迪娜很是恼怒了一段日子,但后来她也渐渐适应了。当我看到她很自然地把儿子没喝完的苹果汁又倒回纸盒里时,我好象又看到了我母亲。

菲比也得了我的真传。上星期我给她1英镑零花钱,她一直留着,跟我说:“爸爸,我要省钱买婚纱,就去那个玩具店(我为他们买东西的慈善商店)里买。”

母亲在天上看到我和孩子们这么节俭,应该也会为我自豪。

[译自英国《每日邮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