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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可以闻闻我吗

2013-12-29樊玉绘

小学教学参考(综合) 2013年10期

【爱不是出于勉强,它是像甘露一样从天上降下尘世;它不但给幸福于受施的人,也同样给幸福于施与的人。——英国·莎士比亚】

曾经看到过这样的报道,说的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吸引,那是由于人的“气味”在起决定性的作用,这也就是“气味相投”最初的来源。刚看到这样的报道时,我一笑而过,心想:这些科学家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有事情做啊。人与人之间总不至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探出鼻子相互闻吧,那不成了动物了吗?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的奇妙,没有想到,如今我竟然也有这样特别的体验。

2012年的9月,我成了第一批“教育资源均衡”改革中的一员,从原本城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学校来到了主要招收外地打工人员子女的小学校。还未工作,我的心中早已经勾勒出了这样一幅不堪的画面:一群衣着肮脏的孩子在校园里你追我赶,以打架为乐;女孩们怯怯地待在一角,默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至于他们为什么来学校,恐怕只是因为父母没有时间照顾,刚好找到学校这样一个地方关关他们罢了。

带着这样的偏见,我开始了自己新的工作历程。第一天报名,我努力地挤出笑脸迎接我的新学生和新家长。果然不出所料,孩子们的衣着都过于“朴素”,好多孩子的衣服袖子都张开了大口子,看起来像咧着嘴在歪笑。家长呢?几乎十个有九个是穿着拖鞋来报名的。当看着他们操着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问这问那,但经我再三说明要求依然不知所措时,我的内心开始烦躁起来:他们怎么就听不懂呢?九月的烈日依然灼灼,孩子们流着汗,家长们也流着汗,我也因为努力解释着其实并不繁琐的报名流程而流着汗。突然,一股恶臭迎面袭来,我忍不住“哇”了起来。抬头一看,一个面色黝黑的小女孩站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确定,这股味道是她身上传出来的。这孩子被我这么一瞪,害怕地躲到了父亲的身后。我记住了这个女孩的名字——李海燕。

开学以后,我如往昔一般上课、批改作业,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我自己很清楚,我不再喜欢待在教室里。只要一下课,我就像逃似的离开了那个有着四十个孩子的教室,这是我工作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以往,我即使是下课也喜欢在教室待上一会儿,或抱着某个长相讨喜的孩子说上几句话,或拉着班上最调皮的男孩说说心里话。曾经自诩最爱孩子的我,如今被体味打败了。我平常有意无意挂在嘴边的话语是:“你头上臭了,回家洗洗!”“你脚臭的吧,洗洗!”每到星期五,我总要用命令式的口吻说上一句:“星期天回家记得洗澡,不然老师就不喜欢你了!”慢慢的,原本喜欢和老师套近乎的孩子也开始远离我了,更不要说胆子小一些的孩子了。我成了孤家寡人。虽然难闻的体味远离了我,但孩子们也远离了我!

秋天到了,教室门口的两株桂花开了,密密层层的花朵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依然是一个花香醉人的早晨,我走进了教室。就在孩子们齐声读书的时候,李海燕睁大了机灵的眼睛,右手似举非举,眼神分明在告诉我有着什么事情。我走过去,低声问:“什么事情?要上厕所吗?”“不是。”女孩回答。“那是什么事情?”我已经提高了音量,有些不耐烦了。“老师,你可以闻闻我吗?”“什么?”“我昨天洗澡了。”女孩的声音似蚊子。刹那间,我的心就像被锤子砸了似的,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我没有顾上多想,真心地笑着,捧起李海燕的小脑袋,使劲地闻了闻:“香,很香!”小姑娘的脸笑开了花。

曾几何时,我都是以爱学生而自居,家访、谈心,但凡使得上的招数我都会用上,只要那是我的学生。而如今,就因为这四十个孩子来自外地,他们的父母或是蹬着三轮车走街串巷地回收废品,或是用一双粗壮、粗糙的大手捶着榔头、挥着铲子,与飞扬的尘土为伴,所以我就打心眼里排斥他们。我还配得上“教师”这一光荣而神圣的称号吗?一时间,我已无地自容。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如此势力,变得“只敬罗衣不敬人”了。

自此以后,我不再矫情,但凡是空闲时间,我都会和孩子们在一起,孩子们也开始叽叽喳喳地抢着让我闻他们。只要是我说:“嗯,香的!”他们就会高兴上老半天,似乎得到了多大的奖励似的。如今,我就像个磁石,我的学生们就像小磁针,始终围着我转。即使他们大多数的时候依然不够讲卫生,但笑容却是永远灿烂的。

孩子的心灵是敏感的,也是脆弱的。他们无法选择父母,无法选择生活的环境。作为城市中的“游牧民族”,有了上顿又烦下顿的家庭环境让这些孩子感到自卑。作为教师,我们究竟能做些什么呢?除了尊重,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了。孩子洗澡的行为恰恰就是他们寻找尊重、寻找认可的举动。孩子们只是单纯地想讨老师的喜欢而已。可是,亲爱的教师们啊,我们的社会中不光有阳春白雪,更有下里巴人啊!打破阶层的坚冰,这是为师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谢谢那个让我闻小脑袋的女生!

(责编 刘宇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