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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心纳物 守节藏锋

2013-12-29老城

当代人 2013年6期

三十年前,我到一家理论报社任职,从海已经是一家杂志社的资深编辑。我们的办公室很近,却没有来往。后来住在一个单元,也只是吃了喝了一类客套话,依然没有交谈过,说来可以一笑了之。近来我的朋友举办航空书画名家展,让我罗列名单,我图懒就事,就地取材,邀请了几位君子,无私奉献了。如此一来,也就有了随意交流的意愿,着实说了一堆话,三日所说,超过三十年。

从海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嘴比较木讷,给人城府颇深的感觉。平常也看不出他在干什么,打算干什么。总是规规矩矩,上班下班,没有特别的行动。当时在一个楼工作,只知道他写诗也写小说,就是不知道他也喜欢书法。不像我辈者流,摆开阵势,不避如炬慧眼,工拙不计,讥弹品藻随便。他写书法,更像是在战争年代,炮火停止,他就铺开家伙写,发生战事,收拾包裹,该干什么干什么。尤其写大幅作品,还得到乒乓球台上操作。

其最近出版的《纳川书法作品选》收入篆、行、隶、草四体书法作品,其中草、篆偶尔为之,夹杂行书,以隶书为主要创作书体。这一选择决定了他书法的基础坚如磐石,一切都有了来历。隶书的定型,是中国文字最为关键的时期,也是书法最基础的部分。因为隶书的基本笔画和结字法,使得中国文字从古文字走向了今文字,一直沿用至今。也由于东汉隶书的高峰期,使得隶书书体的完美和风格多样。是隶书承继了篆书,之后的楷书、特别是章草,有了发展之本。所以林散之先生说,若要创作草书,先练二十年隶书。

从海隶书整饬大方,规矩大于性情。虚心纳物,守节藏锋,可以看作是从海为人和书法创作的自我标许。对此,我倒有不同的看法──虚心纳物是可以的,守法藏锋则不一定。古人八面出锋,欹侧而正。然则,书法总要讲究法,不然就是写字了。在中国作家中,大多数都是在写自由体,根本没有入法。而从海严格法度,一笔不苟,是其为人的严谨和性情的不事张扬所致。从这个意义上说,书如其人,也有一定的道理。

从海有两幅作品,我印象深刻,其一是自作诗《沙河谣》,已故书家黄绮体意味颇浓,赏心悦目;另一幅是篆书宋王安石诗,功力显而易见。我对从海书法看好,他的发展还有很大的空间。他有这个功力,有这个定力,也有这个能力。

年轻气盛时,谁都会有理想,有抱负。如果这理想实现了,那叫理想,实现不了就叫妄想了,这多少有成者王侯败者贼的味道儿。然而,世界给你的就是那样,尤其书法,你写得再好,如果没有追捧,没有市场,也难以成就。

我想,爱好书法,并且有能力爱好,那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是幸运的事情,也是幸福的事情。如果我们不把书法带来的利益看得太重,心情会更好,也接近古人了。古人作书,也有重金购买的事情发生,那样的例子并非普遍。古人作书,就是写信而已。再扩而展之,为文为政所必须,副产品才是书法。所以,欧阳修说:“余尝喜览魏晋以来笔墨遗迹,而想前人之高致也!所谓法帖者,其事率皆吊哀侯病,叙暌离,通讯问,施于家人朋友之间,不过数行而已。盖其初非用意,而逸笔余兴,淋漓挥洒,或妍或丑,百态横生,披卷发函,烂然在目,使骤见惊绝,徐而视之,其意态如无穷尽,使后世得之,以为奇玩,而想见其为人也。”

评论书法,与文学评论之差异就在这里。文学评论可以是文本主义,即在文本中发掘作品的内涵与意义。书法则不然,书法要想古人高致,还想见其为人。临书临外形容易,得其精神难之又难。孙过庭说“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我觉得前半句极其有理,读帖如果只读到线条造型,读不到点画、干湿、浓淡、轻重、疾徐……使转,则不算“察之者尚精”。而“拟之者贵似”,则需要讨论了。书者,我想更像练习太极拳。姿势好看与否,未必多重要,重要的在于是否有益身体健康。而非张牙舞爪,亦不是非成健将不可。

人微言轻,从海不计,余亦无妨。

(责编:刘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