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查韦斯”时代的四大迷局

2012年12月查韦斯急赴古巴治病之前，匆忙宣布副总统马杜罗为“接班人”，号召支持者拥护其政治安排。以前他前往古巴手术时均信心充足，从未谈及“接班人”问题。外界猜测，即使查韦斯能挺过此次“病魔”考验，恐怕其也不得不以健康优先为考虑而藏身幕后，“后查韦斯”时代已然拉开帷幕。由于查韦斯病重和政治交班时间过于紧迫，多种矛盾和问题交织，其中最为牵动人心的主要集中在以下四个方面。

其一，查韦斯病情走向如何

查韦斯自2011年6月宣布患癌以来，一直未公布详细病情，委内瑞拉和古巴政府将查韦斯病情视为最高机密。因此关于查韦斯健康状况的猜测和传言，均未获官方证实，迄今为止，委官方公布的消息只表明查韦斯的肿瘤在骨盆部位，其他一切都不得而知。

无论如何，查韦斯已在古巴进行四次大手术，多次接受化疗、放疗，还历经两次癌症复发，身体日益虚弱。2012年12月在古巴第四次手术后出现并发症，一度流血不止，中间还传出“肺部感染，导致呼吸困难”，委内瑞拉当局一度坦承查韦斯恢复健康“艰难复杂”，“正在为生命而战斗”。副总统马杜罗、国民议会主席、能源部长、司法部长等党政高层多次齐聚古巴首都哈瓦那，显示接班团队已做好随时迎接噩耗、全面接班的准备。

1月初，委内瑞拉官方宣布查韦斯无法按时参加10日举行的总统就职典礼，显示查韦斯已病情严重，并且随时可能出现反复，谁也无法确定未来走势。一时间，国际媒体纷纷给查韦斯 “倒计时”。但是中旬以来，委内瑞拉官方又持续公布信息，显示查韦斯病情有所好转，甚至“查韦斯已能谈笑风生”，并就国家大事做出决定。短短一个月来，查韦斯的健康信息仿佛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扑朔迷离。

根据委内瑞拉宪法，总统任期六年，如总统执政未满四年去世，副总统将不得继任总统大位，而是要重新举行大选。即使是因病临时离职，如果超过180天，仍然要重新进行大选。如果查韦斯能延长生命，不仅可以为马2YRH9c66fstFt5w6p38R7g==杜罗为首的接班团队熟悉和掌握全局营造更充裕的时间，有效降低对政局稳定的冲击，而且还可使多个盟国充分做好准备，应对地区一体化和地区能源布局的变化。所以，查韦斯一人健康，身系拉美半壁江山。

其二，接班团队能否顺利接手

查韦斯明确指定马杜罗为“接班人”，但在目前执政党内，在查韦斯一人之下有多个实力派系相互较力。据西方媒体“归纳”，有以副总统马杜罗为首的工会力量，有以议长卡瓦略为首的军方，有党务派，有以其兄阿丹为首的亲属派，有以石油部长拉米雷斯为首的经济幕僚圈，有前副总统豪阿为首的地方派。尽管这些说法遭到委内瑞拉官方一概驳斥，但在查韦斯在任期间，上述人物均为国内热门权力阶层，而且均只向查韦斯“效忠”。

“钦定”的接班人马杜罗现年50岁，年轻时投身学生、工会运动，做过公交司机，后成为查韦斯的得力干将，出任国会主席、外交部长、副总统等要职。查韦斯患病后，马杜罗频繁现身重大国际场合，成为查韦斯的“代言人”。但据传，执政党内对其反对声浪不小，有人认为马杜罗太亲古巴，对委内瑞拉现实不太了解，而且其从2006年起担任外交部长，大部分工作都不涉及国内，治国理政恐有偏失。此外，尽管马杜罗占据“接班”法理优势，但其威望、能力均不及查韦斯，顺利“接班”并非易事。

而近期接班团队表现，也让西方媒体大呼“看不懂”。一是全部高层均前往古巴探病，显示执政团队进退如一。二是被传争夺权力最激烈、实力最接近的马杜罗和卡瓦略在国会前公开拥抱，声称执政党内部不存在所谓的分裂和斗争，两人情同“兄弟”。三是查韦斯病后，现政府的施政有条不紊，进退得当。最近，马杜罗将外长一职交由前副总统豪阿接任，显示权力交接已初步成型。美国媒体透露，在古巴的调停下，各个实力派别已就未来权力安排达成协议，以全力应对反对派可能筹划的进攻。但未来如果查韦斯走后，马杜罗领衔大选获胜，外患减弱，执政阵营内部是否依然保持团结和巩固？这可能会成为“后查韦斯”时代政局能否稳定的一个最大变量。

其三，朝野如何互动

反对派候选人卡普里莱斯在2012年10月的总统大选中，获得44%的选票，成为近20年来“最接近胜利的反对派”，尤其是在2012年12月的州长选举中，击败执政党重量级人物前副总统豪阿，顺利连任，巩固了其反对派领袖地位。如果查韦斯健康有变，提前大选，卡普里莱斯将会给马杜罗以及执政党带来巨大挑战。

尤其是2013年年初以来，围绕查韦斯手术后病情恶化、“无限期”推迟就职典礼，朝野双方展开了激烈攻防战，仿佛“后查韦斯”时代权力争夺的预演。反对党一改总统大选后“隐忍”姿态，主动出击，向政府施压要求提供查韦斯病情“客观中立”的医学报告，以“评估”查韦斯的健康状况，并援引《宪法》有关规定，声称如新总统无法就职、导致“绝对缺任”，应在30天举行大选。同时，反对党还试图分化执政联盟团结，利用马杜罗与卡瓦略接班争夺之“旧隙”，提议卡瓦略出任临时总统，并组织大选；还致信多国驻委使馆和国际组织求援，向美洲国家组织“告国际状”，甚至谋划搞街头行动。1月初，多名反对派领袖号召支持者举行大规模游行示威和有组织罢工，甚至一向以温和面孔出现的反对党联盟前总统候选人卡普里莱斯也频频“喊话”，各方“反查”力量借机逼宫姿态毕现。

万一反对派上台，委内瑞拉内外政策恐将大幅转向。一是可能会终止激进左翼路线，采取包括放弃国有化政策、取消管制汇率、放松私营部门限制、开放市场、改善与西方国家关系以吸引投资等政策，同时还会修正查韦斯“向中下层倾斜”的社会政策。二是大幅调整对外关系，包括改变敌视美国的态度，与美国关系实现正常化；甚至终止与古巴、厄瓜多尔、玻利维亚等拉美激进左派国家的全面结盟关系，取消对上述国家的优惠石油供给或无偿援助，“玻利瓦尔美洲联盟”将解体；同时疏远与伊朗、朝鲜、白俄罗斯等反美和集权国家的关系，减少与上述国家合作。三是与中国的合作也会带来变数。查韦斯执政以来，中委关系不断深入发展，合作领域遍及能源、矿产、铁路、基建、农业、住房等；而反对派中激进势力曾多次批评查韦斯政府发展与华关系“意识形态”色彩浓厚，表示上台后将检讨与中国的合作方式。

为彻底打消反对派的“梦想”，以马杜罗为首的执政联盟针锋相对，通过不断释放查韦斯病情好转迹象，堵住反对派“病情模糊”的攻击，又安抚支持民众的忧虑；同时援引《宪法》“如遇意外情况，可向最高法院宣誓就职”的规定，为查韦斯延期就职找到法理依据。此外，执政党同时也筹划举行大型集会展示“拥查派”的声势，并邀请玻利维亚、厄瓜多尔、乌拉圭等多位拉美左翼领导人共同参与。近期看，执政党掌握国会、最高法院、选举法院及军方，应能有效抵挡反对派的此轮攻势。但如果两派对抗从“口水战”向“街头战”演化，尤其是当查韦斯病情恶化后，两派发生正面冲突，恐引发国际压力，委内瑞拉政局及社会局势动荡风险未来将持续走高。

其四，如何保持经济和社会稳定

查韦斯执政期间，尽管他推行的“社会主义”改革使穷人受益不少，但委内瑞拉的总体经济状况却相当不如人意。尤其是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国际石油价格下跌，对1/3经济产出、3/5政府收入及90%出口收入来自石油工业的委内瑞拉经济打击巨大，政府社会领域投资大大下降，经济增速明显下滑，经济结构严重失衡。与此同时，民生工业落后，日用品匮乏，社会供应短缺，通胀率高企不下（民间统计在20%左右），债务总额不断攀升。此外，政府“劫富济贫”的经济政策，虽然壮大了中下阶层，但削弱了中产阶级的投资和生产积极性，导致大量技术人才外流，加上固定资产投资萎缩，国内生产能力和效率低下。以委内瑞拉支柱产业石油业为例，由于缺乏专业工程师以及采油设备老化等因素，目前石油日产量甚至低于2008年的水平；耕地和畜牧业资源虽然丰富，但牛奶、粮食等基本农产品仍需大量进口；电力供应、住房都十分短缺，这都是“后查韦斯”时代新领导团队必须要收拾的烂摊子。2012年大选年，执政阵营虽然在社会领域投资巨大，但经济增速只保持在5%左右，2013年欧美经济预测仍无走好趋势，国际石油价格恐难回高位，委内瑞拉经济衰退风险加大。

在此背景下，如果社会福利支出减少，势必波及民生，影响社会稳定。近年来，在优惠社会政策带动下，大量贫民移居首都加拉加斯等大城市，但社会建设和社会管理未能跟上人口增长结构，加上枪支管理松懈，导致城市治安恶化，2011年凶杀案高达1.9万起，成为拉美犯罪率最高的国家之一，加拉加斯也被称为拉美风险最高的城市之一。如果查韦斯有任何不测，导致国内两派出现直接对抗乃至街头冲突，或者执政内部出现分裂，不仅将进一步削弱政府的基础社会管控能力，而且还可能引发流血伤亡甚至大规模暴力事件，如若继续冲击至石油产业，恐对整个世界能源生产和供应结构都会带来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