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颠能从欧洲“退场”吗

“英国人民作决定的时候到了，我们解决英国和欧洲问题的时候到了！”

1月23日，英国首相卡梅伦以这样高调的语言宣布要与欧盟重谈英国“留欧”的条件，承诺如果他所在的保守党在2015年大选中胜出，将积极争取重订英国与欧盟的协议，减少欧盟对英国的约束，谈判完成后将在2017年至2018年间让英国民众公投决定是否接受新协议。

对此，除了英国之外的整个欧盟都有一丝冷眼旁观的味道，主流媒体特别是德法两个欧盟“发动机”的主要报纸几乎都用“豪赌”来形容卡首相的决定，第一是赌国内政治，第二才是赌与欧洲关系，两者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赌国内政治，盘算的当然是两年后的大选。保守党在上世纪80年代撒切尔夫人时代可谓风光一时，但到了90年代却丢掉了政权，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在欧洲政策上的失误。自打工党在前首相布莱尔带领下崛起后，保守党一在野就是十多年，直到两年半前卡梅伦在大选中杀入唐宁街十号。不过卡氏上台后英国经济表现欠佳，大幅削减公共预算开支更是弄得怨声载道，最近的民调显示，在野的工党支持率已经领先。自欧债危机以来，向来对欧盟没有多大好感的英国人的“脱欧”情节就更为严重，去年11月《观察家报》网站的调查显示，超过半数的英国人赞成“脱欧”，而在十年前，这个数字是19%。卡梅伦瞅准机会打“脱欧牌”，并把“脱欧”与大选捆绑，确是煞费苦心。

赌与欧洲关系，是指欧元区成立以来，英国与欧盟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对欧洲事务影响力大打折扣，确实有“重新确定关系、否则就‘退场’”的念头。事实上，上台以来卡梅伦已多次表示要向欧盟“夺回英国的权力”，对欧盟加税、扩大社会福利等“社会民主化倾向”的不满已溢于言表。在保守党内的疑欧派看来，英国本身担负着占GDP8.3%的赤字，每年还要向欧盟支付150亿英镑的“成员费”是不可接受的，更糟糕的是，一体化的欧盟只是将数不清的钱投进了东欧和南欧的贫穷国家，农业补贴政策更是“养懒了整整一代欧洲农民”。因此，在欧盟内不断被边缘化的境地使卡梅伦走出一步“险棋”——重新谈判英国的欧盟成员条件。

这个豪赌确实是有点挑战欧盟底线的味道。1月24日，卡梅伦发表讲话后的第二天，德国《世界报》和法国《人文报》不约而同地登出同一个标题——《卡梅伦，别敲诈欧盟！》，似乎表明了其他欧洲国家的态度。法国外长法比尤斯形象地表示，英国不该把在欧盟的去留看作是“点菜菜单”，自行挑选喜欢的“会员条件”，“假如欧盟是个足球俱乐部，你不能在加入之后再说‘来玩英式橄榄球吧’”。而实际上，并不是卡梅伦太挑剔。今年1月正好是英国“入欧”40周年，40年来英国在欧洲问题上一直是“点菜单”式的。

“我们和欧洲在一起，但我们从不属于欧洲。”这是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曾说过的。由于同属盎格鲁—撒克逊发展模式，英国长期以来更倾向于美国。二战后欧洲大陆在德法两国的倡导下走向联合时，英国刻意保持距离，直到20世纪70年代初英美特殊关系出现松散现象，英国才向欧洲靠拢，1973年1月加入欧洲共同体。不过，英国希望欧盟是一个较宽松的“主权国家俱乐部”，而德法等国却是以打造“关系更紧密的联盟”为目标，路径矛盾注定了双方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疙疙瘩瘩的：1979年，英国拒绝加入欧洲货币体系；1990年，英国拒绝了取消边境控制的“申根协定”；2002年，欧元诞生，但英国没有进入欧元区。就连英国《金融时报》也承认，欧洲其他领导人经常对英国的“例外主义”感到恼火，从申根协定到欧元，享有多种“退出选择”的英国已经被看作是“难以合作的伙伴”和“捣蛋鬼”，如果卡梅伦现在的要价是背弃过去的承诺和义务，那么这种要价显然太高了。而包括法国外长法比尤斯在内的一些政要表示，英国要“脱欧”，他们会“铺红地毯”。

然而，每个人都清楚“退场”的巨大政治与经济后果。目前英国47%的出口是到欧盟，超过50%的外国投资来自欧盟，脱欧将使英国失去欧盟单一市场，失去欧洲事务话语权，更失去欧盟企业在英国的300万个就业岗位，这些，英国失得起吗？而英国《卫报》说得更实在，卡梅伦的承诺要实现得走四步：保守党在2015年大选中胜出，欧盟愿意与英国谈判修改英国留欧条件，真要谈出卡梅伦想要的结果，要欧盟26国通过赞成。这四步要全部实现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而卡梅伦真正需要的，大概只是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