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美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查韦斯上台后一改委内瑞拉传统的亲美政策，给人的印象是美委关系剑拔弩张。实际上，委美关系表面看去政治摩擦不断、狠话连连，但两国经贸联系、尤其是能源合作却相当密切。两国经贸关系互补性很强，美国是委内瑞拉最大的投资国和贸易伙伴，委内瑞拉在美国石油部门也有大量投资，是美国第四大石油供应国，双边关系明显“政冷经热”，冰火两重天。

“静悄悄的干涉”

1999年查韦斯上台后，大力推动“玻利瓦尔革命”，颁布了一系列国内政治经济改革措施，同时奉行维护国家主权、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对内，采取向外国石油公司征收赋税的政策，为国家增加收入，触及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石油公司的利益，引起美国财团侧目。对外，发展与伊朗、古巴、朝鲜等美国眼中的“无赖国家”的关系，积极倡导拉美国家联合自强，尤其重视与美国宿敌古巴的关系。这些大胆、激进的内外政策，严重“威胁”到美国在委内瑞拉乃至全球的经济利益和战略布署。

面对敢于与美国“分庭抗礼”的查韦斯政府，美国在惊愕之后开始采取敌视态度，千方百计要“搞垮”它。据拉美媒体称，自克林顿时期起，美国就开始筹划对委内瑞拉采取“静悄悄的干涉”政策，密谋使委内瑞拉政局“变天”。2001年小布什政府上台后，更是将这一政策推向顶峰，委美关系一度跌至历史最低谷。

2003年美国以反恐为名发动伊拉克战争，但遭到以查韦斯为首的多个拉美国家强烈反对。查韦斯在公开演讲中谴责美国“用恐怖主义对付恐怖主义”，称小布什所犯下罪行已构成“战争罪”。对此小布什大为恼火，于2001年11月召回美国驻委内瑞拉大使，并从此视查韦斯为“麻烦制造者”，欲“除之而后快”。2002年4月11日，委内瑞拉发生企图推翻查韦斯的“未遂政变”，小布什政府被认为是幕后黑手。有消息称，政变前，美国高官和美国驻委使馆外交官曾多次会见组织政变的反对派领导人卡莫纳。政变发生后，美国政府不顾拉美国家普遍反对的声音，迅速表态支持临时政府。政变失败后，时任美国中情局局长内格罗蓬特秘密设立了一个专门负责委内瑞拉和古巴事务的情报搜集小组，并任命中央情报局资深特工帕特里克·马厄担任主管，负责搜集和分析令美国头疼的这两个国家情报的工作。

面对美国的干涉，查韦斯“以牙还牙”，进一步向美国“叫板”。他一方面借助国内外媒体强烈谴责美国政府，指控美国卷入暗杀和推翻他的政变，另一方面团结拉美左翼政权，加强与区内国家合作，争取他国支持。

查韦斯一直将实现拉美国家大联合作为对外政策的最高目标，想建立类似欧盟的全面地区一体化组织。他攻击美国所倡导的“美洲自由贸易区”，认为其目的是迫使拉美国家经济更严重依赖美国，从而更好地控制拉美“后院”。2004年，查韦斯提出用“美洲玻利瓦尔替代计划”（后改名为“美洲玻利瓦尔联盟”）取代美洲自由贸易区。在这一架构下，查韦斯先后吸收了古巴、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厄瓜多尔等拉美激进左翼国家加入，特别重点加强与古巴的关系。此外，查韦斯还加强与巴西卢拉政府关系，全力支持以巴西、阿根廷为核心的南方共同市场和南美洲国家联盟，积极推动南美地区一体化。

除拉美国家外，查韦斯还积极与伊朗、朝鲜等国发展关系，对中东地区展开访问，在半岛电视台大力抨击美国，并亲自前往利比亚接受卡扎菲为其颁奖。

在这种“针尖对麦芒”的大背景下，2008年委内瑞拉与美国又爆发“大使驱逐战”。当年8月，因美国驻玻利维亚大使卷入当地反对派暴力事件，玻利维亚总统莫拉莱斯宣布将其驱逐出境。对此，美国随即驱逐玻利维亚驻美大使，以示报复。为支持左翼盟友，查韦斯下令要求美国驻委内瑞拉大使离境，并威胁停止向美国供应石油。随即，美国国务院也下令驱逐了委内瑞拉驻美大使，两国关系至此降至冰点。

可以说，小布什时期的委美关系政治摩擦频繁，火药味十足。尽管小布什政府对查韦斯又恼又恨，但在能源上仍然视委内瑞拉为稳定的供应基地，所以在处理与委内瑞拉关系时尚且留有一定余地，双方关系始终保持“斗而不破”。

雾里看花

2009年美国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开始反思拉美的“反美潮流”，逐渐调整美国的对拉政策，表示愿意与“南方兄弟”建立“平等伙伴关系”。面对“北方大哥”抛来的橄榄枝，查韦斯也投桃报李。在2009年4月举行的“美洲峰会”上，查韦斯与奥巴马三次握手，并赠书给奥巴马；为了进一步向奥巴马示好，查韦斯甚至将委内瑞拉国有石油公司在美国购买的一座小岛“捐给”奥巴马，此事也被委内瑞拉政府称为两国恢复合作关系的象征。不久后，两国重新互派大使，双边关系出现改善迹象。

然而，好景不长，在美拉之间控制与反控制的根本性矛盾未彻底消除的情况下，脆弱的委美政治关系再次生变。2009年6月，洪都拉斯发生军事政变，塞拉亚左翼政权被推翻，查韦斯指责是美国暗中支持了此次政变。无独有偶，不久，美国又与委内瑞拉邻国哥伦比亚签署了军事合作协议，继续租用那里的七个军事基地，以控制南美战略要冲、保留以军事力量干涉拉美国家内政的能力。这一系列举动让包括查韦斯在内的拉美左翼领导人认识到，美国一直没有放弃使用各种手段搞垮拉美左翼政权、并在拉美保持军事存在以维持其在西半球的霸主地位。外媒称，查韦斯与奥巴马的短暂“蜜月期”就此终结。

此后，委美关系进一步紧张。2010年初，美国一架军用飞机入侵委内瑞拉领空，委内瑞拉出动两架战斗机拦截。查韦斯谴责这是美国的“挑衅行动”。不久，美国国务院以委内瑞拉石油公司违反美国制裁伊朗法案为由，宣布对该公司实施制裁，还将委内瑞拉列入人口贩卖国家的“黑名单”。委内瑞拉则指责美国新任驻委大使帕尔默“不尊重委内瑞拉政府和宪法”，多次拒绝其入境。2011年6月查韦斯被检查出患癌后，针对拉美多国总统相继患癌，查韦斯抛出惊人言论，称“可能与美国传播癌症病毒有关”。

总体上看，奥巴马第一任期内，委美关系政治摩擦有所减少，但实际上奥巴马对委内瑞拉的政策与小布什相比没有根本性的变化。

“后查韦斯”时代：风谲云诡

出于保障能源安全的战略考虑，美国对委内瑞拉并没有采取类似对古巴的经济封锁政策，而是希望与委内瑞拉加强能源合作，确保其对美国的石油供应。

2011年6月查韦斯患癌后，美国政府高度关注委内瑞拉政局走向。2012年10月查韦斯大选胜利得以连任后，美国官方没有表现强烈的抵制态度，反而对委内瑞拉人民表示祝贺。之后美国主动向委内瑞拉释放“善意”，美国负责西半球事务的助理国务卿与查韦斯的指定接班人马杜罗副总统展开电话外交，探讨两国改善外交关系的可能。随后，美国助理国务卿帮办惠特克与委内瑞拉常驻美洲国家组织大使查德顿进行了一系列秘密会谈。马杜罗表示，与美国的秘密外交接触是在查韦斯授意下进行的。2013年年初，查韦斯在第四次癌症手术后出现并发症导致呼吸困难后，美国国务院发言人纽兰更是温和表态，称美国非常关心委内瑞拉总统查韦斯的病情，祝愿查韦斯“早日康复”。

美国一系列相对平静甚至充满人文关怀的姿态令人疑惑。其实查韦斯病重，美国应是喜忧参半。查韦斯生命垂危，美国似乎可以“不战而胜”；但一旦委内瑞拉如果因为查韦斯病逝而出现政局动荡，对美国则是相当不利的。目前，委内瑞拉经济停滞不前，社会两极分化现象严重，暴力事件频发，查韦斯的支持者与反对派极可能在政局过渡阶段爆发冲突，引起社会动荡。而美国经济尚未摆脱困境，外交重点放在亚太，不希望“后院起火”，也不希望重要的能源供应地委内瑞拉出现大乱。美国的目标是与委内瑞拉未来的新政权保持一种实用的合作关系。当然，如果美国暗中支持的反对派上台，势必将大幅度调整对外关系，迅速实现与美国关系正常化，甚至可能走上亲美道路，这当然是美国所乐见的。

而对查韦斯阵营来说，目前国内政局吃紧，不能再在与美关系上制造麻烦。有评论认为，如果马杜罗继承总统职位，可能对开启双边对话持开放态度。马杜罗称，委美在意识形态和政治上存在很大分歧，但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恢复两国关系正常化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