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的婚嫁类词计量研究

2013-12-23王亚婕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3年2期

王亚婕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苏州 215123）

婚嫁类词是一个根据意义进行划分的词汇类聚，即与婚嫁行为相关的词，包括对婚姻这一概念作出界定的词语，对不同婚姻形式进行表述的词语，对婚姻年限划分命名的词语，以及描述、指称适龄男女结为夫妻这一行为中涉及的与婚姻风俗、婚姻手续、嫁娶过程相关的词语和描述婚后夫妻基本婚姻生活、由婚嫁行为带来的男女称谓变动等的词语。婚姻是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对嫁娶类词语进行考察，能够使我们更好地了解一个民族的婚姻文化及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发生的变化。

婚嫁类词主要分为三大类，第一类是有关对于“婚姻”这一概念进行宏观阐释、指称的词，第二类是表述、指称女嫁男娶活动过程的词语，第三类是表述、指称基本夫妻婚姻生活及婚姻变故的词语。这其中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们认为婚嫁类词不应包括与男女恋爱相关的词语（例如：爱情、男友、女友），女性生育及育儿类词语，具有普遍意义的表现性生活的词语，具有普遍意义的对已婚男女的称谓（例如称已婚妇女为“妈” “娘”），以婚姻关系为基础或由于婚姻行为而产生的除对夫妻双方的指称（包括对某特定群体的配偶的称呼）外的其他亲属称谓（例如：公公、岳父、婆婆、岳母、妯娌等），以及相关量词。这些词语虽然与婚嫁行为有某种前因后果的联系，但并非直属于婚嫁类词，而且它们能够独立成类，将这些词归入婚嫁类词会造成边缘词汇过多，形成概念混淆。

关于以上结论，有三点需要详加说明：第一，关于亲属称谓，除夫妻双方称谓外，有一部分称谓直接与婚姻行为相关，例如女子对丈夫的父母称“公公、婆婆”，男子对妻子的父母称“岳父、岳母”，女方家庭称已婚男子为“姑爷、女婿”等，看似属于婚嫁类词，但实际上，这类词与“小舅子、小姑子”等词的性质是相似的，它们与夫妻互称的根本不同之处在于，它们已经不属于男女婚姻生活的一部分，而是在家族以及家族关系基础上产生的词汇。第二，关于对基本婚姻生活的界定，我们认为应该只包括男女婚内关系、婚姻生活状况，这些在婚姻生活中占核心地位的夫妻生活，而非夫妻双方在生活一段时间之后导致的家庭生活上的不同，例如妇女孕育类词语。第三，描述男女性生活的词汇在《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1]（以下简称“《现汉》第5版”）中有很多，但是并不是所有的都能纳入到婚嫁类词这一词汇类聚中，这些词汇中很多就意义而言与婚嫁活动并没有直接联系，例如：交媾、交合、交欢、做爱等，这些词所表示的人类活动与婚嫁活动属于两个相似点极小的独立集合，而且远在婚嫁制度成形之前人类性交活动就有了。能够被归入婚嫁类词的只有两个集合的交集，即对婚后性生活的专称，例如：圆房、性生活。

另外，在对婚嫁类词进行考察时，我们发现很多词都存在部分指称婚嫁活动范畴内部意义的问题，例如婚恋，词素“婚”的意义指称婚嫁活动，“恋”则指代“恋爱”这一个概念，从语义上来讲不属于婚嫁类词的范围。这一类词，我们认为应该称为准婚嫁类词，暂不纳入婚嫁类词。准婚嫁类词包括：红白喜事、婚恋、妻子（〈书〉名词：妻子和儿女）、家小、妻小、孥、孤寡。

依据上述界定，我们对《现汉》第5版中的婚嫁类词进行了计量统计，并将从语义、词性、词义架构、语音形式、构词方式等方面对这一类词进行研究。

一、语义类别

据统计，《现汉》第5版收录的婚嫁类词共有306个，其中第一类概念类19个，第二类嫁娶活动相关类148个，第三类婚姻生活相关类139个。下面我们将词语按语义分成三类，进行讨论：

（一）“婚姻”概念相关类词语

1.对婚嫁活动的统称、指代的词有：婚嫁、婚姻、良缘、亲事、秦晋、婚事、喜事。

2.描述不同时期、社会范围内的婚姻制度、形式①在下面的婚嫁活动、过程这一类中，有一些词语单看意义和这一类中的词非常相似，例如“婚配”，但是此类中的词都是称代婚姻制度、形式，而“婚配”这样的词意义虽然也相当概括，但其表示的是一种行为动作，与此类相区别。词有：群婚、掠夺婚、抢婚、族内婚、族外婚、单偶婚、对偶婚、军婚、娃娃亲。

3.按时限对婚姻活动进行划分命名的词有：金刚石婚、金婚、银婚。

（二）嫁娶活动相关类词语

1.描述订婚过程的词

订婚、保媒、订婚、定亲、放定、求婚、求亲、受聘②“受聘”有两个意义：1.旧俗定亲时女方接受男方的聘礼。2.接受聘请：他～当了排球教练。受聘是多义词，在归入婚嫁类词时，只取相关意义。与受聘情况相同的词在婚嫁类词中很多，都是只取相关意义。、许配、许婚、提亲、纳彩、纳聘、攀亲、说亲、招女婿、招亲、招赘、征婚、做媒、说媒、择偶、相亲。

2.反映婚嫁活动、过程的词

（1）婚配、通婚、抢亲、重婚、初婚③“初婚”有两个意义，都是动词，两个意义都属于婚嫁类词的意义范畴：1.第一次结婚。2.刚结婚不久。这类词在婚嫁类词中很多，我们都是根据它们的第一个意义进行归类，以避免重复分类。、二婚、换亲、头婚、成亲、成婚、复婚、改嫁、成家、安家、结婚、结合、结亲、联姻、晚婚、再婚、早婚、做亲、和亲。

（2）嫁、出阁、出嫁、出聘、过门、进门、来归、聘、外嫁、再嫁、妻、娶、入赘、上门、填房④填房（tián//fáng）。、明媒正娶、纳妾、娶亲、完婚、讨亲、续弦、迎娶。

（3）拜堂、接亲、拜天地、过礼、回门、闹洞房、闹房、闹新房、暖房、送亲、添箱、迎亲、下聘、证婚、主婚。

3.新人两方称谓的词

男方、未婚夫、娘家、女方、女家、亲家、亲家公、亲家母、未婚妻、男家、岳家、婆家、婆婆家、新郎、新娘、新妇、新媳妇儿、新人、二婚头。

4.媒妁及其他相关人物称谓

伴郎、伴娘、傧、冰人、红娘、婚介、媒婆、媒人、陪房、媒妁、媵。

5.婚嫁活动中涉及的名物词（订婚至结婚）

八字贴儿、彩轿、彩礼、插戴、插定、定礼、凤冠、盖头、花冠、花轿、花烛、婚纱、婚书、婚约、婚照、婚姻法、交杯酒、嫁妆、陪嫁、陪送、聘金、聘礼、通书、喜糖、妆奁、洞房、新房、婚俗、婚典、婚庆、婚礼、婚龄。

6.新婚颂词⑤此一分类依据《现汉》第5版括注。类词

白头偕老、天作之合、花好月圆。

（三）婚姻生活相关词语

1.对夫妻的指称（包括对某特定群体的配偶的称呼）

公婆、爱人、伴侣、比翼鸟、并蒂莲、侧室、大老婆、当家的、发妻、妃嫔、妃子、夫妇、夫妻、夫人、夫婿、福晋、公母俩、官人、丈夫、贵妃、皇后、倢、倢伃、婕[婕妤]、回头人、继配、继室、娇妻、结发夫妻、伉俪、老伴、老公、老婆、老娘们儿、老婆子、老头子、老爷们儿、良人、两口儿、两口子、鸾俦、鸾凤、男人、内当家、内人、内子、娘娘、娘儿们、娘子、女人、女婿、配偶、偏房、婆娘、婆姨、妻室、妻子、妾、逑、填房①填房（tián·fang）。、童养媳、王后、媳妇儿、相公、小老婆、小两口、爷们、鸳鸯、元配、原配、丈夫、正房、正宫、正室、贤妻良母、孺人、军嫂、老板娘。

2.夫妻生活

爱巢、后宫、丁克家庭、比翼齐飞、恩爱、房事、夫唱妇随、夫倡妇随、妇道、归宁、惧内、蜜月、牛郎织女、守活寡、守空房、同房、同居、相敬如宾、新婚、圆房。

3.婚姻变故及寡居男女称谓

包养、插足、戴绿帽子、二奶、寡居、寡妇、婚变、婚外恋、婚外情、悔婚、赖婚、劳燕分飞、离婚、仳、破镜重圆、情夫、情妇、情人、前房、前夫、前妻、守寡、守节、鳏夫、孤孀、嫠妇、孀妇、孀居、逃婚、通奸、私通、退婚、退亲、外遇、未亡人、遗孀、并骨、悼亡、抗婚、逼婚、冷宫。

二、计量分析

婚嫁类词是一类很特殊的词汇类聚，它涉及与“嫁娶、婚姻”这一活动相关的所有内容，包括风俗人情、人物、物品、事件以及法律制度等很多方面，因此造成了它的成员词性不统一。

（一）婚嫁词的分类考察

1.词性考察

据《现汉》第5版标注，大致可以将所有的词按词性分为五类②有一类词，例如“媵、逑”，现代口语中已经不使用或很少使用了，现代汉语中也没有以这些语言单位为词素构成的词，《现代汉语词典》对这些词并没有进行标注，我们根据它们在古代文献及现代汉语书面语中的词义及语法意义将这些古时能独立运用的语言单位进行了词性划分并归入到了下面的分类中，比如“媵、逑”皆为名词。另外一些词，例如“姬、俪”根据上面的标准似乎也应该作同样的处理，但是考虑到后者在现代汉语书面语中使用时已经很少单独使用（少数仿古、描写古代生活的文章或文学作品中），经常作为词素出现，比如“姬妾、伉俪、俪影、妃嫔”，而且这些词素基础上组成的多音节词在现代汉语口语中的流行度较前者（媵、逑等）稍广，出于这一点考虑，我们将这些词归入词素范围。：①名词：共181个，多为表示人物、物品、处所、相关文件、仪式、现象、婚姻制度以及描述风俗、宏观概念的词。②动词：共105个，多为描述婚嫁活动过程、描述结婚形式、夫妻生活状态的。③形容词：共1个，即描述夫妻关系的“恩爱”。④兼类词：共2个，仅有名词兼动词一种。⑤不便分类的其他词类：共17个，主要包括成语和俗语，多为婚礼祝语和描述夫妻生活、婚姻变故的词。

从数量上看，婚嫁类词中名词最多，动词次之，这两类占绝大多数，也就是说婚嫁类词多为动作类、名物类词语。见表1。

表1 词性划分的统计结果

2.语音考察

根据语音形式不同，这些词可以分为单音节词和多音节词，多音节词包括双音节词、三音节词和四音节词三种，其中双音节词占总数的比例最高，为77.78%。见表2。

表2 按语音形式分类统计结果

3.语素考察

根据构词词素的多少，婚嫁类词又可以分为单纯词和合成词。合成词根据构词类型的不同又可以再分类。在统计过程中，上文在作词性分类时提到的不便分类的17个其他词，仍被计算在306个婚嫁类词总量内。具体统计数据见表3。

表3 按构词类型分类统计结果

综合来看，婚嫁类词中合成词占绝大多数，共231个，合成词中又以复合式合成词为主，复合式合成词中偏正型合成词又较其他类型的合成词在数量上占优势，这与婚嫁类词多为指称名物、描述动作行为这一特点是分不开的。

分类统计结果见表4。

表4 合成词内部分类统计结果

4.词义架构考察

根据《现汉》第5版的标注，单义词共243个，约占总量的79.34%，多义词共63个（其中兼类词2个），约占总量的20.66%。多义词又有二义词、三义词、四义词和六义词，其中二义词最多。具体数据见表5。

表5 按词义架构分类的统计结果

上文提到，婚嫁类词是根据意义进行分类的词汇类聚，这就很可能产生一个问题，即类聚中的多义词很多只有一个或几个义项属于本词汇类聚，其他义项则与婚嫁活动没有什么联系，前文注释提到过这个问题，这里再举几个例子：

（1）良人：①古代女子称丈夫。②古代指普通百姓（区别于“奴、婢”）。

（2）通书：①历书。②旧时结婚前男家通知女家迎娶日期的帖子。

（二）婚嫁类词的释义考察

通过上述统计研究，不难发现，婚嫁类词这一词汇类聚无论是从音节构成、词性，还是从词义构架以及词的构成方式看都比较复杂，成员间的差异性明显，这就使得它们在释义方式上很难统一起来，根据曹炜《现代汉语词义学》书中归纳的《现代汉语词典》的主要释义模式[2]，我们将《现汉》第5版对婚嫁类词进行释义时采取的释义方式分成了以下几种：

1.同义词模式

即以一词释一词。例如：

①亲事：名词，婚事：操办～。

②抢婚：名词，掠夺婚。

③冰人：〈书〉名词，媒人。

④彩轿：名词，花轿。

⑤定礼：名词，彩礼。

2.“语素义+语素义+结构义”模式

例如：

①婚介：名词，婚姻介绍：～机构。

②良缘：名词，美好的姻缘：喜结～。

③娇妻：名词，年轻娇柔的妻子。

④择偶：动词，选择配偶。

⑤主婚：动词，主持婚礼：～人/工会主席亲自为他们～。

3.定义式叙述模式

例如：

①婚姻：名词，结婚的事，因结婚而产生的夫妻关系：～法/～自主/他们的～十分美满。

②回门：动词，结婚后若干天内（有的当天，有的三天，长则一月）新婚夫妇一起到女家拜见长辈和亲友，叫做回门。

③重婚：动词，法律上指已有配偶而又同别的人结婚。

④换亲：动词，旧俗两家互娶对方的女儿做媳妇。

⑤爱巢：名词，指新房，也指年轻夫妻的幸福家庭。

4.迂回描述模式

例如：

①比翼齐飞：比喻夫妻恩爱，朝夕相伴。也比喻互相帮助，共同前进。

②夫唱妇随：比喻夫妻互相配合，行动一致。也指夫妻和睦。也作夫倡妇随。

③相敬如宾：形容夫妻互相尊敬像对待宾客一样。

④鸾凤：名词，比喻夫妻：～和鸣（夫妻和美）/～分飞（夫妻离散）。

5.交代源流模式

例如：

①红娘：名词，《西厢记》中崔莺莺的侍女，促成了莺莺和张生的结合。后来用作媒人的代称。

②夫人：名词，古代诸侯的妻子称夫人，明清时一二品官的妻子封夫人，后来用来尊称一般人的妻子。

③劳燕分飞：古乐府《东飞伯劳歌》：“东飞伯劳西飞燕。”后世用“劳燕分飞”比喻人别离（多用于夫妻）。

④破镜重圆：南朝陈代将要灭亡的时候，驸马徐德言把一个铜镜破开，跟妻子乐昌公主各藏一半，预备失散后当做信物，以后果然由这个线索而夫妻团聚（见于唐代孟棨《本事诗》）。后来用“破镜重圆”比喻夫妻失散或决裂后重又团圆。

⑤秦晋：名词，春秋时秦、晋两国国君几代都互相通婚，后用“秦晋”指两姓联姻：愿偕～/结～之好。

6.综合释义法

有的词在释义是会兼用几种释义方式，例如：

①女家：名词，婚姻关系中女方的家；女方。

②做媒：动词，当媒人；给人介绍婚姻。

根据意义的聚合，《现汉》第5版中除上述统计的306个词外，还列举了17个作为词头的词素，这17个词素的全部或部分意义与本文研究的“婚嫁类词”相关，但是由于它们本身并无法单独成词，所以我们认为这17个词素不应该被认为是词汇类聚的成员。这些词素为：妃、伉、嫠、孀、鳏、郎、婚、配、姻、妆、媾、姬、俪、嫔、赘、妇、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