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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需要什么样的城镇化

2013-12-20钟文佳

天涯 2013年6期
关键词:贫民窟中产阶级城镇化

(钟文佳)

近日,汪晖在北京接受了《亚洲时报在线》记者加布里埃莱·巴塔利亚的英文专访。其中,他谈到了城镇化问题。

汪晖说,很难笼统地说它是好是坏,或许在这里好、在那里坏。例如在有些地方,大规模的城镇化意味着昂贵的生态代价,但在有些地方却适合。所以要允许有些实验来探索,根据我们过去的经验,这些探索才是改革的真正动力。在中国,多数宏观调控政策的制定都是对早些时候开始的地方经验的确认,而不是开始。正如,农村改革始于安徽,并向全国推广。所以需要给这些实验以更大的空间。

恐怕城镇化更多是一个自上而下的过程,为什么不允许人们从下面进行实践性的实验,再逐渐让它变得完备呢?比如在成都和重庆,他们已经有了关于城乡一体化的讨论,关于如何处理人口与市民地位的讨论。但我们有另外一个大问题,各地城市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差别了,这是多样性的重大损失。

没有人能够扭转这个进程,所以我们不得不思考它。有时在快与慢之间抉择并非易事。我认为在每村安装高速网络就不见得一定好,而中国就有这个问题:它太快了。一旦实现了城镇化,你如何确保有足够的土地用来耕作?谁能确保中国巨大人口的食品安全?所以我们看到美国孟山都公司股票激扬,为什么呢?因为中国和阿根廷签了一份协议,允许进口他们的转基因食品。你知道这些转基因食品安全是不确定的,但与此同时必须为众多稠密的人口保障食品供给,而发展经济意味着需要更多土地。众所周知中国经济增长的奥秘在于地方政府所执行的土地政策:如果不通过掠夺土地并将其出卖给开发商的话,就没有途径来获取足够的税收。

汪晖说,城镇化有很多局限,没有人能确保一定能成功甚至产生新的中产阶级,中产阶级在各地也都正在萎缩。我们如何保证是中产阶级而不是像印度或拉美那样的贫民窟产生呢?没有土地的话,人们在城市里就成为“没有土地”的失业者。然而我们现在却有一些学者甚至为贫民窟的好处辩护,因为贫民窟是基于土地的私有产权和“迁徙自由”,贫民窟是“人权”。明白了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觉得要写一点关于“什么的平等”的缘由。

请注意在最近的几周内,政府关于城镇化的说法正在发生变化。他们现在的提法是“稳妥城镇化”,这意味着“安全地”城镇化。张高丽是第一个这样提的人。它意味着什么呢?我想该是这样的,近10%的中国人口是流动人口,这对国内交通是一个巨大的问题,如你在春节看到的那样。但在最近几年这些情形有所改善,全球金融危机促使许多流动人口返回乡村种地。这可能意味着这种人口流动没必要这么快,离家距离也没有必要这么远,这样人们便不会和他们的家乡故土失去联系,这种地方性的迁移是一种积极的进展,政府现在可能正在朝这方面考虑。如果城镇化进程过快,那仍将会是非常危险的。

汪晖指出,说到土地和人口,人们会想起乌坎事件——全村对强征土地的反抗催生了政治变革:很多年后新的基层选举。你知道最近的进展,它是一种民主的模式,但最终无以为继(一年以后,土地强征问题还持续着,村民们的怒火转向选举上台的村民委员会)。然而当村民们遭遇真正的问题发生时,媒体却对它失去了兴趣,他们甚至不知道如何去界定它。开始是容易的:呼唤选举,但是当真正的问题浮现时,媒体却失语了。

关键在于不仅仅是乌坎,它是一场自2005年以民主和保护私有产权的名义对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的巨大进程,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起初是“民主”,但是通过这样的“民主”新当选的领导人也变得需要批评的时候,媒体就失去了兴趣。这就是问题所在,这意味着我们需要一种新的语汇。左翼内部的辩论集中在如何界定这个新进程的语言叙述,只有这样,才能发现新的抗争策略。无论在国家层面还是在村庄的层面,情况是一样的,即政治形式与社会形式不相匹配,它也同样存于我们的体制内和西方的体制之间。

西方媒体很容易用“专制独裁”和“国家资本主义”这样的词来说中国,但是理解不同的政治形式是更具挑战性的。而中国的主流媒体,一有什么事情,马上就是要回到“文化大革命”、乌托邦的危机云云,问题在于,乌托邦并不是问题的开始,而是对已经存在的问题的回应。这些都揭示了媒体对现实把握的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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