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民主对党的执政安全的影响及应对研究

权宗田

（武汉理工大学 湖北武汉 430070）

网络社会和网络民主的发展必然对现实社会和现实民主政治的发展造成冲击，对中国共产党的执政安全也会造成一定影响。探讨网络民主对中国共产党执政安全的影响，总结中国共产党应对网络民主影响、创新执政方式的基本思路，为维护党的执政安全提供理论参考，是一个理论性和现实性都非常强的重要课题。

一、网络民主的内涵及其限度

布莱恩·麦克奈尔指出： “在民主政治体系中，媒体具有双重功能，它既传递来源于媒体之外的政治信息，同时又传递记者生产出来的政治新闻。”［1］P11网络的出现使得媒体的这种政治语言分割及政治新闻再造功能得到进一步发挥，加之网络参与的低门槛，网络日渐成为民主政治发展不可忽视的力量。

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互联网日渐成为城镇居民的日常生活体验。近些年随着3G技术的推广及智能手机的普及，互联网日益成为包括城乡居民在内的社会大众日常生活不可分割的部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政治体制改革以及政治参与日渐成为社会大众的生活话题。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的术语“网络民主”日渐流行。虽然有人对网络与民主之间的关系有诸如信息失真等各种质疑，但网络民主成为当前政治生活无法回避的话题却日渐成为共识。

马克·斯劳卡早在1995年即提出，网络民主主要指“以网络为媒介的民主，或者是在民主中渗入网络的成分”［2］P71。国内有学者也对此进行过探讨，认为网络民主指“以发达的信息、通讯技术、网络及其相关技术为运作平台，以直接民主为发展趋向，以公民的全体、主动、切实参与民主决策、民主选举等民主运作程序为典型特征的一种民主新形式”［3］。

从这些界定可以看出，对于何谓网络民主仍是一个需要深入探讨的话题。目前达成了一些共识：网络民主主要是一种以互联网为中介的新民主形式，以民众利用网络进行网络投票、新闻发布、评论、跟帖等方式进行政治参与为主要表现，它凸显了自下而上的大众民主的时代特点，是现实民主的延伸，对选举民主和协商民主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需要指出的是，我们在对网络民主对党的执政安全的影响进行分析时，也应该看到网络民主虽然是对现实民主的延伸，并且对现实民主的发展造成了重要冲击，但网络民主不可能取代现实民主，其发展必须遵循现实民主发展的一般规律，而不能超越现实民主发展的阶段和实际，“认为可以通过普及和发展网络技术实现民主的想法只能是 ‘电子乌托邦’。不是网络媒介带来民主，而是在民主政治制度中，网络媒介才能发挥出积极作用”［4］。基于此，有论者强调： “就历史而言，大众传媒一直被拥护为民主政治最根本的工具…… ［它们］被指定团结民众、教育民众， 并最终改善政治决策及行为。”［1］P52—53

网络民主与选举民主、协商民主既有关联，又有其独特性。网络民主只有建立在真实的社会民意基础上，并为民主政治的发展献策献力，努力实现与中国共产党的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的和谐统一，其自身的存在、健康发展并发挥积极作用才会成为可能。当代中国网络民主的发展应该成为维护党的执政安全和社会和谐的建设性力量，中国共产党也应该为网络民主的发展营造宽松和谐的社会环境，并据此创新维护执政安全的思路。

二、网络民主与党的执政活动之关联

网络民主与处在互联网时代执政的中国共产党有着重要关联，渗透在党的执政活动以及执政党自身建设的方方面面：

（一）网络民主的发展，有利于执政的中国共产党征集社会民意、扩大党与社会民众的交流渠道、发挥社会资本的积极作用，从而不断扩大党的执政基础

中国共产党的最大优势是与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执政后的最大危险则是脱离群众。网络民主是一种双向民主，有利于执政党和社会民众信息的便捷沟通，也有利于凝聚社会资本和民众支持，不断巩固和扩大党执政的社会基础。网络民主推动了社会民众对社会问题的意见表达和政治参与，这将有助于中国共产党倾听社会民意，使以前主要依靠党组织进行民意传输的情况得到根本改变。通过网络进行的意见表达和意见反馈更加方便快捷，既使党组织能够获知社会民意，也能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更好地传达给社会民众，使得以前在信息传递渠道单一的情况下所出现的信息失真乃至信息欺瞒有所改观，党的执政活动更加透明化，执政党及其党员的自律、自警及能力提高日益成为自觉行为。

（二）网络民主的发展有助于加强党的先进性和纯洁性建设，特别是有助于遏制腐败

腐败在本质上是对社会民众利益和公共利益的侵蚀，对政党或政府合法性的破坏是显而易见的。权力不受监督，就如湿木不见阳光，很容易产生腐败。早在1945年，毛泽东在同黄炎培进行的关于历史“周期率”的谈话中即将民主作为跳出历史周期率的新路：“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5］P148—149网络民主是一种公开民主， 尤其是在当前中国，网络民主的威力主要体现在对一些由于腐败导致的群体性事件的解决上，这对党的反腐倡廉工作是一个有力的推动和促进。正如有论者所指出的：“网络媒体对事件的快速反应，使信息触角进一步向社会基层、群众延伸，舆论信息来源增多，形成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舆论信息网络，很大程度上直接推动了问题的解决。网络举报不仅为做好信息社会里的纠风、反腐工作提供了新鲜经验，也为拓宽党和政府与人民群众的联系渠道，进行了有益探索。”［6］网络民主的公开性，使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制定与执行、党的领导干部的选拔与任免、甚至党员干部的私人生活都成为公共事件，要求执政党更加注重先进性和纯洁性建设。

（三）网络民主的发展增加了政治参与渠道，也改变了政治参与形式，这促使中国共产党不断创新执政方式

从互联网进入人们社会生活领域的那一天始，政治生活中即无处不见互联网的影响。网络民主使政治参与更加大众化，只要拥有一台电脑甚至一部智能手机，社会大众就可以随时随地发表政治意见，从而对政治事件和政治发展产生深刻影响。中国共产党要始终走在时代前列，必须顺应网络民主的发展不断创新执政方式，增强网络运用和驾驭能力，掌握网络民主发展的方向，因而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加强和改进网络内容建设，唱响网上主旋律。”［7］P33网络民主的发展既为在我国政党政治体系中的参政党参与国家政权以及民主监督开辟了新的渠道，也使其参政议政、民主监督更能反映其所表达利益群体的各项诉求，并在中国共产党进行政治协商和其他交流的过程中将信息传递给中国共产党。网络民主既对科学执政、民主执政、依法执政提出了新要求，也提供了新的载体和平台。

（四）网络民主的发展也对巩固党的政治权威和执政地位提出了新要求，促使中国共产党不断加强政治认同建设

政治的公开性是民主政治健康发展的重要条件，也是执政党获取社会民众认同，从而使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安全运行的前提条件。安德列·萨卡罗夫曾指出： “如果一个国家不是公开地由人民进行统治，而只是秘密地由不被人们所广泛知晓或了解的政治势力所统治，那么这个国家肯定要陷入危险之中。”［8］P113网络民主的发展使政治的公开性大大增强，这在根本上将有利于国家稳定和政治发展，也与中国共产党保持和密切党群关系的要义相吻合。与此同时，网络民主的发展也对巩固党的政治权威和执政地位提出了新要求，使 “开门建党”日渐必要。党不仅要放低姿态倾听民意包括尖锐的批判性言论，敢于承认自己的过失并不断改进对国家的领导，而且还必须有更加宽容的政治理念、更加强大的执政能力、更加高超的执政艺术，使党的执政活动获得更广泛的政治认同和社会支持。

三、网络民主对党的执政安全的冲击

对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众多的发展中国家而言，一个强大有力的政党是保证其健康发展的政治保证，要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必须维护党的执政安全，对网络民主带来的严峻挑战保持清醒认识。

（一）互联网制造政治信息的功能使党的执政话语权面临挑战

网络民主发展的历史表明，虚假信息和网民言论的非理性张扬，会对社会和谐发展造成负面影响，甚至会造成社会的动荡不安。对舆论的控制和引导是任何一个执政党都必须审慎面对的课题，而这种管控与互联网制造政治信息的功能是相悖的。互联网这种能够不断制造政治信息而且互动性强的现代传媒对党的执政安全产生的影响是双重性的，可能会使党控制与引导舆论的能力弱化，进而影响到人民群众对党的政治认同。虽然中国共产党在本质上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一致，但在特定的发展时期尤其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不可避免地在某些领域会出现利益失衡的情况， “改革已经并最终将给人们带来实惠，但改革不能也不可能同时给每个人带来同等的利益”［9］P39如上个世纪末推进的国有企业改革就以部分下岗工人的利益受损为代价。利益和谐的实现是一个过程，在此过程中如果互联网被部分群体所操纵，不仅会使党所掌握的信息失真，甚至可能造成社会民众对党的执政活动失去信心。如近些年房地产调控的愈调愈涨就与相关利益群体对网络的操纵有很大关系，也与相关部门对互联网制造政治信息的功能认识不足、应对不够有很大关系。

（二）互联网的跨国界性以及西方掌握互联网主导权使得网络民主很可能成为制度竞争的工具

虽然苏联解体、冷战结束，但东西方的制度竞争远未结束，随着 “北京共识”和实现 “中国梦”的提出，遏制中国 “再崛起”成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如同现实民主一样，网络民主也会被西方国家利用以颠覆他国政党和政府。在当今世界，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仍然存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制度竞争仍然存在，掌握有互联网主导控制权的西方国家千方百计地运用互联网对中国进行 “分化”、西化行动，甚至运用互联网组织针对中国共产党和人民政府的敌对破坏行动。我们不能因噎废食像有些国家的执政党那样阻止人民使用互联网，但为了维护党的执政安全和人民利益不受侵害，必须对网络民主进行辩证认识和科学对待，必须争取对互联网的领导权，坚决打击运用互联网进行的破坏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社会和谐等各项违法犯罪活动，不断增强社会主义制度的向心力，促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健康发展。

网络民主使民主进一步走进大众，但也可能成为敌对势力和敌对分子用来破坏党和人民事业的工具。互联网促进了政治参与度的扩大，使政治进一步由精英人群走向社会大众。但正如阿尔伯特·加缪所言： “当传播媒介不依赖政府权力和金钱权力的时候，才能说明传播媒介是自由的。”［8］P134与经济全球化产生跨国公司一样，互联网的全球化产生了很多传媒巨头，维护垄断资产阶级利益。听命于西方金融财团的这些金融巨头在聚敛巨额财富的同时，站在西方国家的立场上，常常对社会主义国家的执政党和政府进行无端指责甚至极力抹黑，并在新闻自由的幌子下对社会主义国家的新闻政策进行大肆诋毁。前苏联的解体原因尽管很多，但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放弃了对传媒的控制权。在瞬息万变的互联网时代，中国共产党一方面必须坚持新闻自由政策，另一方面必须坚持新闻自由的社会主义方向和人民立场。

（三）网络民主的非理性化特点可能会对党的执政活动造成困扰

在没有实行实名制的情况下，低门槛的政治参与使得网络民主在发展过程中往往伴随着情绪化倾向。政党政治是民主有所发展而又发展不够充分的产物，网络民主这种情绪化倾向非常明显地加剧了政党政治发展的不确定性。美国前总统艾森豪威尔有句名言： “如果失去了原则，政党政治无非就是一个夺取权力的阴谋。”［10］P13在标榜新闻自由的西方国家，民主往往是有钱人的游戏，网络民主与现实民主一样，对普通社会民众没有实质意义，互联网成为各政党争权夺利的平台。2008年在民主党内进行的总统初选中，奥巴马和希拉里都曾经利用Twitter进行宣传造势，结果奥巴马获得了15万人的支持者，而希拉里的支持者只有6000人。他们的区别在于，奥巴马的团队及时给每一个支持者进行了回复，即使或许只有寥寥几句话，却让支持者感受到奥巴马的存在，感受到尊重，因此获得了更多人的支持；而希拉里却没有给她的支持者任何回复，仅仅把Twitter当成了单一的宣传平台。［11］中国共产党要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必须善于整合社会民意，坚持人民的长远利益与当前利益统一，而不能被部分利益群体绑架，也不能受瞬息万变的情绪化的部分民意所裹挟，更不允许出现假借民意甚至煽动民意与党中央和人民对抗的情况。

中国共产党对网络民主对执政安全的影响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并对网络民主的健康发展进行了不懈探索，也取得了积极进展。“加强网络社会管理，推进网络依法规范有序运行。”［7］P33这是党的十八大报告基于对网络民主发展带来的复杂影响，对网络社会管理提出的新要求，也是指导网络民主健康发展的重要思想。

四、网络民主背景下维护党的执政安全的思路

研究网络民主与党的执政安全之间的关系，就是要总结出网络民主背景下执政党建设的一般规律，实现网络民主与党内民主和人民民主的统一，使网络民主成为社会主义民主政治发展的推动力量，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发展和中华民族的复兴有一个坚强的领导核心。

（一）在执政理念上，必须顺应革命政治向生活政治转变的新趋势，增强执政党的社会功能，实现革命的政党向建设的政党的转型

在取得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之后，幸福和富裕问题成为人民群众更加关注的问题，党的执政理念必须顺应这种新态势。我们经常听到的所谓从革命到现代化、从革命到改革、从革命政治到生活政治所探讨的都是执政党的工作重心应该转移到建设上来的课题。网络民主的发展使政治决策以及政治执行日渐公开化和民主化，政党作为联系社会民众与公共权力的桥梁和纽带作用有所弱化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政党事务包括政党决策越来越多地受到网络和社会大众的影响甚至干预，这要求充分发挥党内民主和社会民主，更加重视网络民主的作用，更加注重倾听社会民意，更加努力地解决人民群众关心的具体问题。

人民群众的支持不仅是中国共产党取得民主革命胜利的社会基础，也是取得社会主义建设事业胜利的社会基础。在网络民主日渐发展的情况下，仅仅依靠政治宣传和组织动员来积累政治资源在很多时候已经难以获取认同，这就要求通过开展社会服务工作、解决人民群众关心的生产生活问题来赢得社会民众的支持，克服政党政治功能弱化对党的执政安全带来的不利影响。这也是中央历代领导集体都将发展经济、改善民生、增加福利与政治相关联的根本原因。在互联网时代，要完成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新任务，中国共产党既要增强执政党的社会功能，也要充分运用互联网发挥社会功能，除了运用网络征集民意，也要在运用网络解决人民群众关心的现实问题方面作出新的探索。

（二）必须根据政治发展网络化的趋势创新执政方式，使网络民主成为党的执政路径的重要一环

中国共产党没有私利，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执政党，但为了始终代表和实现人民的利益必须维护执政安全，在网络时代这一定律仍然是适用的。应对网络民主的挑战，中国共产党必须创新执政方式，使科学执政、民主执政、依法执政成为自觉要求，使党的执政方式既符合马克思主义执政党建设规律，又合乎网络政治发展的新潮流。网络民主的发展使得政治参与的门槛降低但也使党所面临的挑战更大，这要求集中全党全社会的智慧，努力实现所有党员乃至全社会都有机会参与政策形成过程，使“党中央←→党的各级组织←→党员”式的垂直型政治运行模式向重视党员、人民群众参与的扁平型网状结构转变，使互联网成为联接党中央、地方党委、基层党组织、普通党员与人民群众的沟通工具，既使政策下达无障碍，也使民意上传无阻隔，确保科学执政、民主执政、依法执政的有机统一，使党和人民群众融为休戚相关的统一体。

（三）将网络民主纳入党的执政方略

党的执政地位不是与生俱来的，也不是一劳永逸的，而执政方略正确与否，关系到党能否巩固执政安全、完成执政使命。网络民主与发帖跟贴密不可分，但网络民主绝不仅仅是发帖跟贴那样简单。虽然很多党的干部已经认识到网络民主的威力，但很多仅仅从 “术”的角度来与互联网周旋，管控网络民意成为其主要出发点，而不是从“道”的高度将互联网络纳入党的执政方略，这往往导致实践中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实用主义，实质问题却往往得不到真正解决。中国共产党之所以能够取得革命、建设与改革事业的不断成功，其根源正在于其所进行的事业是人民的事业、获得了人民群众的支持和参与。妥善运用网络民主征集民意、促进利益和谐、调动人民群众的积极性，这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必然要求，也是维护党的执政安全的必由之路，理应成为党的执政方略的重要构成部分，从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制定到党和各级政府具体工作的开展，都必须将网络民主纳入其中予以通盘思考。

（四）主动应对网络民主的挑战，运用网络民主维护党的执政安全

一个先进的政党必须始终将赢得社会认同作为关键任务，无视互联网等大众传媒对政治生活的深刻影响不是一个先进政党所为。陈独秀在谈到创办 《新青年》杂志的动机时明确地将对全国人民进行政治思想启蒙列为目标：“让我办十年杂志，全国思想全改观。”［12］P65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同样面临民意的整合问题。如何在维护党的执政安全的前提下，树立边界意识，使执政党在代表人民利益的同时充分尊重人民的政治知情权、政治参与权，培养理性问政的公民，及时回应网络民主发展中体现出的社会民众的合理诉求，是执政党应该审慎思考和应对的重要课题。谣言止于智者，要让真相跑在谣言前面，而不是通过围堵招致社会的反感。在网络民主日益发展的新形势下，党和政府要按照党的十八大的新要求增强在网上的正面宣传和影响力，努力掌握网上斗争的主动权。同时，还必须加强网络管理方面的立法，使人民群众认识到利用网络是每个人的自由，但作为自媒体同样必须承担相应的责任，必须合法、理性地表达意见和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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