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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的哲学——再读鲁迅《铸剑》

2013-12-18刘复生

新东方 2013年1期
关键词:铸剑眉间黑衣人

刘复生

《铸剑》是鲁迅小说集《故事新编》中的一篇。《故事新编》和他的另外两部小说集《彷徨》《呐喊》不同,不是取材于现实生活,而是从古代典籍中汲取灵感。这些小说的故事框架、人物形象主要来自于古代野史和神话传说。可以说,《彷徨》《呐喊》集中体现了鲁迅作为启蒙思想家的一面,其中的小说在总体风格上显得悲凉沉郁,显现了犀利的批判性;而《故事新编》则显示了鲁迅人格和气质的另一方面,尤其是他奇崛的想象力、诡谲的幽默感。可以想见,鲁迅创作这些小说时一定体会到一种信笔写去的自由感,既然故事情节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他只管用心去演绎那些神奇的环节,把他天才的想象力贯注其中就可以了。最后,我们惊异地发现,这些古老的“故事”早已面目全非,它们已被鲁迅的思想、人格、才思所照亮,从而被赋予了新的灵魂。这就是“故事新编”。

但正是这些看似远离现实的游戏笔墨和当时的历史现实构成了直接的对话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比《呐喊》《彷徨》还要直接。除了其中很多的直指现实人与事的影射笔法,它还相当直接地呈现出鲁迅当时的心境,他的现实焦虑和反抗的意志。写作的自由状态固然对技巧的锤炼有所损伤,却更多地流露出内心的真实。

《铸剑》写于1926年10月,那一两年发生的重大社会事件,如“女师大风潮”“三一八惨案”都给亲历者的鲁迅造成了巨大的心灵冲击。“女师大风潮”是一场富于革命激情和社会责任感的青年学生对抗专治、暴戾的校当局和教育部的斗争。因为支持正义的学生运动,鲁迅还一度被教育部长章士钊免职。随后的“三一八惨案”更是使鲁迅愤怒到极点,青年的血促使他思索对一切黑暗力量的斗争策略。由此形成独特的“复仇”的反抗哲学。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说,“三一八惨案”构成了《铸剑》深刻的背景,它是鲁迅写作《铸剑》的内在促动力,也影响了小说的表意方式。

在参加完刘和珍等人的追悼会之后,鲁迅写出了名文《纪念刘和珍君》,对“脸上还有着血污”的中外杀人者和“现代评论派”的无耻文人进行了揭露回击。他写道:“我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四十多个青年的血,洋溢在我的周围,使我艰于呼吸视听……”于是在鲁迅的心中,又多了一份对黑暗中国的体认与仇恨。在“三一八惨案”之前,他正在写作杂感《无花的蔷薇之二》,尚未终篇,于是在接下来的一节中,他写道:“墨写的谎说,决掩不住血写的事实。血债必须用同物偿还。拖欠得愈久,就要付更大的利息!”

一种向黑暗力量复仇的意志在鲁迅的心头升腾,当然这种复仇要以一种全新的方式来进行,他称这种“最新的战术”为“壕堑战”。

鲁迅上了段祺瑞政府的黑名单,不得已四处躲藏。之后,奉系军阀张作霖攻入北京,鲁迅的生存环境依然非常险恶。当国民革命军开始北伐的时候,鲁迅经林语堂介绍,接受了厦门大学的聘请,出任厦大国文系教授兼国学院研究教授,后又赴广州中山大学。据认为,《铸剑》就写于厦门大学,完成于他赴广州的途中。于是,这个关于“复仇”的故事就具有了意味深长的言外之意。

《铸剑》讲述了一个复仇的故事。而复仇是鲁迅文学创作中重要的主题之一。《孤独者》可以说就是一篇关于复仇的小说,在《野草》中也有以“复仇”为题的两篇散文,另外它还作为多部小说的副部主题而出现。当然,这一主题在每部作品中的意义并不相同。可以说,在《铸剑》中比较典型地体现了鲁迅“复仇”的哲学。如果再参照他的同主题的作品包括杂文来读,就能更清晰完整地把握他的思想脉络。

《铸剑》是鲁迅以文学想象铸就的一柄锋锐的复仇利剑,从社会批判与思想启蒙的意义上说,它是对黑暗的社会、文化力量的战斗檄文和不妥协的反抗精神的写照;从个体生命史的角度看,它也是鲁迅心灵郁积的想象性的宣泄,与精神的自况。

鲁迅的作品中总是弥漫着一种深深的压抑感,有时甚至是一种绝望感,这种感受来自他对中国社会和传统文化的评价和认知。他曾把这种现实描述为一座黑暗而又密不透风的铁屋子。但是,这种深沉的悲观与绝望之感并没有使他消沉,而是转化为直面惨淡人生与现实的勇气,反抗的力量源泉——既反抗导致绝望现实的邪恶力量,也反抗绝望本身。反抗、复仇成为鲁迅获取人生意义的方式。但是,在他看来,中国社会、文化的可怕之处在于,有时候杀人者是匿名的,是“无名的杀人团”,暗箭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方位,甚至来自背后的朋友。复仇的战士可能发现自己闯入了一个“无物之阵”,那里只看到点头微笑,遇不到任何真正的抵抗,这是复仇者真正的困境。在《铸剑》中,鲁迅寻找到现实苦闷的宣泄的通道,给复仇者安排了一个明确的人格代表——楚王,于是他就成了一切反动力量的象征,从北洋军阀政府到压抑性的传统文化。所以,小说的写作本身就是一次想象性的完美的复仇,是一次酣畅淋漓的心灵伤痛的移植,是复仇的乌托邦境界。

小说塑造了两个复仇者的形象,眉间尺与黑衣人。眉间尺空有复仇的意愿,却缺乏足够的意志力与复仇的技艺。黑衣人却是专职的复仇者,是复仇的精魂,也就是说,他并不针对具体的人与事实施报复,而是指向一切的人间不义,从这一意义上说,他是一个形而上的复仇者。所以,当眉间尺问他为何要代为复仇时,他说道:“我一向认识你的父亲,也如一向认识你一样。但我要报仇,却并不为此。……你还不知道么,我怎么地善于报仇。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

请看眉间尺与黑衣人之间的一段对话:

“你么?你肯给我报仇么,义士?”

“阿,你不要用这称呼来冤枉我。”

“那么,你同情于我们孤儿寡妇?……”

“唉,孩子,你再不要提这些受了污辱的名称。”他严冷地说,“仗义,同情,那些东西,先前曾经干净过,现在却都成了放鬼债的资本。我的心里全没有你所谓的那些。我只不过要给你报仇!”

对黑衣人来说,复仇并不需要世俗的理由,也不是出于同情心,从某种意义上,复仇是他存在的终极根据或根本意义。结合鲁迅的人生道路与心理轨迹,不难发现,所谓黑衣人其实正是鲁迅人生哲学的外化。在小说,黑衣人的形象是“黑须黑眼睛,瘦得如铁”,这正是当年讲坛上鲁迅本人的形象;再者,黑衣人对楚王自称名为宴之敖者,按鲁迅自己的解释,宴字由宀(家)、日、女组成,敖的古字由出、放构成,联起来的意思就是被日本女人从家里逐出来。这正是暗指了鲁迅与兄弟周作人因为周作人的日本妻子而失和,被迫搬出北京八道湾之事。

可见,黑衣人正是鲁迅自己的人格投影,有着不妥协的复仇意志、高超的斗争技巧、外冷内热的大恨大爱。黑衣人有一种与敌偕亡、不以生死为意的复仇者的单纯,正如鲁迅自己所说:“我是要战斗,到死才完了,在未死之前,且不管将来,先非扑死你不可。”黑衣人只为复仇而生,也当为复仇而死,在没有完成复仇使命之前,他小心爱护自己的躯体,不像幼稚的眉间尺一样见到楚王的车队就要冲上去行刺,他会深藏不露,待到最后的时刻,他自会做全力的一搏,全不吝惜自己的生命——其实从一开始这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就已经包含自己的头颅。

这里要格外注意的是,复仇的对象并不只是楚王,还包括复仇者自身。黑衣人在回答眉间尺时还说:“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

被迫害者身上永远带着迫害者所加的伤痕,这种耻辱的标记不但是外在的表征,也是内心的事实。压迫者在被压迫者身上复制着自己。敌人的毒素已经漫延到被压迫者的身体与心灵的深处。我们还是来看一看鲁迅小说之外的论述吧。

鲁迅是激烈的反传统主义者,他曾奉劝年轻人只读外国书,不要读中国书,因为古书教人颓唐与厌世。但是他自己却是自幼接受传统文化教育,国学根基深厚。于是,他发现了反抗的困境与悖论,反抗带毒的传统,就不得不反抗同样感染了传统之毒的自己。在《写在〈坟〉后面》他写道:“别人我不论,若是自己,则曾经看过许多旧书,是的确的,为了教书,至今也还在看。因此耳濡目染,影响到所做的白话上,常不免流露出它的字句,体格来。但自己却正苦于背了这些古老的鬼魂,摆脱不开,时常感到一种使人气闷的沉重。就是思想上,也何尝不中些庄周韩非的毒,时而很随便,时而很峻急。孔孟的书我读得最早,最熟,然而倒似乎和我不相干。大半也因为懒惰罢,往往自己宽解,以为一切事物,在转变中,是总有多少中间物的。动植之间,无脊椎和脊椎动物之间,都有中间物;或者简直可以说,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

鲁迅早年受社会进化论影响,也相信社会与生物界一样有一个进化的过程,将来的青年定胜过他们这一代。鲁迅意识到,他们一代作为铁屋子里率先醒来的人只能是通过光明的桥梁,而不可能是见到光明本身。他们虽与传统文化相对立,却也同时是传统文化的载体。所以,真正的光明必须以他们自身的消失为前提。这种“中间物”意识正是一种悲剧性感受。他早期进化论影响下的作品贯穿着这一主题,所谓“救救孩子”其实是一种相当悲观的说法,其真实意思是说,孩子或可有救,而他们这一代“大人”却已无获救的希望。他们的使命只是拯救“孩子”,拯救未来。但鲁迅坦然于这种自我的消失。所以鲁迅说“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而自己却只能葬身在‘黑暗的闸门’之下”。在散文《影的告别》中,他把自己比作影子,彷徨于光明与黑暗之间,无地而驻,“我不过是一个影,要别你而沉默在黑暗里了。然而黑暗又会吞没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我独自远行,不但没有你,并且再没有别的影在黑暗里。只有我被黑暗沉没,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在《野草》题记中,他又以野草自喻:“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地火在地下运行;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所谓鲁迅式的自我剖析,其实正是解剖自己身上寄存的黑暗。“露出我的血肉来”,而自己的血肉已和黑暗不可分,从而导向深刻的自我否定。于是就出现了在散文《墓碣文》中所描绘的“抉心自食”的图景。在小说中,黑衣人称自己来自“汶汶之乡”,汶汶,污浊昏昧的意思,即指黑暗世界。它所表达的正是这层意思。

故而,在鲁迅式复仇中,就内在包含了对自己的复仇,因为自身正是黑暗的一部分。所以,与敌人同归于尽就不但是复仇的不得已的手段,而又是复仇的目的之一。这正是鲁迅式的复仇的复杂之处和深邃之处,也是这部小说的真义。如果以此为线索来理解,小说中黑衣人与眉间尺的关系,正是鲁迅与青年的关系的生动写照。向黑暗世界复仇的任务对于眉间尺这样的孩子来说过于艰巨了,而只有“中间物”的一代才有这种能力,因为正如鲁迅所说他们“是从旧垒中来,情形看得较为分明,反戈一击,易制强敌的死命”。

小说中还有许多典型的鲁迅式的场景。如庸众围观,这是鲁迅痛恨的中国人的民族劣根性之一。在其他小说、杂文中,他多次提到麻木的看客。这种笔墨来自真实记忆的刺激。在鲁迅看来,这些看客不只是麻木而已,他们事实上还是残暴压迫者的帮凶,这些沙子一样不觉悟的大众正是压迫者的统治基础。在《铸剑》中,鲁迅顺手一枪讽刺了一下这些无聊的看客,以漫画的笔法勾勒了他们的嘴脸。当眉间尺试图靠近楚王的车队时,被这些无聊看客所阻碍,还被一名无赖少年所纠缠。而这种纠缠遂又成为看客们新的目标。这时黑衣人出现了,他制服无赖少年的方法非常奇特,“他并不言语,只向眉间尺冷冷地一笑,一面举手轻轻地一拨干瘪脸少年的下巴,并且看定了他的脸。那少年也向他看了一会,不觉慢慢地松了手,溜走了;那人也就溜走了;看的人们也都无聊地走散。”这又是鲁迅式的对付庸众和看客的方法,那就是不给他们热闹看,就要让他们无聊,以此来报复他们的无聊。在散文《复仇》中鲁迅就做过这样的表达:两个人裸体站在荒野,手持利刃相对而立,在看客们的围观中,却并不动作,长久枯立,只到看客们觉得无聊而散去,这就是他们的复仇——对看客的复仇。黑衣人用的是同样的手法,他只看定那少年,却并无言语和动作。可是还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对庸众的惩罚吗?它剥夺了看客们最大的乐趣,没有任何的热闹和戏剧性的事件发生。于是,看客们也就散去了。

在小说的结尾部分,出现了戏谑化的段落。这和作品的整体风格似乎有些不协调。在我看来,这种杂文笔法正是一种消解、讽刺权势者的利器,它使楚王之死毫无一个帝王应有的体面,进一步化解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压迫者的空洞的神圣性。真正的复仇者并不在乎身后的威严与庄重,他的一切已在复仇完成之时终结,假如他还对身后尚有所图的话,他就决不是一个真正的复仇者。倒是新的统治者要在老楚王的坟头再度确立帝王遗体的神圣权威。而复仇者在死后偏偏还要再来搅局,“与黑暗捣乱”。这是另一重的复仇。

不难看出,在黑衣人与眉间尺这两个复仇者身上,还寄托着鲁迅自己的关于知己的理想。

“呵呵!”他一手接剑,一手捏着头发,提起眉间尺的头来,对着那热的死掉的嘴唇,接吻两次,并且冷冷地尖利地笑。

黑衣人接受眉间尺的托付,以这样奇异的举动来表达他的大爱与大恨。这是一种鲁迅式的情感方式。它超越了一切世间情感的缠绵状态,摆脱了对某一个情感对象的依恋或依附性,也摆脱了隐藏在所谓“爱”的背后的自恋,从而达到爱的极致。他不信任外在的情意绵绵的爱的言辞与花样翻新的爱的表白,即使它所表白的是真的爱,也已经受到太多的世间的滥用的污染。

所以黑衣人极力反对眉间尺把他代为复仇的动机说成“同情”,打着伸张正义的所谓“义士”也往往是“放鬼债”的有所图之人。故而他与眉间尺的交谈是冷淡的,就事论事的,与任何感情无涉。但待眉间尺割下头颅,他却对着那“热”的嘴唇连吻两次,冰冷的外表下是挚烈的情感。为了向黑暗复仇,真正的战士甚至无暇对战友的遗体洒泪,他们掩埋好战友的尸体,继续战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处在风沙扑面、恶狼环立的丛林。“接吻两次”已是对战友的最好的祭奠仪式,而随后的“冷冷的尖利的笑”就足以令黑暗世界胆颤心惊了,它的冰冷与尖利已具有了刀剑的寒意。

黑衣人与眉间尺之间的爱是一种知己之间的爱,这种情感以一种共同的理想或信念为基础,是无条件的。眉间尺可以以死相托,仅仅是因为那几句话么?那样岂不是成了年少轻信?不是这样。真实的原因是:眉间尺通过黑衣人的言行,已然断定他就是自己的同类——一个复仇者,这是一种超越理性的判断。既然自知自己不可能完成复仇的使命,他也就无所犹豫,以剑与头相付。

鲁迅作为一位思想深邃的先行者,常常体会到一种不为人理解的深深的寂寞。另外,他的生命中又遭受了来自朋友、学生甚至亲兄弟的背叛,使他怀疑这些建立在社会关系之上的情感的可靠性,而渴望一种真正建立在对真实自我的欣赏的基础上的知己。所以,后来他才对理解自己的共产党人瞿秋白写联“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再者,他又是一个勇于自剖,敢于正视自身“鬼气”与阴暗面的勇士。所以他在《写在〈坟〉后面》说道:“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更无情面地解剖自己,发表一点,酷爱温暖的人物已经觉得冷酷了,如果全露出我的血肉来,末路正不知要到怎样。我有时也想就此驱逐旁人,到那时还不唾弃我的,即使是枭蛇鬼怪,也是我的朋友,这才是真正的朋友。”

这篇小说在艺术上也非常富于特色,在鲁迅的整个创作中,它在体式和表达上极为独特。小说以写实的笔法讲述神奇的故事,写出了奇诡的境界与人物。小说中的世界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隐喻的世界和象征的世界,比如,小说中丛林中黑衣人与眉间尺的段落给读者以巨大的心灵冲击。鲁迅描述了在眉间尺死后狼群的出现,使整个场景充满了阴森的气息。它直接作用于读者的神经,让人直觉到阴冷的血的味道,从而感受到复仇者的艰危处境与坚定的意志。当然,小说的象征并不是细节或段落的象征,而是一种总体象征。

这篇小说传达了鲁迅式的复仇的哲学,应该说是极其哲理化的。但它却并不流于概念化、理念化。在小说中,哲理与文学形象是直接同一的,正如钱钟书的那个出色的比喻,哲理之于这篇小说,如盐溶于水,其形不可见,其味自在。鲁迅的小说往往能给人以深刻的感受,让那些有悟性的读者能够直接通过感受直接领悟他关于社会、人生的深刻认识。这正是一个小说家的伟大之处。

在写完这篇小说不久,鲁迅在广州黄埔军校发表讲演《革命时代的文学》时说:许多民族在危机深重的灾难之中都有反抗性的文学出现,但仅只有这样的文学,这个民族还是没有希望。但是革命爆发的时代到来之前,便会有复仇的文学出现。

《铸剑》正是这样一篇复仇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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