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嘉木》中的女性形象分析

《南方有嘉木》是王旭烽历时十年完成的巨著《茶人三部曲》的第一部，曾于1999年与第二部《不夜之侯》一起获得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小说从19世纪60年代太平军撤出杭州城开始，直到1927年“四·一二”大屠杀为止，讲述了杭氏茶人家族三代人的变迁。

在这部小说中近现代史与茶文化史的交织呈现深得读者赞叹，但小说中对人物形象的巧妙塑造也是其出彩之处，尤其是女性形象的设计。不同于以往的家族小说，《南方有嘉木》虽然是以杭氏家族三代传人为线索来延续故事的发展，但作家浓墨重彩描写的却是围绕在杭氏传人身边的女人们，“杭家肯定是中国少有的家族。在这个忘忧楼府中，女人很有力地生存着，男人却温文尔雅……”在这部家族小说中，女性不再是封建家庭附属品，她们率性地活着、真诚地爱着，努力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可以将这些女性分为三类：一是支撑家族延续的女性——林藕初、沈绿爱，二是努力追求自我的女性——方西泠，三是为爱痴狂的女性——杭嘉草，下面具体分析这三类女性形象塑造的精妙之处。

林藕初一登场便大胆地救下了被清兵追捕的长毛将士吴茶清，镇住了所有人，然后以允许新婚丈夫抽大烟为条件她拿到了茶庄钥匙，开始掌管茶庄事务，等到吴茶清再次回到忘忧茶庄，她便与他联手振兴杭氏家业。因为丈夫沉迷于秦楼娃馆，林藕初以杭氏家族外来人的爆发力向吴茶清发出 “给我一个儿子”的吼声，有了杭氏第二代传人。二十年后杭家迎来了沈绿爱，这个美得张狂的女子虽为庶出却无所畏惧，但这却使得她的丈夫杭天醉不觉气短，转身走向了红衫儿。在受了婆婆的一顿教训之后，沈绿爱发誓要“当一回女人生一回儿子”，她设法留住丈夫，但一怀上孩子她给丈夫的便是张冷若冰霜的脸，她解气了，她复仇了，从此她安心带着孩子，帮助婆婆继而独自撑起杭家。林藕初和沈绿爱这两个女人，冲破三从四德，接过代表权利的茶庄钥匙，奋力去追求自我价值，不仅仅完成了传宗接代的固有使命，还扛起了本应是男人扛起的家族重担，不再是封建礼教禁锢下的女性，而是开始奔向自我的女性。

方西泠是一位出身殷实家庭的“五四”新女性，她在“五四”个性解放的浪潮中努力去实现自我价值，这表现在她的爱情上。初遇杭氏兄弟，她被嘉平飒爽英姿所迷住，奉为心上的英雄，因此在忘忧茶楼与嘉和相亲时她在茶杯里放了三朵花代表拒绝；可是在北京与嘉平一同筹办茶馆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平民阶级的日子，转而倾向于在杭州郊外茶园大谈理想的嘉和，于是她回到杭州并与嘉和结合；婚后与嘉和的生活让她渐渐失望，她情绪高昂地忙于频繁的社交活动，但当嘉平妻子叶子和嘉平的归来，她佯装平静的心又如乱麻一般。许多年以后方西泠才明白自己并未迷乱在杭家两兄弟的丛林之中，而是迷乱在自己的心绪的丛林之中。她总是追寻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无论是爱情还是精神，她是个聪明又平凡的女人，那始终涌动的、压抑着的欲望潜流引领着她，追求着自我，走向杭家外面的世界。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美得人所不知的杭嘉草，依赖于1927年的革命，她与共产党员林生一见钟情了。从未显现过个性的杭嘉草，爱情使她一叶障目，眼里除了林生便再也没有了他人。她跟着林生去游行，关键时刻护着林生，两人浑身是血地游行归来，在小妹妹的见证下结婚了。可是没多长日子，林生被军警抓走，嘉草就走向了疯狂；在林生被处决的时候，悲痛欲绝的嘉草歇斯底里地想要与林生一起死，刑场归来嘉草就彻底傻了，她对林生痴狂的爱在儿子的身上来延续。嘉草并不是文中描写最多的女性，但无疑嘉草是活得最自我的女性。她是那么样的一个弱小女子，情感却是那么深邃。她一出场便获得了爱情，从此她就只为她的爱情而活，那样真那样纯的爱情超越了一切，不掺杂任何世故，以致她的爱情对象失去之后，她疯了，只活在了精神世界里，也活出了自我。

从奔向自我到追求自我到活出自我，忘忧楼府中的女人们身上被封建礼教所压抑的自我意识逐渐觉醒，自我价值逐步实现。作家王旭烽说“杭家的女人都是疯子”，我认为这并不是对杭家女人的贬低，而正是对她们自发自觉追求自我的精神的高度赞美。

[1]王旭烽.南方有嘉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

[2]章丽萍,孙秀丽.民族心灵在历史性转型期的写真——论王旭烽《南方有嘉木》的人物系统工程[J].湖南大学学报,2006,15.

[3]秦法跃.同样的家族抒写不同的叙事目的——《第二十幕》和《茶人三部曲》的比较阅读[J].安阳师范学院学报,2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