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驶离新文化主流的“一叶扁舟”——从《吴宓日记》中重新审视“保守派”

2013-12-12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5期
关键词:新文化吴宓新文学

五四新文化运动正迈向自己的百年大寿,中国的新文学经过近百年的沉淀和发展,取得了一些成绩。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似乎是对中国现当代文学发展的一种肯定。正所谓“饮水思源”,五四新文化运动对中国文学的发展功不可没,但我们在肯定新文学发展功绩的同时,也应当正视反思与教训。一瞥当今中国文坛,中国文学发展的西方化倾向、文学刊物出版的权贵化、文化的产业化等问题屡见不鲜,新文学的发展亦非直线,所以投之以客观的态度,重新审视当年新文化阵营与保守派的论战,我们或许会发现另一番美好的景象。

本文以《吴宓日记》为中心,以吴宓等人与新文化阵营的论战为切入点,重新发现吴宓等“保守派”的价值。

一、从《吴宓日记》看吴宓对“新文化运动”的态度

在有关吴宓的作品当中,《吴宓日记》无疑是非常有分量的一部分,十册《吴宓日记》的整理和出版为我们重新认识吴宓提供了重要的依据,《吴宓日记》中汇集了吴宓的思想、情感、学术、生活等多方面的信息。尤其重要的是,《吴宓日记》对我们重新审视吴宓对“新文化运动”的态度具有重大的意义。在吴宓的日记中,我们一方面可以看出吴宓对新文化阵营的批判态度;另一方面,我们也能看出他虽然反对所谓的“新文化运动”,但他却并不反对新文化,也不反对引进西学,而是要求文化融汇中西,保存中华文化中的精粹。虽然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爆发的那阵时间里的吴宓日记已经丢失,但在1919年5月以后所记载的与新文化运动有关的信息也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8月31日:今国中之妄谈白话文学,或鼓吹女子参政者,彼非不知西国亦轻视此等事。特自欲得名利,而遂悍然无所顾耳。

9月7日:吾国人情势隔阂,其自命新学通人,所见适得其反。

9月19日:林君(林语堂)人极聪敏,惟沉溺于白话文学一流,未能为同志也。

11月12日:近见国中所出之《新潮》等杂志,无知狂徒,妖言煽惑,耸动听闻,淆乱人心,贻害邦家,日滋月盛,殊可惊扰。又其妄言“白话文学”,少年学子,纷纷向风。于是文学益将堕落,黑白颠倒,良莠不别。弃珠玉而美粪土,流潮所趋,莫或能挽。

12月14日:今之盛倡白话文学者,其流毒甚大,而其实不值通人之一笑。明眼人一见,即知其谬鄙,无待喋喋辞辟,而中国举世风靡。哀哉,吾民之无学也!

12月30日:新文学之非是,不待词说。一言以蔽之,曰:凡读得几本中国书者,皆不赞成。兼通中西学者,最不赞成。惟中西文之书,皆未多读,不明世界实情,不顾国之兴亡,而只喜自己放纵邀名者,则趋附“新文学”焉……“新文学”者,土匪文学也。

以下为1920年吴宓对“新文化运动”态度的日记梳理:

2月12日:陈君寅恪来,谈中国白话文学及全国教育会等事。倒行逆施,贻毒召乱,益用惊心。

3月28日:幼涵来书,慨伤国中现状,劝宓等早归,捐钱自办一报,以树风声而遏横流。宓他年回国之日,必成此志。此间习文学诸君,学深而品粹者,均莫不痛恨胡、陈之流毒祸世。张君鑫海谓羽翼未成,不可轻飞。他年学问成,同志集,定必与若辈鏖战一番。盖胡、陈之学说,本不值识者一笑。凡稍读书者,均知其非。乃其势炙手可热,举世风靡,至于如此,实属怪异。然亦足见今日中国人心反常,诸凡破坏之情形……

4月6日:我侪以文学为专治之业,尚未升堂入室,而中国流毒已遍布。“白话文学”也,“写实主义”也,“易卜生”也,“解放”也,以及种种牛鬼蛇神,怪象必呈。[1]

从上面的这些日记中,我们不难看出吴宓对于新文化运动的态度,在满怀求知欲望、希望振兴祖国的吴宓看来,新文化阵营并未为中国事业尽力,而是在做无用功;他认为提倡“新文学”者不读中西书,不知文学革新之道,根本不值得与之一辩,但自己身为一个文化人、一个中国子民,对国内的新文化运动不应该熟视无睹。因此,他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往往是恶语相加,有时恨不得食肉寝皮,希望借此来改变不良的现状,这就构成了吴宓对五四新思潮的沉痛批判。从另一方面看,可以说,吴宓其实又并不反对向西方学习,甚至觉得西学也是中国文化应该所包含的一部分,但在吴宓看来,现在中国“新文化运动”所提倡之事其实皆是西方之病毒,这些都没有加以选择,缺乏理性认知。吴宓所追求的新文化建设方案,不是胡适派的弃旧图新,激进派的破旧立新,而是存旧立新,非复古亦非欧化,而是立足于中国,吸取外国文化的长处,创造自己的新文化,在此过程中推陈出新或层层递嬗而为新。[2]

二、“保守派”与新青年阵营的互补

受西方文学的影响,中国的新文学发展中也出现了“激进主义”、“保守主义”和“自由主义”的价值倾向,而被视为“保守派”的吴宓等人与新青年诸君争论的根本性问题无非是“传统”与“现代”、“中学”与“西学”问题,即文化上的古今中外问题。[2]以吴宓为首的学衡派,以新人文主义为武器,设法保存国粹,以此来抑制新文学的激进倾向,尤其希望人文精神得以延续和道德伦理获得进步。所以从此来看,吴宓对新文学的思考也是比较深的,他的《论新文化运动》和日记中的文章并非无知地排斥新文化,而是反对胡适、陈独秀等人的激进主义做法,只是“渴望真正新文化之得以发生”。吴宓以自己的行动来捍卫中国文化精神,这点是值得称颂的。“激进”和“保守”是一组矛盾体,但同时又可以相互补充、相互反思,“激进”能够获得眼前的成功,而在前进的过程中必然会出现一些问题,我们今天也已开始反思“新文化运动”的瑕疵。倘若以此而看吴宓等人,他们的“保守”也未必毫无价值,吴宓渴望在全面了解西方文化、中国古代文化的基础上进行发展,这种观点是非常中肯的。

三、“保守”的价值

学衡派的出现似乎在当时是不合时宜的,因为新文化阵营占据了文学史的舞台,在对手的舞台上表演似乎有点哗众取宠的感觉,但他们的出现难道是没有价值的吗?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虽然近些年学术界对“学衡派”的评价有所改观、松动,但在以肯定五四新青年诸君的文化功绩的大背景下要想全面认清“学衡派”和当年的那场论战似乎仍有一定的困难。以前在文学史教材中,学衡派总是以保守的、不讨人欢心的姿态出现的,他们出现的不合时宜主要表现在和新文化阵营的时空冲突感上,必然导致其以失败而收尾。因此,大多数人谈论“学衡派”总是以一种像鲁迅那样的批判眼光去审视,“学衡派”也是以落后、拉倒车的总体印象为人们所熟知。其实要是以一种中正的眼光来看,他们观点的可取之处是发人深省的。联系到当时动荡的社会大背景以及吴宓等人的思想主张,“学衡派”并不保守,他们其实也属于革新的一代,只是这种革新和新文化阵营的革新是不同的概念,只是与新文化运动所采取的那种过激的、决绝的态度不同而已。比如说,吴宓等人并不反对新的文化,他们也赞同文化的革新与创造,但是这种革新与创造应该是在全面了解东西方文化的基础上而言的,我们的正确做法应该是立足于本国现实情况,有选择性的、有辨别性地去筛选西方文化的先进部分,摒弃其糟粕部分。在渐渐掌握西方文化精髓的基础上去慢慢使我国的文化多元化,吸收先进的文化成果为我所用,这是吴宓等人的主张与态度。

我们今天看新文化运动,确实在当时存在许多不得已之处,如果不是以那种激进的态度和大胆的姿态,新文化运动也并不会成功,但在肯定新文化运动历史功绩的同时我们也应该对“学衡派”投以宽容、敬畏的眼光。“学衡派”能够站在东西方文化平等的立场上来看待中国传统文化,在文化视野上他们始终保持着客观、冷静的态度,这种态度是专心做学问的人必不可少的品质,也是当今时代必不可少的。他们的冷静只是在大的历史背景下才被斥为保守的。尽管我们都知道,这场论争的结果是以新文化阵营的胜利而结束,但从“学衡派”的冷静和睿智的文化观和中国文化发展的长远角度看,学衡派的观点和眼光意义重大。从某种程度上说,吴宓等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具有一种超时代性。这种超时代性应该为我们今天所重视:中国传统文化根基再不应受到人们的任意糟蹋,而是应该昌明之、发扬光大之。

在漫漫历史长河中,学衡派不过是“一叶扁舟”,这“一叶扁舟”驶离了新文化的主流方向,但学衡派在航行过程中始终保持着那种百舸争流的姿态,不偏不倚地坚持着自己的传统,在那种独立性中,他们的价值终究将为当今和以后的人们所重新认识。

[1]吴宓.吴宓日记[M].三联书店,1998.

[2]史云波.论吴宓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保守回应——以《吴宓日记》为中心[J].江苏大学学报,2004,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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