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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中阎婆惜悲剧成因分析

2013-12-12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3年7期
关键词:宋江水浒传婚姻

《水浒传》是一部以男人为主的战争戏,戏中“阎婆惜”这一角色虽然着墨不多,却与潘金莲一样成为了千古淫妇的代名词。人们认为她大逆不道,败坏门风,败坏社会风气,实属该杀之列。今天,当我们从人物的性格、遭遇、命运、当时的社会状况及现代社会的爱情观来重新审视这个人物,发现这样的评价既不公平,同时也很残忍。阎婆惜作为古代女性,在夫权、三纲五常和礼学的长期束缚下,她的悲剧的背后有着超于常人的压抑、无奈与挣扎,并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本文对阎婆惜悲剧的成因进行了浅要分析。

一、畸形的婚姻是促进悲剧发生的源头

在中国封建社会,男尊女卑,女人没有多少社会地位。男人可以 “一夫多妻制”,而女人却只能谨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的甚至是父母谋取钱财的工具。宋江和阎婆惜的结合,表面上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一桩封建家长式婚姻,有诸多不合理之处。

阎婆惜原是个卖唱的,聪明伶俐,年方十八,容貌出众,“花容袅娜……金莲窄窄,湘裙微露不胜情,玉笋纤纤,翠袖半笼无限意……酥胸真似截肪”。(文本第二十回《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①)她随父母从东京到山东投奔一官人不着,流落到郓城县。不料,其父阎公病死在郓城,阎婆娘儿俩无钱无力发丧,宋江知道后救助了一口棺材、十两银子,并帮助料理了阎公的后事。阎老婆子心存感激,为了报答,见宋江无妻室,便托媒人把婆惜许给他。宋江初始不肯,但是抵挡不住再三撮合,最后依允了,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了房屋家私,安顿了阎婆母女两个在那里居住。宋江和阎婆惜两人的结合,一方出于感恩,一方则出于济贫,这只是表面上的合情。但仔细分析:阎婆惜如花似玉,宋江又黑又矮,身高六尺,仅比侏儒武大郎高一尺;一个十八,正值花龄,一个三旬,已是而立之年;一个是活泼少女,一个则是老沉稳重成熟的小官吏;一个在行院长大,一个则出身孝义门第。二人的结合完全是出于阎婆的撮合,没有一丁点爱情的基础,阎婆惜和宋江的结合绝对是一对尴尬的结合。

也有人说,没有爱情的婚姻也可以靠物质维持下去,阎婆母女之前身无分文,连阎公的一口棺材钱都没有,投靠了宋江至少可以衣食无忧。没错,阎婆惜嫁给宋江之后物质生活的确有了很大的改观:“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所楼房,置办了房屋家私,安顿了阎婆母女两个在那里居住,没半月时间,打扮的阎婆惜满头珠翠,遍体绫罗。”可是贪财的并非阎婆惜,而是她的母亲阎婆,这又为他们畸形的婚姻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笔。阎婆惜的母亲阎婆,了解自己的女儿,知道女儿的喜好,可最终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女儿的幸福,硬是托人说成了这门连宋江也不怎么情愿的亲事。成亲后宋江好几个月不回乌龙院,阎婆惜看见宋江也满肚子不喜欢,她仍要拉郎配似的把两个人关到一个房间……为何她要这样做呢?文中写道她在请人给宋江说亲时讲:“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从小在东京时,那一个行院不爱她!有几个上行院首要问我过房与他,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过房与他……”这段话中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阎婆只顾自己养老,行院里的上行首自然有钱,可是她心里明白得很,这些人无情无义,他们看重的只是阎婆惜的美貌,指望他们养老,白日做梦。宋江被人称“孝义黑三郎”,不仅有钱有势,还有情有义,光凭这一点,她相信宋江绝对靠得住,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于是,她便不管女儿喜欢不喜欢,宋江愿意不愿意,五次三番请王婆撮合,最终促成了这一对尴尬的结合。正是阎婆的自私、爱财和贪婪害了女儿,也害得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

婚姻不是简单的男女生活,它要由爱情、物质、精神为基础来支撑,还需要两个人的齐心经营。宋江和阎婆惜的结合,可谓是情不投、意不合、志不同,一个是为义,一个是为恩。他们之间没有共同的追求、共同的志趣、共同的爱好,何谈什么爱情、婚姻和幸福呢?

二、小女生的爱情观促使她背叛常规

爱情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阎婆惜和宋江的婚姻,其中夹杂着恩情、阎婆的贪欲,是一桩俗不可耐的封建家长式婚姻。这种婚姻是非常痛苦和不幸的,婆惜深深了解这一点,但是对于古代的女人,虽然向往爱情,但却没有主动追求的机会,只能面对现实,损耗自己的青春。阎婆惜正值十八九岁,对爱情的渴望当然是正常的,但宋江却不了解。宋江不知趣,不着人,初时还与婆惜一处歇卧,后来渐渐来得慢了,面对不解风情的宋江。她只能自叹:“虽嫁了这个宋郎,鲁莽有余,温存不足,哪晓嘲风弄月,岂知惜玉怜香!”因此他们夫妻之间的距离自然越来越远,彼此也就越冷淡。恰好在此时,张文远闯入了婆惜的生活。张文远是宋江的同房押司,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飘蓬浮荡,学得一生风流俊俏,更兼品竹调丝,无有不会。张文远既没有宋江的名望,也缺乏宋江的财势,但婆惜在他身上领略到了两情相悦的鱼水之欢,彼此情投意合,有情有义。

阎婆惜对于爱情和幸福的大胆追求,洋溢着鲜明的自主反抗精神,当她见到宋江将所戴的紫罗銮带遗忘时,她的第一反应是:“老娘且捉了,把来与张三系。”当她见宋江銮带中有金子的时候,她笑道:“天教我和张三买些物事吃。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将息。”从这些反应中可看出,阎婆惜的所谈所思,都是自己的亲密恋人张文远,俨然一副恋爱中的小女生形象。宋江虽长得差强人意,好歹也是郓城县的第一押司,是个小官吏,但自阎婆惜与张文远一见钟情后,就完全不睬宋江,张文远才是她心中的三郎,才符合她择偶的标准,与张文远的爱情唤醒了她,她不再做母亲用以获取钱财的工具,她主动出击,为爱情而奋斗!这些都充分显露出她反抗命运,主动追求个人幸福和爱情的个性,也显露出阎婆惜为爱而疯,追求解脱的莫大勇气和决心。阎婆惜的形象不仅凸显了儒家的理想人格,而且投合了市民阶层追求真实的审美情趣,她移情别恋,追求自己的爱情,从情理上讲无可厚非,但却超越了纲常之外,于是作者既承认了她们婚姻的不幸,却又否定了她们的反抗,最终冠以“淫妇”的骂名,悲剧收场。

三、夫君的无情无义导致她毅然决绝

夫者,妇之天也。在封建社会,已经出嫁的女人在没有生子之前,她全部的感情和生命的意义,都应该凝聚在丈夫身上。阎婆惜身为一个弱女子,父亲死后和母亲在郓城县无依无靠,嫁了宋江后,除了被宋江包养之外,别无所得,进不了宋宅,成不了宋江的妻子,连小妾也算不上,无名无分,宋江对她又不冷不热,一而再再而三的冷落。宋江的冷落对婆惜来说无疑是她人生最大地悲哀。她怒、她愤、她恨,她不得不考虑新的出路,要么毁灭,要么另寻出路,这些都是宋江逼迫的后果。

阎婆惜的身世是可怜的。出身卖艺人家,父亲病死,母亲贪财把她像东西一样典给宋江,作为官吏的宋江虽然可以给她优裕的物质生活,却把她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包养起来。宋江的同房押司到宋江家吃酒,因此她得以与张文远认识,两人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婆惜的行为从某种程度上说是对命运的抗争,也是正式向宋江宣战,只是选择了一种非正常的抗争手段。最后一次,就在阎婆惜与张三要成事之际,宋江出现了,若他对阎婆惜有那么一丁点儿感情,哪怕是打也好,骂也罢,婆惜都能欣然接受,至少他对她还是在乎的,他不愿婆惜给她戴这顶绿帽子。然而宋江在吃茶后,倒头便睡,对于婆惜的出轨他置若罔闻,冷若冰霜,不给她任何机会和希望,一副随她去、她想怎样就怎样的架势。这种纵容助长了阎婆惜的逆反心理,阎婆惜绝望至极,她对宋江的情思也陷入了永不可回升的低谷。

她终于痛快而悲壮地选择与宋江决绝,其标志就是她没有半点迟疑、留恋,甚至没有恐惧地就投入了张文远的怀抱,她是被宋江一步步逼迫走向决裂。在礼教上,婆惜嫁给了宋江,因此,除了宋江外,她将无再爱和被爱的可能,否则便是淫妇,便是邪恶,人神共愤,永不得翻身,封建的礼教是那样的冷酷无情,那样的不人道、不公平。

金人瑞先生在《水浒传回评》②中曾严厉地批评婆惜,忘恩负义,见财起意。这种评价过于主观,婆惜不是木头,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她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重情重义的小女人,否则她又怎会嫁与宋江,若是爱财,她便会安于金丝雀的生活。为得宋江欢心,她放下自尊撒娇撒痴,但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冷遇,哀莫大于心死,此时婆惜的内心不是失望而是绝望,最后婆惜只能和宋江反目成仇。婆惜前前后后的一系列变化,都是宋江的无情所逼。

《水浒传》的作者处于北宋末年政治腐败、社会黑暗的封建宗法制社会,作品自然带有偏见的封建观点,我们不能从作者的角度和思维去评价作者笔下的人物,我们应该从封建阶级的思维模式中解脱出来,用现代人的思维和观点,独立思考,重新认识。从人的社会性和自然性的统一去审视小说对阎婆惜的描写,这样就会发现,年轻的阎婆惜在婚姻中没有得到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情感受到长期压抑,最终她不顾一切地摆脱 “三从四德”的牢笼与宋江决裂,阎婆惜的“情变”并非她本性如此,而是婚姻所迫、现实所逼、宋江所逼的结果。

注释

①《水浒传》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儿 宋江怒杀阎婆惜).

②金人瑞.水浒传回评[A]//水浒传资料汇编[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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