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奥斯丁小说在电影中复活之现象

周青

第85届奥斯卡金像奖于2013年2月24日在美国好莱坞杜比剧院揭晓，国际著名华人电影导演李安凭借《少年派的奇幻漂流》获得最佳导演、摄影、视觉效果、配乐等4项大奖，而众所周知的是李安导演早在1995年就执导了他的第一部纯英语片 《理智与情感》，这部电影就是改编自简·奥斯丁的原创小说《理智与情感》，该片当年获得了西方电影界的广泛好评，也一举拿下当年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和最佳剧本改编奖，同时在柏林电影节上一举囊括了金熊奖及多项英国学院奖。而李安这位用电影架起了东西方文化沟通桥梁的才子凭着奥斯丁的电影就一步跨进了好莱坞主流电影制作的大门，他还毫无争议地被评选为全国影评协会和纽约电影评论家协会最佳导演。

同样巧合的是，美国年轻的电影和舞台剧演员安妮·海瑟薇，凭借《悲惨世界》获得2013年第85届奥斯卡奖最佳女配角。而她早在2007年就成功地主演了关于简·奥斯丁生平的电影《成为简·奥斯汀》，据说当时考虑过出演简·奥斯丁这个角色的女演员都是世界重量级演员如凯特·温丝莱特、娜塔丽·波特曼和凯拉·奈特利，但是长相有三分神似奥斯汀的安妮·海瑟薇因为本身纯洁和优雅的高贵气质获得了这个宝贵角色，为了准备这部电影，安妮·海瑟薇熟读简·奥斯丁文学作品，学习弹钢琴，还专门和一位方言老师练习发音，最终她通过不懈努力，成功演绎了简·奥斯丁这位英国跨时代的女文豪的精彩一生。

《成为简·奥斯汀》这部奥斯汀电影当时也曾轰动一时，赢得了业界广泛好评和推崇，她那写尽绅士淑女爱情，讴歌田园风光的六部小说全部被用新的现代电影技术改编成电影和电视剧作品，不言而喻，19世纪的奥斯丁小说在20世纪末的电影中复活了，奥斯丁成了跨时代最受欢迎的永恒作家之一，她的小说在两百年后的今天仍然是全世界读者心中的经典，她一生创作的六部小说在电影中的复活足以力证奥斯丁是一位无师自通的跨世纪的优秀作家。

简·奥斯丁在世时发表的四篇不署名的小说之一《理智与情感》于1995年由Columbia Picture(美国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改编成电影，《理智与情感》还获得五十三届好莱坞金球奖。她的最畅销小说《傲慢与偏见》是如此出类拔萃，被文学界公认为是被改编最多的文学作品，因为 《傲慢与偏见》早在1940年就被MGM（美国米高梅电影公司）搬上屏幕，这部20世纪40年代由好莱坞著名电影明星葛丽亚·嘉逊和劳伦斯·奥立佛主演的电影《傲慢与偏见》却名扬四海，赢得了全世界观众的心，这部电影还荣获了第十三届奥斯卡美术设计奖；1995年《傲慢与偏见》又被BBC和A&E两家公司拍成电视连续剧。《理智与情感》这一优秀影片于1995年获得了第五十三届好莱坞金球奖最佳摄影和最佳剧作奖。《爱玛》也是公认的经典，于1972年由BBC（英国广播公司）拍成电视连续剧后又于1996年被Miramax公司搬上屏幕。《曼斯菲尔德庄园》于1999年被BBC和Miramax两家公司合作拍成了电影。简·奥斯丁的 《诺桑觉寺》于1987年也被BBC和A&E两家公司拍成电影后吸引了很多观众眼球。接着《劝告》于1999年由Methuen和BBC搬上了荧幕，让简·奥斯丁的粉丝过足了瘾，特别是2007年电影《成为简·奥斯汀》和《简·奥斯汀书友会》的成功上演吸引了全世界无数观众的眼球。

这位19世纪小说家的作品能在20世纪被连续改编成影视剧本并一度创下了收视高峰，更令人吃惊的是这些改编自简·奥斯丁作品的电影和电视作品迄今为止至少有10个版本，但居然都赢得了电影票房奇迹，这一现象无疑佐证了奥斯丁作品在电影中复活的神话。可以说奥斯丁的作品照亮了她和我们的时代，她是当之无愧的有着永恒魅力的经典女作家。就这样19世纪的女作家简·奥斯丁作品重新走进现代人的生活并赢得了当代读者的心和文学界的再次广泛重视。

一、奥斯丁特色的婚姻观

奥斯丁的小说满足了一代代女性对幸福爱情的向往和对美满婚姻的期许，她笔下的英国摄政时代的性格各异的女性们大都经历了喜剧性的婚姻考验。 在当时的英国，婚姻就是决定女性一生幸福的头等大事，奥斯丁笔下每一位女主人公都希望自己拥有一份完美的爱情和有经济保障的婚姻，而对于20世纪后的新女性来说，美满婚姻与甜蜜爱情同样是大家共同期望的。奥斯丁在她的作品中歌颂了对真、善、美的追求，并用她那细致的画笔为广大读者描绘了一幅跨世纪的甜美爱情的画卷。难能可贵的是奥斯丁肯定女性的智慧、理性和追求美好爱情的权力，坚称无论何时何地，爱情甜美、婚姻幸福、家庭稳定、男女平等永远是不同社会稳定和民生幸福的重要因素。奥斯丁用她特有的细致观察、缜密的思维、俏皮的文字以及喜剧的方式歌颂了人性的美好，用幽默和辛辣的手法揭示了社会的种种丑态，充分展示了她卓越的现实主义头脑。她在小说里创造了无数令人难以忘怀的人物形象，每位读者都能将自己和小说中某位角色对应联系起来，情不自禁地有一种身临其境和回味无穷的美妙体验，奥斯丁正是用她的生花妙笔给我们读者送来了可贵的文学大餐和精神食粮。

有人说读琼瑶的是懵懂女孩，读张爱玲的是文艺女青年，而读奥斯丁的是优雅的知性女。简·奥斯丁虽然是一位生活在男权社会中，没有经济保障的女性，但她以身说法，以为妇女本身智商并不输于男性，同样具有一定的理性和逻辑思维能力。奥斯丁坚信知识和能力对于女性和男性一样需要，一样重要的，而且一贯认为美满的婚姻应当是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的基础上,并且要有真爱做前提，同时又要有物质的保证。奥斯丁的小说篇幅主要集中在年轻单身女性的爱情上，而非女性婚后的家庭生活，她最感兴趣、重点描写的是真诚的女孩追求真爱的过程，现代女性往往能从她的作品或改编的电影中品尝纯美爱情的甜蜜，又能潜移默化地深谙恋爱之道，奥斯丁是认可社会现状的现实主义作家。英国传记作家、批评家大卫·塞西尔将奥斯丁的婚姻观点总结为：结婚为钱是错误的，但是结婚而得不到钱则是愚蠢的。正是这样，当代青年男女无疑已将奥斯丁比作婚姻专家，而奥斯丁的书显然就是爱情宝典，所以奥斯丁作品改编的电影能在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引发新一轮的关注，当然这也说明开放的现代人同样渴望得到奥斯丁版的集爱情、道德、金钱于一体的完美婚姻，因为每一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奥斯丁。

二、优雅礼仪文化的教科书

奥斯丁的电影中男女主人公不经意的一举手一投足就能教会女性怎样像淑女一样谈吐和举止优雅，教会男性怎样成为真正的绅士。她的小说是如此优雅迷人、轻松愉快，以至于20世纪末英国出现了一个怪现象，那就是英国人下了班争相收看奥斯丁小说改编的电视、电影作品，女性们兴起跟奥斯丁学编织和跟奥斯丁喝下午茶的活动，以便让繁忙紧张高压下的快生活节奏放慢下来，去尽情体验两个世纪前美好的旧英格兰时期的人们悠闲温馨的田园生活和纯美的爱情故事，权当做安慰剂去抚慰、放松紧张的心灵和调节高压之下的疲惫身心，同时又不知不觉地习得优雅礼仪文化。那些优雅的女士们甚至严格地学习奥斯丁最爱的花草茶的配方，将绿茶、玫瑰、薄荷、柠檬和野玫瑰果调制成经典的奥斯丁花茶来美美地品尝，以此来向奥斯丁致敬，而奥斯丁作品改编的电影中充斥着各种茶宴、舞会和野餐会，让忙于生存的现代女性暂时放松下来，体会一下人生，享受一下爱情，在这浮躁激进的社会找到一段悠闲的时光尽享奥斯丁的世界，岂不妙哉！

奥斯丁以其精湛的文字技巧，以她独特的个人魅力给读者带来了巨大的欢愉和阅读的快乐。读她的小说、看她的电影常常有着最大的愉悦，又有着最深的思考，正如瓦尔特·司各特在《一篇未署名的评论〈爱玛〉的文章》中指出：强盗、走私犯、法警、洞穴、地牢和疯人院都已经被一写再写，使人毫不感兴趣了，而奥斯丁却转而开采那些受到她的前辈轻视的、被认为是贫瘠的矿藏，也就是按照普通人生活的真实面貌来描摹生活的美好，她向读者提供的不是波澜壮阔的世界的画面，而是对她周围爱情婚姻所作的正确而引人注目的描绘。事实上奥斯丁本人短暂的42岁生命中的绝大部分也奉献给了家庭，尽管她对文学艺术有着深深的敬意，可似乎相比较而言，奥斯丁用在照顾母亲和兄弟家的孩子身上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她花在写作上的时间。在奥斯丁的小说中，她尽量避免有性描写或暴力和死亡的出现，所以难怪文学评论家理查德·辛普森多次坚持称呼奥斯丁为 “always the lady”(永远的优雅女士)。

奥斯丁从未深刻研究过复杂的社会组织，她不爱空谈政治，她虽是大众公认的恋爱专家，可她的恋爱婚姻故事中甚至都没有亲热举动，更不用说 “性侵犯”，这可是当时小说家最爱的话题之一。而奥斯丁还特别钟爱女性，她对自己作品中的女主人公都倾注了所有的爱，她最爱的就是《傲慢与偏见》里的伊丽莎白，那就是作家自己心中最完美的女性形象。值得一提的是奥斯丁如此关注女性的思想活动和内心世界，以至于她在小说中将男性的感情活动都省略不写了，她竟然连情人间的亲吻都不曾提起，这位独一无二的爱情专家在很多人的眼中都是异类，这也导致 《简·爱》的作者夏洛蒂·勃朗特曾经于1848年1月12日致乔治·亨利·刘易斯信中评价作家时，明确地表示乔治·桑有一种洞察心灵的能力，是睿智、深沉的，是了不起的女性作家，而可怜的奥斯丁女士在夏洛蒂·勃朗特的眼中至多只是敏锐的善于观察的，是没有诗情的，显然不能成为伟大的艺术家，因为奥斯丁不会用任何强烈的东西来搅动读者的思绪，不用任何深刻的东西使人不宁，奥斯丁全然不知激情为何物。可问题就在于奥斯丁所追求的就是传统德行，她要的就是纯真美的爱情，她是传统品德标准的全力支持者，她也因而赢得了当时许多拥护传统的评论家的赞扬。1870年1月小说家安东尼·索罗暜在一次演讲中赤裸裸地表达了对奥斯丁的喜爱：“纵观简·奥斯丁所有的作品，都是一堂甜蜜的朴实的家庭女性受教育的课程。”他后来还公开评论说：奥斯丁小姐确实是一位伟大的小说家，她所做的一切都做得很完美，她的作品就其本身而言是完美无缺的，她书写的是她生活的时代，书中的人物是她熟悉交往的同为中产阶级的一群人，书中的语言也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受过教育女士的惯例语言，奥斯丁把我们安排在一个充斥着绅士淑女的圈子里，用一种无意识的精确诱导我们：男性应学会以怎样的优雅举止对待女性。果不其然，英国的绅士、淑女们将奥斯丁的作品视为经典的优雅礼仪文化的教科书。

三、奥斯丁电影的永恒魅力

回忆当年，奥斯丁全家在家乡斯蒂文顿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她们兄弟姐妹几个对当时风靡一时的家庭戏剧表演非常着迷，而且还经常邀请亲朋好友来参加演出，在家中或仓库里表演，奥斯丁的表姐伊丽莎就是来参加表演时和她的哥哥亨利先嬉笑调情，然后感情发展最终成为夫妻的。可以说奥斯丁本人是颇为赞赏这种业余戏剧表演的娱乐形式的，所以她的作品中到处都有剧本的痕迹，这也为后期奥斯丁作品能容易地被改编成电影剧本打下伏笔，似乎她的小说特别符合好莱坞的爱情电影情节，那就是首先男孩遇到女孩，然后男孩失去女孩，最终男孩得到女孩的爱情经典故事模板，特别是幸福的大结局，更是得到了电影出版商的钟爱。

通过奥斯丁的电影我们也能观察到她的作品所写的均为她自己所熟知的生活，全都是英格兰乡村和邻近地区中产阶级的生活典范。她描写的乡村生活圈子很小，她既不写当时的滑铁卢大战，也不写法兰西革命,她只写她亲身经历和得心应手的好素材，因为她的观察细致入微，构思巧妙合理，人物刻画栩栩如生，她小说中每个鲜活人物在电影中更是呼之欲出。她的写作风格虽朴素无华，可情节跌宕起伏，特别是故事的结尾总是耐人寻味。可以说奥斯丁是如此完美，她既保存了自己，又尽了自己的本分，也展示了自己的天分，难怪她的作品赢得了全世界女读者的心。奥斯丁以其女性特有的细致和敏感的灵性，分析爱情，探讨人生，为读者营造了阅读时的自我陶醉的美好心理氛围，往往能使读者将她的作品一口气读完，并让观众对电影感受津津乐道。难怪同时代英国的惠特利、思想家托·巴·麦考莱和文艺评论家乔治·亨利·刘易斯都高度评价了奥斯丁的作品并难能可贵地将奥斯丁与莎士比亚相提并论，奥斯丁最终被毫无疑问地确认为“公认的经典”和“永远的传奇”。确实奥斯丁的作品与电影跨越了时代，并难能可贵地得到了各国各时代读者和观众的喜爱。当然奥斯丁之所以有成就，真正的秘诀还在于她具有细致独到的喜剧才能，这在奥斯丁的电影中表现得极为明显,可以说简·奥斯丁的文学世界是完整的，她的电影传奇就足够证明她是一流作家中的一个特例，她总是睿智地以不同的嘲讽态度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作品中的那些人物，尽情地施展生花妙笔，让读者陶醉其中，这也是在看她的作品改编的电影时，我们那持续不断的快感的更深源泉。

简·奥斯丁理所当然地在现代人眼中是一位高智商又极具魅力的女性，她那阳光般的光辉品质悄无声息地从她所有的作品反射出来。她的天才小说改编的经典电影拥有最雅的品位和最深的乐趣，全世界的读者和观众以放松的心境来欣赏奥斯丁轻快的言辞、闪着智慧灵光的幽默、辛辣的才智和美妙的构思，这是何等的幸事。奥斯丁完善的思考和自由的内在感觉给高压下疲倦的现代人用来当做安慰剂，可以说简·奥斯丁就是现代高压生活下人们最需要的治愈系作家，她爱情故事的治愈力量可以给予当代人身心以持续、恒久、连续的舒畅感。因为人类在本质上身心是都需要拥有治愈成分的，同时通过奥斯丁电影作品人们可以将身心上积存下来的压力尽情发泄出来，因此阅读简·奥斯丁的小说和看她的电影就像进行其他娱乐活动一样，她的书让有文化的读者得以在文学中找到暂时逃开现实的路径，她的电影让观众有了独自消遣的好去处，她高人一等的判断力和意志力在作品中尽情展现在读者面前。两百多年来，人们常为着纯粹的娱乐和重要的断言而阅读奥斯丁，很多迷恋奥斯丁的读者仅从书中的平凡故事、对话中那充满生机的音调和复杂情趣中就可以得到无穷的快乐。可以说从来没有一位女作家像奥斯丁这样受到几代人的偏爱，奥斯丁是19世纪的作家，可她的电影却将她的世界和当代人之间架起了一座沟通的桥梁,奥斯丁小说原来的读者大都是女性，可她的电影却同时吸引了男性观众,应该说奥斯丁作品的持久魅力也在于她的小说都是古今中外大众喜闻乐见的浪漫风俗喜剧，观众看完电影,感动之余萌发了重新阅读原著的愿望,就这样潜在的读者群又被挖掘出来了。尽管奥斯丁的电影大受欢迎,尽管电影制作人竭力想把奥斯丁的全部魅力给展现出来,但应该说没有一部奥斯丁电影能和奥斯丁的原著相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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