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90后
2013-12-12马启代
马启代
“9”倒过来就是“6”,我这个60后感到有与90后一样的心跳,那是因为诗;终于读到广才兄编了一年有余的样稿,的确有些激动,那是因为一种精神。正是因了这一精神,这些诗,我认真读了。
我喜欢那些善于思考人生、勇于指认社会的诗人。我们同处在物质主义的高铁狂奔不已的时代,天空和大地都显露着畸形和病态,一个有责任感的诗人应当在世俗中有所担当、更有义务让自己的诗句充满警示的力量。而诗的力量无疑来自于对真实的追问和对美与善的护佑和弘扬,这是源自每个人灵魂内部的驱动力。阅读中,我惊喜地发现着那一道道划破暗夜的电石火光,惊异于在他(她)青春的体内所蕴含的艺术的激情和正义的能量。我不避讳我的偏爱,因为我相信那是让一个诗人走向伟大必不可少的精神品格。所以,我喜欢写出“旗帜跟雨后的马路一样褪色了”(《鸟瞰本北高速》)的马暮暮;喜欢写出“我的山水曲线起伏,玲珑有致/为什么我却羞愧了二十年”(《羞愧》)的理想主义患者莫小闲;喜欢发出“是谁把我们带到苦难的人间?/是谁把我们的身世藏匿在佛的眼睛里?”(《献辞:身世》)之问的诺布朗杰;喜欢“警惕的眼睛里,尽是对世界的怀疑”并且“不知火车把我带往何处”(《许多怀疑》)的韦昌华;喜欢把“漂浮在城市上的灯光”看作“更像是一团团呲着牙的云/从地面向上仰望/聚集在空中的雨/仿佛是倒置在时代的海”(《第三场》)的石杰林;喜欢“拖着沉重的十字架,/传过黑夜,抓不住一颗星星。”(《悬挂》)的未离子;喜欢预言“暴风雨就要来临,至少/正在来临。赶紧抱住/最后一缕阳光,最后的落日”(《暴风雨来临之夕》)的杨万光;也喜欢笔下出现“这里的每一棵草都有灵性/风吹到哪里/草就跟到哪里”(《风吹草低》)的王飞;更喜欢“站在城市的高楼,吹风/竟感觉浑身的汗毛如良驹,在周身/顺着一个方向奔腾”(《高楼吹风》)的敖运涛以及看到《一只鸟死在路上》后发出“我断定:这是它的异乡/它再也回不到村庄的老树上”(《一只鸟死在路上》)之哀叹的王冬……,所以,当龚羊羽双手举着《昨日之灯》“将自己的身体/扭曲成灯芯/从夜幕中劈落下来”的时候,当马晓康“捧着一盏烛火/狭小的影子在黑暗中游走/高傲,尊贵,孤独”(《烛火》)地从海外走来的时候,我被这代人的精神强力、思想锐气所震撼。
他(她)们以及他(她)们的诗在闪亮,一如黑夜里的星辰,这些年轻的诗人有着精粹的文本和锋刃的意象。张晚禾的《夜》(组诗)冷视、思辨,有逼问真相的犀利;秦三澍的《四月的园地》(外五首)则更为开阔,对“背叛”的剖析同样富有力道;此外,刘阳鹤的《枯寂》(外三首)体现出从容与镇定,赋予着诗行以理性和哲思,苏笑嫣的《天,就渐渐亮了》(外两首)给了我不少光亮,我高兴地看到了她的进步,还有他类的《秋风散》(外一首)、洪家男的《流亡日》(外两首)、砂丁的《苏州河》(外一首)、李海鹏的《幸蜀》(外两首)、木鱼的《许多年》(外两首)、以及徐晓的《男人》、白左的《风迹》、阿煜的《烧烤鸟》、陌峪的《飘》等等,皆可圈可点,令人再三咀嚼。
如此铺陈,也肯定有遗珠之憾,篇幅所限,恕不一一列举。但有三位诗人我不得不特别举荐。一位是《苍白史》(外一首)的作者颖川,能写出“正午的黑暗,降下来了,像是/一颗子弹躺到睡莲上。”(《苍白史》)的诗人是独特的、而写出“我望见你时,雪已经黑了。/你静躺在豹纹草皮上等我/像一场开花的暴政”(《明达路》)的诗人是值得尊重的;另一位是《啄木鸟》的作者向晓青,这位“啄食词语的偏执者”,肯定也是“不喜欢阳光过于毒辣,/不习惯风从不同的方向吹来吹去。”的人,是一位“有揪心的矛盾”且生出“翅膀竟是多余之物?”之疑惑的人,一位“脑袋塞满会思想的爬虫。”的思想家和战士;还有一位则是写出《磨刀者的自述》的程一,他说:“或许要过了多少年我才会彻底明白,我是怎样变成那块磨刀的石头/一直被心里的那把刀磨着”,有如此体悟,他内心揣满了锋芒……
年初,给《山东文学》下半月90后专号写过一篇文章,临近年末,又读到《天津诗人》的90后专号,所以叫再读;本文中,90后特指90后诗人。他(她)们长了一岁,我老了一年,正如何婧婷所说:“有些年轮,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旋转”(《水杉树》),但是否又如姚源清所言:“一路狂奔,把自己擦出(了)火花?”(《1997年的秋天》)。
好在,90后正拼命地长高,渐渐抬高着诗的天空!
2013年11月22日 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