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结构及影响因素分析
2013-12-10牛喜霞汤晓峰
牛喜霞,汤晓峰
一、问题的提出
自1980年法国社会学家皮埃尔·布迪厄(P.Bourdieu)(1997)①正式提出了“社会资本”这一概念,并从集体层面给出了社会资本的界定,即认为“社会资本是实际或潜在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对某种持久性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一网络是大家共同熟悉的、得到公认的,而且是一种体制化关系的网络。换句话说,这一网络是同某个团体的会员制相联系的,它从集体性拥有的资本的角度为每个会员提供支持,提供为他们赢得声望的‘凭证’,而对于声望则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理解……”。自此之后,学界对社会资本这一概念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其中,第一次从社区层面对社会资本及功效进行研究的是哈佛大学社会学教授罗伯特·D·普特南(Robert D.Putnam)(1995)②,他通过对意大利的南北部的比较研究,指出:“社会资本……指的是社会组织的特征,例如信任、规范以及网络,它们能够通过促进合作行为来提高社会的效率。”在此定义中,普特南强调的是集体行为或组织行为的重要性,强调信任、规范和网络的重要性。从此之后,社会资本被广泛用于解释经济发展、经济治理等诸多问题。福山等人研究发现,社会资本存量多的社区更能够应对贫困,解决争端,促进就业,提高组织效率,促进社区经济发展(Fukuyama,1996③;Narayan,1999④;Woolcock,1998⑤)。我国学者在研究中也注意到在社区治理中,社会资本可以改善人们的生活质量,维持社会秩序,增强社会凝聚力,同时指出社会资本的总理和分布决定了社区认同感、凝聚力以及社区治理的绩效(王思斌,2000)⑥。正是社会资本的强大解释力使它在社会学、经济学、政治学等多个领域中都被广泛的运用,但与此同时,也使得社会资本的定义及其测量变得极为复杂甚至混乱(赵延东,2006)⑦。因此,学者们从各自的经验研究出发对如何测量集体层次的社会资本进行了探讨。普特南(2001)⑧指出应该从社会信任、公民参与的网络和互惠规范以及成功的合作等方面对社会资本进行测量。林南(2001)⑨在总结前人经验和自己构建的社会资本模型的基础上将社会资本视为网络资产来测量,他认为可以从被嵌入在社会网络中的资源以及个体的网络位置两个要素来测量社会资本。但更多的学者对社会资本进行测量的是使用8维度法、7维度法、6维度法和5维度法。8维度法有按照对社区的参与、社会背景中的能动性、信任和安全感、邻居间的联系、家庭与朋友的联系、差异化的承受力、生活价值、工作联系等进行测量(Paul Bullen、Jenny Onyx,1997)⑩,但这种测量方法实际上将社会资本等同于社会关系,因此他们的测量结果很难真正反映社会资本的真实情况;Kawachi等(2004)⑪通过回顾33篇文献发现,测量社会资本的维度至少有8个,即信任、参与社团和组织、社会支持、自愿活动/志愿主义、互惠、非正式社交活动、社区凝聚力、社区归属感;Desilva(2006)⑫综合分析了28篇文章后,建议社会资本的测量应包括8个主要维度,它们分别是信任、社会凝聚力、社区归属感、参与社团、社会网络、社会支持、参与公共事务以及家庭社会资本;我国学者桂勇,黄荣贵(2008)⑬确立了8维度的社区社会资本的测量指标,并以上海的城市社区作为研究单位,对8维度测量指标进行了检验,最终提取了地方性社会网络、社区归属感、社区凝聚力、非地方性社交、志愿主义、互惠与一般性信任和社区信任7个因子、29个项目;姜楠(2009)⑭提出了从信任与团结、团体、网络、社区凝聚、社区参与、信息交流、社区安全、政治参与8个方面对单位型社区社会资本进行测量,并且对城市单位型社区与非单位型社区的社会资本进行了比较分析。7维度法的代表人物主要有纳拉扬和普里切特(2005)⑮,他们从村庄层面上考察了坦桑尼亚农村的社会资本与村庄经济之间的联系,提出衡量农村社会资本的7个指标,具体包括:参与社团、一般规范、和睦相处、日常社交、邻里联系、志愿主义、信任。国内学者多用5维度法和6维度法对社区社会资本进行测量,林聚任等(2005)⑯从社会风气观、公共参与、处世之道、信任安全感和关系网络五个方面分析了山东省农村社会资本的状况;贾先文(2010)⑰提出应该从信任、网络、志愿主义、社区归宿感和社区凝聚力5个维度测量农村社会资本。裴志军(2010)⑱认为应该从普遍信任、规范信任、正式网络、非正式网络、共同愿景与社会支持6个维度测量农村社会资本。谢治菊,谭洪波(2011)⑲提出了从社区参与、社区归宿感、合作、共享、互惠和信任6个维度测量农村社会资本。此外,Harpham(2007)⑳也认为社会资本应该包括6大维度,即网络、社会支持、信任、社会支持、互惠和非正式社会控制。
通过对已有文献的系统梳理,我们发现大多数研究者运用定量的研究方法,分别提出了测量社区社会资本的指标,通过经验研究对这些指标进行了检验,从而形成了较有代表性的测量社区社会资本维度,但引起我们思考的问题是:第一,何谓社区社会资本?社区作为一个共同体,应该有其基本的组成元素,那么社会资本作为影响社区发展的非常重要的变量,其组成结构又是什么?是由哪些因素构成的?如果不回答这一问题,测量指标的建构将会失去其针对性和操作性。第二,现有研究过多地关注了社会资本测量指标的构建、检验和模型的建立,却忽视了对社区社会资本真实状况的研究,这突出表现在缺乏关于农村社区与城市社区社会资本状况的比较研究,不同地区农村社会资本状况的比较研究更是空白,更没有关于少数民族村落与汉族村落社会资本的比较研究。因此,我们不仅要问为什么要建构这些指标,其作用何在?测量城市社区社会资本的指标能否直接用来测量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第三,现有研究建构了多种测量社会资本的指标,但并没有指出这些指标受社区中哪些因素的影响,似乎这些指标就是决定社区社会资本的最终因素,从而预设了一个前提假设,即社区的信任、社区参与、社区归宿感、合作规范、互惠、共享等因素是以前置变量或者自变量存在的,也就是说,这些指标本身不受其它因素的影响。但大量的事实证明,不同类型社区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合作、共享、互惠和社区的参与状况是不同的,因此,经验告诉我们学者们用来测量社会资本的这些指标仅仅只是中介变量,其本身也是受其它因素影响的,那么,到底又是哪些因素会影响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合作、共享、互惠和社区的参与呢?从现有研究中显然难以找出令人满意的答案。
社会资本不仅具有经济学的意义,更重要的是具有政治学的意义。也就是说,社会资本不仅可以用来解释经济增长,同样可以用来解释政治稳定等现象。社会资本这一范式可以帮助我们考察转型期的政府绩效、社区的效率与社会活力。但是,社会资本作为产生于西方社会的概念范式,用来研究中国社会现实问题时,首先要结合中国的社会文化传统、价值观念和人们采取行动的习惯特质,给出一个本土化的概念界定。首先,社会资本主要是由公民的信任、互惠和合作有关的一系列态度和价值观构成的,其关键是使人们倾向于相互合作、去信任、去理解、去同情的主观的世界观所具有的特征;其次,社会资本的主要特征体现在那些将朋友、家庭、社区、工作以及公私生活联系起来的人格网络;第三,社会资本是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的一种特性,它有助于推动社会行动和搞定事情。尤其是在农村,因血缘、地缘等因素而构成的关系网络,是中国农村社会资本的主要表现形式,可以说,中国的农村社会有着丰富的社会资本存量。为此,本文认为社区社会资本就是存在于特定共同体之中的以信任、互惠、合作、共享和社区归属为主要表征的参与网络,是透过社区居民对于信任、互惠、合作、共享等一系列态度和价值观及其行动展现出来的。但是,国内外已有的关于社区层面社会资本的研究多集中于对城市社区社会资本的状况、测量指标、对社区建设的影响,较少对农村社区社会资本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分析,更缺乏对不同地区社会资本的比较研究。故此,本文在研究对象的选取上,以农村社区作为研究对象,以期客观地呈现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实际状况。本文运用问卷调查的方法,进入山东、陕西、甘肃、宁夏进行了为期2个月的调查,获取了由2201个户主组成的数据库,对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内在结构进行了探索性研究,描述了社区社会资本的现状,并对相关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定量的分析。
二、研究设计
1.结构测量指标
为了搞清楚一个国家、一个组织、一个社区甚至是一个个人的社会资本存量的多少,国内外学者运用了很多变量对其进行了测量和分析。从现有的文献来看,目前国内外基本上存在着针对个体层次社会资本的测量方法和集体层次社会资本测量方法。如通过提名生成法、位置生成法来测量个人拥有的社会资本量;通过信任、公共参与、社会联结和社会规范来测量集体(社区、组织等)所拥有的社会资本量。本文主要分析的是社区社会资本方面,主要是对谢治菊、谭洪波(2011)提出的从社区参与、社区归宿感、合作、共享、互惠和信任的6维度测量法进行了修正。考虑到村民的行为受到价值取向的影响,行动主体的行为以集体为取向,将会更多地将自己置于社区人的层面从他者的角度参与社区活动,即“一般社区参与”。反之,如果行动主体的行为以个体为取向,则将会更多地从个体利益角度参与社区活动,以期获得社区人的合法资源,即“特殊社区参与”。为此,我们将原来“社区参与”维度细分为“一般社区参与”和“特殊社区参与”两个维度;同时,考虑到“信任”维度和“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结构相联系,从而使中国人所信任的人群中既包括家属、亲戚和家族成员,也会包括一些与自己具有拟亲属关系的其他外人。因此,在中国人所信任的人群中,与“己”越近,则关系越亲密,信任感越强。因此,中国人根据双方之间的人际关系所确定的有选择倾向性的相互信任即特殊信任,与根据有关人性的基本观念信仰所确定的对人的信任即普遍信任,而对于体制内人员的信任即制度信任。根据这一原则我们将“信任”维度细分为“制度信任”、“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三个维度。
之所以选取谢治菊等提出的6维度为测量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基础,主要基于以下几个方面的考虑:第一,他们提出的测量指标是针对“农村的‘熟人社会’特征,村民们之间关系比较简单,村民们的‘信任、社区参与、互惠、共享、合作、社区归感’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农村社区的社会资本水平”(谢治菊、谭洪波,2011);第二,在比较了国内关于社区社会资本的测量指标之后,我们发现他们提出的6维度法其信度是最高的,其中四个维度的信度系数高达0.9,只有互惠、信任两个维度的信度系数在0.7以上。因此,可以成为测量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一个很好的工具。第三,他们提出的这六个维度,既考虑了国内外学术界关于中观层面社会资本研究的基本思路,同时也关照到了国内社区社会资本的测量维度,还考虑到了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特殊性。其中,“社区参与”、“社区归属感”、“互惠”、“信任”指标主要借鉴了国内外社区社会资本研究中的相关维度;“合作”、“共享”指标则是充分考虑到了农村社会村民间互动的基本逻辑。虽然是“在集体层面界定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但是考虑到个体层面的指标具有自身的优势”(Harpham,2007),“也更加切合社会资本的理论含义,而且在实践中也更加可行”(桂勇、黄荣贵,2008)。因此,关于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变量值,我们仍然在“是村落内个体层面(村民)进行测量的,然后由村民的变量值汇总、平均而成社区社会资本的指标,而不是直接收集有关社区的特征指标”(裴志军,2010))。为了准确测量村民的态度,采用了李克特5点量表法,每个变量均设计了“非常同意、同意、无所谓、不同意、很不同意”5个答案,并分别赋值1~5分。但考虑到我们的调查地点东西部农村地区的实际情况,在制定量表时,我们对具体的测量指标进行了修改,形成了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测量指标,具体操作化如下:
(1)社区参与:指社区居民自愿自觉地参与社区内的各项事务和各种活动的过程。根据我们对调查地山东、陕西、甘肃和宁夏所在的31个村子实际情况的了解,这些村从未举行过“义务为老年人和残疾人服务的活动”,也从未举行过“义务献血活动”,也没有任何的协会组织。此外,除了一些正式的生命仪礼或主要节日,农民很少会和亲戚、朋友一起聚餐。为此,我们将测量指标由原来的13个减少到了9个。“特殊社区参与”维度的指标有:“我积极参加村干部选举”、“经常参与村里的秧歌队或其他文化活动”、“我愿意参与资助村里比我更穷的人”和“我与邻居或村民之间经常互访”;“一般社区参与”维度的指标有:“我愿意为村级文化建设缴纳费用”、“会免费为村级事务出工出力”、“主动关心村级事务”、“无偿为村级事务献计献策”、“愿意免费承担村里的卫生监督员”。
(2)社区归属感:指社区居民把自己归入某一地域人群集合体的心理状态。在操作化过程中,考虑到“我们村的大部分村民都愿意参与村级事务”这一指标属于社区参与维度,同时,这是一个对别人的行为作出评价的态度选项,放在这里不合适,为此,我们取消掉了这一指标,操作化为:我们村的发展对我很重要、我喜欢我所在的社区、我关心我们村的事务、为了村容村貌不会乱丢垃圾、我们村会越来越好。
(3)合作:指个人与个人、群体与群体之间为达到共同目的,彼此相互配合的一种联合行动方式。对于这一维度的测量指标,只是将社会中介组织中养鹅协会用农民专业合作组织作了代替。操作化为:与其他村民有生意上的往来、与本村村委会有生意或项目合作、与企业(如房地产公司、工厂等)有租赁协议、与政府有经济行为的合作、与社会中介组织(如农民专业合作组织)有合作。
(4)共享:共享即分享,既将一件物品或者信息的使用权或知情权与其他人共同拥有。操作化为:有好吃的食物会分给邻居与其他村民、买了农耕用具会免费让邻居使用、知道打折或优惠的信息会告诉自己认识的人。
(5)互惠:指互相给对方恩惠或者好处。操作化为4个测量指标:农忙时常与其他村民互换活路、红白喜事时常与其他村民相互帮忙、邻居间互相回报、村民需要帮忙会不计报酬的帮助他。
(6)信任:信任是建立在双方共同生活,具有共同价值观的基础之上的,以情感内容和因素为维度的一方对另一方表示出的一种相信的主观态度。考虑到“信任”维度和“差序格局”的人际关系结构相联系,在中国人所信任的人群中,与“己”越近,则关系越亲密,信任感越强。为此,我们将“信任”维度系分为“制度信任”、“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三个维度。除了基于血缘和地缘关系的特殊信任之外,目前,农村还存在着对于领导、政府、媒体、警察、法院和法官和医生的制度化信任(赵延东,2006),及对于陌生人和社会上大多数人的普遍化信任。“制度信任”维度的测量指标有:“相信村领导”、“相信政府”、“相信国内媒体上的新闻”、“相信警察、法院和法官”、“相信医生”;“熟人信任”维度的测量指标有:“相信家人说的话”、“相信自己三代以内的近亲”、“外出时可以把家门钥匙交给邻居保管”、“看信或写信遇到问题时会请村里识字的人帮忙”;“普遍信任”维度的测量指标有:“我相信市场上的商人/买卖人不会欺骗消费者”“我会帮助向自己求助的陌生人”、“社会上的大多数人是可信的”。
2.数据来源
本文所用数据来自于2011年1月至2012年3月在山东、陕西、甘肃和宁夏四个省31个自然村,重点考虑的是自然村作为村落共同体保留着村落内习惯、民俗、历史、传统及社会信任的整体性(裴志军,2010)进行的大规模入户问卷调查。我们选取了山东省各市县20个自然村;陕西省的渭南蒲城县和铜川市印台区各1个汉族村落;甘肃省靖远县1个汉族村落;宁夏回族自治区8个村落(回汉杂居村3个、纯回族村2个(其中1个是移民村)、纯汉民村3个)作为调查地点。为了获取村庄作为整体的社会资本状况,在山东、宁夏、甘肃分别选取了1个村子进行了整体调查,在其他28个村落,先获取自然村户主的名单,然后按照村落农户的比例随机抽取户主作为调查对象,每个村共访问了30~185个户主,由于搬迁、外出打工、年龄太高、拒绝访问等原因,最终我们得到的数据集包含2201个户主组成的样本,样本的基本统计特征见下表(表1)。之所以选择这四个地方是基于以下几点考虑:第一,从经济发展来看,山东省的整体经济状况能代表东部地区,陕西、甘肃和宁夏基本能代表西部省份,体现出了东西部地区经济发展的不同水平。第二,从民族构成来看,有纯汉族村落(如山东省的大部分村落)、回汉杂居村落和纯回族村落(以宁夏的样本为代表);第三,从村落类型来看,有原来的传统村落,有移民村落,和“合村并居”后形成的新的小区;第四,我们的调查员由社会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和本科生构成,本次调查所选取的村庄均为调查员的家乡,由于调查员本身就是村庄的一员,调查员的这种参与者的身份,既能保证调查的顺利进行,同时也能够获得真实的资料。
表1 样本的基本变量描述性分析
(1)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因子结构
首先,我们对前述的6维度38项社区社会资本指标进行了相关关系的矩阵分析,结果发现“我愿意为村级文化建设缴纳费用”与其它指标的相关系数只有一个在0.4以上,其它均在0.3以下;“我愿意参与资助村里比我更穷的人”和“我与邻居或村民之间经常互访(互相走动)”与其它指标的相关系数只有一个为0.369,其它均小于0.3;“为了村容村貌,我不会乱丢垃圾”与其它指标的相关系数没有大于0.3的;“我相信市场上的商人、买卖人不会欺骗消费者”与其它指标的相关系数只有一项为0.328。为此,在进一步的因子分析中予以剔除。
接下来,我们运用探索性因子分析方法,对剩余的33项农村社区社会资本指标进行了主成分法分析,采用方差极大化方法对因子负荷进行正交旋转,结果见碎石图(图1)。从图1中可以看到,有9个主要成分的特征值大于 1,分别用 F1、F2、F3、F4、F5、F6、F7、F8 和 F9 来表示。从表2 可以看到,所有指标的共同度(公因子方差)除“我们村会越来越好”(0.438)、“邻居给了我好处,我也会给他好处”(0.419)和“村民需要帮忙,我会不计报酬地帮助他”(0.402)以外,都达到0.5以上。9个新因子累计方差贡献率达到62.1%。KMO检验值为0.861,巴特利特球体检验值达到26 061.624(p=0.000<0.001),说明这些指标适合进行因子分析。
图1 运用探索性因子分析后的碎石图
“与其他村民有生意上的往来”、“与本村或其他村的村委会有生意或合作项目”、“与乡政府或县政府有经济行为的合作”、“与企业(如房地产公司工厂等)有租赁协议”、“与社会中介组织(如农民专业合作经济组织)有合作”5项指标对F1的负荷值最高,分别达到了0.757、0.824、0.920、0.916和0.856,说明此5项指标很好地代表了F1。这5项指标都反映了村民与不同主体有经济上的往来。因此我们将F1命名为“合作”因子。
“有好吃的食物,我会分给邻居与村民”、“我家买了农耕用具(小四轮),会免费让邻居使用”、“知道打折或优惠的信息,会告诉我认识的人”、“农忙时,常常与其他村民互换活路”4项指标对F2的负荷值最高,分别达到了0.740、0.783、0.712和0.658。这4项指标反映了邻里之间对食物、农具、信息等的分享程度,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共享”。
“红白喜事时,常常与其他村民互相帮助”、“邻居给了我好处,我也会给他好处”、“村民需要帮忙,我会不计报酬地帮助他”3项指标对F3负荷值最高,分别达到了0.503、0.531和0.507。这3项指标表达了邻里之间的相互报偿,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互惠”。
“积极参加村干部选举”和“经常参与村里的秧歌队或其他协会的活动”这2项因子对F4负荷值最高,分别达到了0.823和0.619。这2项指标更多反映了村民完全是为了实现个人的某种诉求或发挥某种特长而参社区活动,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特殊社区参与”。
“会免费为村级事务出工出力”、“我会主动关心村级事务”、“会无偿为村级事务献计献策”、“愿意免费承担村里的卫生监督员”这4项指标对F5负荷值最高,分别达到了0.538、0.715、0.777、0.684。这4项指标更多表达了村民对于社区公共事务(如社区发展、社区卫生等)的关心,是从社区公共人的角度参与到社区日常事务之中的,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一般社区参与”。
F6对应着“我们村的发展对我很重要”、“喜欢我所在的农村社区”、“关心我们村的村级事务”和“我们村会越来越好”,其负荷值分别为0.713、0.775、0.568和0.548。这4项指标均反映出了村民对自己所生活社区的认同感和归属感。故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社区归属感”。
F7对应着“相信我家人说的话”、“相信我的亲戚(三代以内的近亲)”、“外出时,可以把家门的钥匙交给邻居保管”、“看信或写信遇到问题时会请村里识字的人帮忙”,其因子负荷值分别为0.667、0.649、0.711和0.769。这4项指标反映出了村民对于家人、亲戚、邻居等的信任程度,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熟人信任”。
F8对应着“相信村领导”、“相信政府”、“相信国内媒体上的新闻”、“相信警察、法官/法院”、“相信医生”,其负荷值分别为0.651、0.763、0.520、0.765和0.667。这5项指标表达了村民对于政府、体制内从业人员的信任程度,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制度信任”(参见表2)。
F9对应着“社会上的大多数是基本可信的”和“陌生人向我求助,我会帮助他”2项指标,其负荷值分别是0.736和0.683。反映出了村民对于陌生人和社会上的不确定主体的信任程度,我们将此因子命名为“普遍信任”。
(2)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现状
社区社会资本整体状况以9个因子的方差贡献率为权数,按标准分转换为1~100之间的数值,9个新因子也作了同样的转换,数据表明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整体状况水平偏低(Mean=40.09,S.D=13.48),其中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感、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程度分别为52.59(S.D=20.99)、42.83(S.D=12.40) 38.57(S.D=10.28 )、25.37(S.D=6.99)、26.70(S.D=7.38)、29.22(S.D=6.67)、56.88(S.D=10.25)、23.23(S.D=7.27) 、16.05(S.D=3.34)。这一结果表明,农村社区保持着很高的熟人信任和合作,其次为共享和互惠,再其次为社区归属感、一般社区参与、特殊社区参与和制度信任,而普遍信任程度最低,并且合作的差异性最大,普遍信任的离散性最小。
(3)影响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因素分析
为了进一步探讨影响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状况的具体因素,我们将宗教信仰、居住类型、民族、所在地区、年龄、家庭年打工收入、家庭人均受教育年限等7个变量分别引入总体社会资本状况及其各因子的线性回归方程(见表2)。此外,我们还分析了性别、是否党员、受教育程度、户口等因素的影响,但都无统计显著性,在最后模型中未予考虑。为了简明起见,表2只报告了最后模型的计算结果。
从表2第10列可以看到,自变量对农村社区社会资本总体状况的解释力达到了显著水平(R2=0.024,p=0.005<0.01)。从具体因子来看,对合作的解释力最大(R2=0.198,p=0.000<0.001),其次是对熟人信任的解释力(R2=0.105,p=0.000<0.001),对社区归属的解释力最小(R2=0.005,p=0.000<0.001),对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解释力分别为0.059(p=0.000<0.001)、0.070(p=0.000<0.001)、0.043(p=0.000<0.001)、0.027(p=0.000<0.001)、0.021(p=0.000<0.001)和 0.054(p=0.000<0.001)。
从具体变量的影响作用来看,宗教信仰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08(p〉0.05),说明无宗教信仰的村庄比有宗教信仰的村庄其社区社会资本更低,但是这种差异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度,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宗教信仰对社区社会资本状况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作用。从对具体因子的影响来看,宗教信仰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43(p<0.001) 、0.046(p<0.001)、-0.105(p<0.001)、0.095(p<0.001)、0.040(p<0.01)、-0.030(p<0.05)、0.069(p<0.001)、0.009(p〉0.05) 和 0.038(p<0.01)。也就是说,在其它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有宗教信仰的村庄比无宗教信仰的村庄在合作、共享、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高0.143分、0.046分、0.095分、0.040分、0.069分、0.009分,在互惠和社区归属方面分别低0.105分和0.030分,且宗教信仰对合作、共享、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都达到了显著水平,说明有宗教信仰的村庄在合作、共享、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无宗教信仰的村庄。
居住类型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90(p<0.01),说明在控制其他自变量的情况下,居住房屋为政府统建社区的社会资本要高于居住为自建房屋社区0.090分。从具体因子来看,居住类型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254(p<0.001)、-0.024(p〉0.05)、-0.021(p〉0.05)、-0.110(p<0.01)、0.103(p<0.01)、-0.058(p〉0.05)、0.092(p<0.01)、-0.136(p<0.001)和 -0.022(p〉0.05)。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居住房屋为政府统建社区比自建社区在合作、一般参与、熟人信任方面分别高0.254分、0.103分、0.092分,在共享、互惠、特殊参与、社区归属、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低0.024分、0.021分、0.110分、0.058分、0.136分和0.022分。其中居住类型对共享、互惠、社区归属、普遍信任的影响未达到显著水平,说明居住房屋为政府统建的社区在合作、一般参与和熟人信任方面显著高于自建房屋的社区,而在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自建房屋的社区(参见表2)。
民族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24(p〉0.05),说明有少数民族聚居的村庄比汉族聚居的村落其社区社会资本更低,但是这种差异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度,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民族对社区社会资本状况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作用。从具体因子来看,民族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61(p<0.001)、0.031(p〉0.05)、0.095(p<0.001)、-0.002(p〉0.05)、0.061(p<0.01)、0.021(p〉0.05)、0.135(p<0.001)、0.013(p〉0.05)和-0.023(p〉0.05)。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汉族聚居的村落在共享、互惠、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方面分别高0.031分、0.095分、0.061分、0.021分、0.135分和0.013分,在合作、特殊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低0.161分、0.002分和0.023分。其中民族对共享、特殊参与、社区归属、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影响未达到显著水平,说明汉族聚居村落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熟人信任方面显著高于少数民族聚居村落,而在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少数民族聚居村落。
表2 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影响因素(非标准化系数BeTa值)
所在地区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56(p〉0.05),说明东部地区(如山东)的村庄比西部地区(如陕甘宁)的村庄其社区社会资本要高,但是这种差异并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度,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所在地区对社区社会资本状况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作用。从具体因子来看,社区所在地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314(p<0.001)、0.311(p<0.001)、0.113(p<0.01)、0.084(p〉0.05)、0.073(p〉0.05)、0.074(p〉0.05)、-0.340(p<0.001)、0.263(p<0.001)和 0.417(p<0.001)。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东部地区的村庄在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高0.311分、0.113分、0.084分、0.073分、0.074分、0.263分和0.417分,在合作和熟人信任方面分别低0.314分和0.340分。其中所在地区对合作、共享、互惠、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影响均达到显著水平,说明东部地区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西部地区的村庄,而在特殊参与、一般参与和社区归属方面却显著低于西部地区的村庄。
年龄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16(p〉0.05),说明60岁以下人口占主体的村庄其社会资本要高于60岁以上人口占主体的村庄,但是这种差异并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度,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村庄人口年龄对社区社会资本状况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作用。从具体因子来看,村庄人口年龄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 别为0.074(p<0.001)、-0.021(p〉0.05)、-0.008(p<0.05)、-0.011(p〉0.05)、-0.054(p<0.01)、0.000(p〉0.05)、-0.020(p〉0.05)、-0.006(p〉0.05)和 -0.040(p<0.01)。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60 岁以下人口占主体的村庄在合作方面高0.074分,在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低0.021分、0.008分,0.011分,0.054分,0.020分,0.006分,0.040分,在社区归属方面没有差异。其中年龄对合作、互惠、一般参与和普遍信任的影响均达到显著水平,说明60岁以下人口占主体的村庄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60岁以上人口占主体的村庄,而在共享、特殊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60岁以上人口占主体的村庄。
家庭年打工收入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22(p〉0.05),说明家庭年打工收入在2万元以上的村庄比家庭年打工收入在2万元以下的村庄其社区社会资本要低,但是这种差异并未达到统计上的显著度,说明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家庭年打工收入对社区社会资本并未产生显著的影响作用。从具体因子来看,家庭年打工收入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50(p<0.001)、-0.153(p<0.001)、-0.165(p<0.001)、0.265(p<0.001)、-0.008(p〉0.05)、0.079(p〉0.05)、0.293(p<0.001)、0.066(p〉0.05)和 0.194(p<0.001)。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家庭年打工收入在2万元以上的村庄在特殊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高0.265分、0.079分、0.293分、0.066分 、0.194分 ,在合作、共享、互惠、一般参与方面分别低0.150分、0.153分、0.165分和0.008分。其中家庭年打工收入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影响均达到显著水平,说明说明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上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下的村庄,而在一般参与、社区归属和制度信任方面却显著低于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下的村庄。
最后,从人均受教育年限来看,人均受教育年限对社区社会资本的回归系数为-0.072(p<0.01),说明在控制其他自变量的情况下,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上村庄的社会资本要低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村庄0.072分。从具体因子来看,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社区归属、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的回归系数分别为-0.100(p<0.001)、0.002(p〉0.05)、-0.087(p<0.01)、-0.029(p〉0.05)、-0.053(p〉0.05)、0.042(p〉0.05)、-0.090(p<0.01)、0.049(p〉0.05)和 -0.003(p〉0.05)。即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人均受教育年限在5年以上的村庄比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村庄在共享、社区归属、制度信任方面分别高0.002分、0.042分和0.049分,在合作、互惠、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分别低0.100分、0.087分、0.029分、0.053分、0.090分和0.003分。其中人均受教育年限对合作、互惠、熟人信任的影响达到显著水平,说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上的村庄在合作、互惠、熟人信任方面显著高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村庄,而在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村庄。
四、结论与讨论
从上述统计结果中,我们可以得出以下的初步结论:
1.农村社区社会资本存量由9因子构成
统计分析结果显示,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存量在结构上由9个因子组成:合作、共享、互惠、特殊社区参与、一般社区参与、社区归属感、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如前所述,国内外关于社区社会资本测量的探讨,我们发现这些测量维度都离不开“网络”、“信任”、“参与”、“互惠”、“合作”、“共享”等指标,且当前学者们都是基于集体层面测量社区社会资本,我们结合以上学者(赵延东,2006;桂勇、黄荣贵,2008;裴志军,2010)的观点,主要是对谢治菊、谭洪波(2011)提出的从社区参与、社区归宿感、合作、共享、互惠和信任的6维度测量法进行了修正。我们将原来“社区参与”维度细分为“一般社区参与”和“特殊社区参与”两个维度,将“信任”维度细分为“制度信任”、“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三个维度,从而形成了测量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九种结构维度。
2.影响村庄社会资本状况的因素
本研究发现,村庄的自然特征和人口变量对村庄社会资本状况产生了显著的影响。第一,有无宗教信仰的村庄在合作、共享、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差异明显,表现为有宗教信仰的村庄在合作、共享、特殊参与、一般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无宗教信仰的村庄。第二,不同民族的村庄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熟人信任方面差异明显,表现为汉族村落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熟人信任方面显著高于少数民族村落,而在其它方面汉族村落却显著低于少数民族村落。第三,不同地区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差异明显,表现为东部地区(如山东)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西部地区(如陕甘宁)的村庄,而在特殊参与、一般参与和社区归属方面却显著低于西部地区的村庄。第四,不同年龄占主体的村庄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差异显著,表现为60岁以下人口占主体的村庄在合作、互惠、一般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60岁以上占主体的村庄,而在共享、特殊参与、熟人信任、制度信任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60岁以上人口占主体的村庄。第五,家庭年打工收入不同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熟人信任和普遍信任方面差异显著,表现为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上的村庄在合作、共享、互惠、特殊参与和普遍信任方面显著高于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下的村庄,而在一般参与、社区归属和制度信任方面却显著低于家庭年打工收入2万元以下的村庄。第六,人均受教育年限不同的村庄在合作、互惠、熟人信任方面差异显著,表现为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上的村庄在合作、互惠、熟人信任方面显著高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村庄,而在其它方面却显著低于人均受教育年限5年以下的村庄。
3.农村社区社会资本偏低的原因
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整体状况水平偏低,农村社区保持着很高的熟人信任和合作,其次为共享和互惠,再其次为社区归属感、一般社区参与、特殊社区参与和制度信任,而普遍信任程度最低。农村社区社会资本的整体状况偏低,可能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差序格局”的社会关系结构。中国传统社会的人际关系是以血缘关系和地缘关系为基础形成了“差序格局”的乡土社会基层结构。“差序格局”形象地概括了中国传统社会的社会结构和人际关系的特点,“在差序格局中,社会关系是逐渐从一个一个人推出去的,是私人联系的增加,社会范围是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差序格局”这个概念揭示了中国社会的人际关系是以己为中心、逐渐向外推移的,表明了自己和他人关系的亲疏远近。由此,受“差序格局”社会关系结构的影响,在乡村社会有着很高的熟人信任和合作,但对于外人却存在着普遍的不信任。
第二,村庄缺乏自组织。德国理论物理学家H.Haken认为,从组织的进化形式来看,可以把组织分为两类:他组织和自组织。如果一个系统靠外部指令而形成组织,就是他组织;如果不存在外部指令,系统按照相互默契的某种规则,各尽其责而又协调地自动地形成有序结构,就是自组织。农村社会社区缺乏这种村民自发形成的自组织,没有村民兴趣小组,没有秧歌队,也没有什么能组织活动的协会。自组织的缺乏使村民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条件去进行社区参与,也没有机会去进行各种经济类的合作,这就导致了人际关系的逐渐瓦解,村民社区归属感减弱,村民之间的互惠和共享行为也逐渐减少,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出现危机。而有宗教信仰的村庄一般能够形成宗教信仰组织(如宁夏地区的伊斯兰教组织),所以村民的同质性增强,相互之间的交往增多,在合作、共享、参与和信任上更能够达成一致,社会资本存量相对无宗教信仰的村庄要高一些。
第三,村庄自上而下的治理方式。农村社区治理方式仍是从上至下的,村级事务由上级通知或由各级村干部讨论决定,最后下达村民,实现村庄治理。2006年我国政府提出要把建设服务型政府作为政府变革的新目标,强调还政于民,多元社会主体对社会公共生活进行共同治理㉓,但在村庄治理中能真正在村级事务中说得上话的村民不多,大多数村民都不了解村庄治理是如何实现的。村民在意识上比较愿意参加村级事务,但是在现在的村民选举和村级事务中能听到村民群众的声音比较少,村民自己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认为自己即使参加了选举或村级事务自己的建议也不容易被采纳,心愿也不会得到满足。所以在涉及民主权利的参与方面表现出不积极的一面㉔。
第四,社会流动改变了村民的生活面向㉕。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自由流动资源和自由流动空间的出现,导致大规模农村人口向城市的频繁流动,由此带来了人们生活面向的改变。农村青年劳动力的致富观念已经有很大改变,大多数人渴望新的致富途径,㉖村里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以外出打工为主,尤其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认为当农民“没钱途”,他们得以维持生活的资源基本是从城市通过劳动换来的,再加之近几年用工荒的出现,使农村务工人员在城市有了讨价还价的权利,更增强了他们继续留在城市的打算。为此,他们很少过问也基本不会参与村庄的事情,从而导致社区归属感,社会区参与的降低。同时,随着大量青壮年流入城市务工,村里留下来的基本就只有老人和孩子了。由于年龄和体力的关系,他们很少去关注村庄事务。从而导致村庄社会资本整体状况偏低。当代社会经济发展迅速,社会流动加快,村民不再局限于在一块土地上种地为生,农村社区原有的因血缘关系、地缘关系而形成的人际关系网络出现松动㉗,越来越多的村民因业缘关系、趣缘关系而形成新的人际关系网络。
注 释:
①布迪厄:《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包亚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年,第202页。
②⑧(英)罗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运转起来》,王列、赖海榕译,江西:江西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95页。
③Fukuyama,Francis.“Trust The Social Virtues and The Creation of Prosperity”,NY:Free Press,1996.
④Narayan.D.“Bonds and Bridges Social Capital and Poverty”,Policy Research Working Paper No 2167.the World Bank,Washington,DC1999.
⑤Woolcock.M.“Social capital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tow and a theoretical synthesis is and policy frame work”.Theory and Society,1998,Vol 27.
⑥王思斌:《体制改革中的城市社区建设的理论分析》,《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年第5期。
⑦赵延东:《测量西部城乡居民的社会资本》,《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6期。
⑨“An earlier version of this paper was presented as the Keynote Address at the XIX International Sunbelt Social Network Conference”,Charleston,South Carolina,February 18-21,1999.Contact the author at nanlin@duke.edu.
⑩Paul Bullen;Jenny Onyx:Measuring Social Capital in Five Communities in NSW:An Analysis.CACOM Working Paper Series(No 41),1997.
⑪ Kawachi I,Kim D,Coutts A:“Subramanian SV:Commentarynciling the three accounts of social capital”,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Epidemiology,2004,pp.33.
⑫帕萨·达斯古普特、伊斯梅尔·撒拉格尔丁:《社会资本——一个多角度的观点》,张慧东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年,第341-366页。
⑬⑮桂勇、黄荣贵:《社区社会资本测量:一项基于经验数据的研究》,《社会学研究》2008年第3期。
⑭姜楠:《单位型社区社会资本研究—基于大连市S社区的调查》,东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9年。
⑯林聚任、刘翠霞:《山东农村社会资本调查》,《开放时代》2005年第4期。
⑰贾先文:《社会资本嵌入下公共服务供给中农民合作行为选择》,《求索》2010年第7期。
⑱裴志军:《村域社会资本:界定、维度及测量——基于浙江西部37个村落的实证研究》,《农村经济》2010年第6期。
⑲谢治菊、谭洪波:《农村社会资本存量:概念、测量与计算》,《贵州财经学院学报》2011年第5期。
⑳Harpham T:“The measurement of Community social Capital Through Surveys,Kawachil,Subramanian Sv,Danielk”.Social capital and health,Newyork:Springer,2007.
㉑费孝通:《乡土中国生育制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30-31页。
㉒钱宁、田金娜:《农村社区建设中的自组织与社会工作的介入》,《山东社会科学》2011年第10期。
㉓齐学红:《社会治理模式变迁与道德教育改革》,《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2年第2期。
㉔李绍伟、池忠军:《村民自治的功能主义二分法及统合》,《甘肃社会科学》2011年第5期。
㉕秦广强:《社会流动的影响与后果—基于2003CGSS的实证分析》,《湖南社会科学》2011年第5期。
㉖王晓峰:《新农村建设中农民增收致富的影响因素与对策——基于东北地区农村青年劳动力的调查研究》,《人口学刊》2008年第5期。
㉗朱海龙:《人际关系、网络社会与社会舆论——以社会动员为视角》,《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