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有千层

李白鹿

遇见千层可丽饼是在爱丽丝的下午茶。

在此之前，我还不相信食物会让人有一见钟情的力量。想着毕竟色不及味，只有吃过才有可能深陷，光是看还远远不够。也许我对食物的爱算不上狂热，总之与食物的初见并没有让我特别着迷。

后来认识了爱丽丝，常在她的下午茶看见可丽饼。在第一次闻不及味、食不入口的时候，我已经被它迷人的魅力深深吸引。这是一种毫不夸张的吸引，能让人静看良久，而关于味道的想象却无法停歇。

可丽饼层次清晰、丰富，奶油多而不腻，最抓住人的是一层一层夹杂着零碎的颜色，红、白、绿、黄，切面不规则的纹理带着美学的表现形态，又让人想起童话书里关于彩虹的描述。第一次见它，我猜想着是怎样的食材才能做出这么醉人的食物。再后来，每一次见都有不一样的疑问，关于构成，关于口感，关于味道。

也许这是一见钟情最恰当的表现，迫不及待想要了解更多。

无数次猜想，最后还是在爱丽丝那得到了解答，由此千层可丽饼的迷雾才渐渐揭开。有人戏说，可丽饼是“宽衣解带”的班戟。我喜欢这么恰当有趣的形容，并且此后对班戟更加喜爱。仅仅是鸡蛋、糖粉、黄油、面粉和牛奶的混合，就能干煎出奶香饱满的面皮。而光是面皮，就已经足够触动味觉。

或许食物的美味，不在乎食材多么稀有、昂贵，而在于食材相互间恰到好处的渗透。

就如三月三时家人早早准备的壮家食物，山中采来简单的黄羌、枫叶、黄栀、苏木、红蓝草、紫蕃藤，分别泡入水盆后渐渐染出颜色，继而浸入糯米，最后染成五色糯米饭。食材的魔力就是这么神奇，简单的组合、渗透，就能给人无法想象的惊喜。

自从亲自下厨，食物对我来说有着除味道之外的魔力。我总把饭桌上的食物看得重要，像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仪式。后来在饭桌上逐渐喜欢用不同的形态去呈现、记录食物，这是基于对下厨人的尊重，也是对食材的尊重。我常这么泛泛地带些夸张地想，对万物多存一些感恩，生活才会回馈你更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对待食材也一样，越用心对待，食材带来的惊喜便越发多。

而最新的惊喜便是解读了千层可丽饼的做法，并亲身尝试了几次。省去烤箱，用了简单的食材、步骤，投入了很大的耐心和细心，出来的成果令我心满意足。

千层可丽饼的构成，其实是数张面皮与奶油、水果片的叠加组合。鸡蛋、糖粉、黄油、面粉和牛奶按比例混合，过滤掉未溶解的面糊后静止片刻，便可以用平底锅小火干煎出奶香十足的面皮。千层可丽饼的面皮讲究“薄”和“多”，每张面皮摊成圆形，凝固后便可关火，整个过程需要有极大的耐心。

在食令水果中选择，颜色各异最佳，西瓜红、芒果黄、猕猴桃绿、火龙果白都是不错的选择。水果去皮后切成薄片，越薄越好并保持厚度一致。淡奶油加白砂糖，用打蛋器打成有纹理的状态，按照“面皮、奶油、水果、奶油、面皮”的顺序叠加食材。可丽饼叠面皮的秘诀，是每一层尽可能把水果拼成比面皮稍小些的圆形，同时保持水果片的高度一致。叠加好合适的高度后盖上最后一张面皮，四周即可糊上剩下的奶油，撒少许的越蔓莓或杏仁片稍作修饰。

最重要是可丽饼随后要放入冰箱的冷冻室，冻至坚硬后取出，融解片刻切成小份。只有这样切出来的可丽饼才能保持最好的形状，出现最干净、清晰的横切面。切好份的可丽饼适当解冻后便可食用。

可丽饼的美，在它独特的形态，以及名副其实的名字“千层可丽饼”。美在于“千层”，味也在于“千层”。千层的美，千层的颜色，让食者为之动容而不忍破坏；千层的味，千层的食材，又让人的食欲来势凶猛。这么说来，可丽饼又美在它矛盾的美学和食用性，是“红颜”，也是“祸水”。

关于“千层味”，人人都说中国的美食博大精深，一种美食可以由外至内品尝到不同的味道，或者味道各异，或者层次不同。外酥里嫩、先苦后甜这些中国传统词语，即是对这种美食最贴切的描述。而作为西点的可丽饼，也胜在味有千层。

可丽饼的第一层味是它的面皮，鸡蛋牛奶香馥郁，还飘有黄油的香甜，口感软嫩，甜而不腻，单独食用已十分美味；可丽饼的第二层味在于奶油，蓬松清香，与面皮一同入口，增加了丝滑的口感；可丽饼的第三层味在于水果片，选用不同的水果又有不同的味道，草莓、西瓜、芒果、猕猴桃、哈密瓜，香气各异，各有味道，与面皮、奶油搭配，又能摩擦出更多的惊喜。一层可丽饼已经存在许多的可能性，十层的可丽饼或许带来的惊喜更多，这就是它的迷人之处，越多的味道，以及越多神秘的不确定性。

可丽饼吸引的吃客绝不单我一个，光从芒果班戟的喜好者看来，可丽饼的追随者或许更加广泛。这便是食物的魔力，能让一群人为之振奋、狂热。就犹如家乡人所说，三日无米粉便不可活。

那就此说来，食材的贡献就真的很大了，它们在土地里从无到有的生长周期，它们在饭桌上由一到十的呈现形态，都是一个奇妙、长久的过程。在我看来，对待食材，看待食物，都应保持一颗好奇的心，去了解每一种喜欢的食材如何生长，去了解每一种喜欢的食物如何端上我们的饭桌。

千层可丽饼，一层一层去试探，会有不同的味道；每种食材，一层一层去了解，会有不同的发现；而自己的生活，一层一层去探索，也会有不尽的回报。

食物味有千层，生活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