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镇沂山:大美在一片辽阔中蜿蜒(组章)
2013-11-23山西王占斌
山西 王占斌
东镇碑林:雕刻在石头上的博物馆
我相信石头会说话,石头在沉默中会说出一个帝国的秘史。
在沂山脚下的东镇庙,我看见一块块泛着古代气息的石头挺起脊梁,它们古老而又坚硬的喘息在阴阳的文字间游弋,穿越了年轮和时空,这里不需要空气,只需要氛围和文化的胸襟。
三百六十块石头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它们敞开心扉,它们千年以来一直都在倾诉。在每一块碑石的面前,你必须停下脚步,王侯将相、文人墨客的面容一下子清晰起来。
这是一座雕刻在石头上的博物馆,它们秩序井然地排列在一起,从不逾越雷池半步。它们的宏伟是时间的宏伟,它们的繁华是帝国曾经的繁华。
它们迫切需要开口,说出曾经的盛气凌人,说出面对一座山脉时的景仰和喟叹,说出祭祀的奢华和虔敬。那些真草隶篆,那些不羁的狂草,那些飞沙走石笔走龙蛇,以怎样的神气十足,在石头上留下密码,让每一个伫立的眼神试图寻找开启的钥匙。
在东镇碑林,我看见石头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仿佛三百六十个星宿,在人间找到了理想的居所,它们毫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在一片苍松翠柏茂密的交错中神采飞扬,安然享受着绵延不绝的人间烟火。
东镇碑林将自己高高举过头顶,高高举过的还有遗留在历史深处的闪电,谁会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一道光亮就会突然击中心扉,像击中一声悠扬而清脆的鸟鸣。
站在沂山极顶,听风吹
大风吹开鲁中平原,隆起了沂山挺拔的孤独,孤独站在森林茂密的胡须之上。
站在沂山极顶,听风吹。站在高处的石头是幸运的,每一次居高临下,都可以将八百里的美一览无余地纳入眼眶。
最好让风吹得留下泪水,让这些泪水像雨水一样滋润这座深情的山脉。对于沂山,我能想象到的,只有这铺天盖地的森林,以茂密的胡须占领一座山脉的成熟。
不问天地,不问人间,是山脉,永远会以父亲的身份出现。站在沂山极顶,八百里铺排的脊梁一览无余,在你眼前一晃而过,伟岸、高大,抛开一切赞美的词汇,这个时候只听风吹。
风吹沂山,吹开眼前的空阔,吹开一柄风琴的手柄,平心静气地倾听这来自鲁中父亲山脉的合唱吧。大美宁静,沂山宁静,万物的造化宁静。
站在沂山极顶听风吹,永远都不会有喧嚣。只看见植物茂密的胡须被轻轻梳理,像一个浪潮,突然间就平静地打了过来,你根本来不及拒绝。
来不及拒绝就不要拒绝,快乐是根本无法拒绝的。
沂山以父亲一样的爱抚让风轻吹,从你头顶之上跳了过去,你回过身,它又跳了回来。站在沂山顶上听风,有一种大美自远方,酥软地穿胸而过。
临朐的山楂红了
临朐的山楂红了,道路两旁、田野、庭院里都挂起了红灯笼。
这些小小的果实和幸福,把沂山上上下下装扮一新,红灯笼们簇拥在一起,一串一串的幸福从山楂树开始,连缀在一起,连缀在一起的还有被白昼和月光填满的日子。
农历就这样被一页一页地翻了过去,直到山楂树红遍沂山。
迎接瞬间到来的喜庆总是很突然,也很随意,每一次的饱满都显示了大地轮回的力量。这个时候,我们总能看到鲁中的父老乡亲们,将微笑实实在在地挂在嘴角,毫不逊色于枝头上的红灯笼。
这火红的山楂果,把小巧的祝福挂在枝头,那上面写着方块的汉字呢,照得见灯盏的影子,最好把一年的喜悦也贴在上面,清新得像是刚刚糊上的剪纸和窗花。
临朐的山楂红了,漫山遍野的红灯笼开始在鲁中平原张灯结彩,秋天一下子跳到屋顶上,我看见酸酸甜甜的幸福,一溜烟就窜到了人群之中。
钤印在暮色中的双崮
狮子崮和歪头崮,耸立在峰顶的一对好兄弟,在暮色苍茫中渐渐关闭了话语的闸门。
沂山的崮直刺云天,大美于山,大美在崮。这些孤独的守望者,在沂山如诗的画卷中,将厚重的身躯钤印在高处,钤印在一片暮色苍茫之中。
沂山的崮,唯有双崮最是奇险。一对好兄弟,像两个伟岸的门神,神色严肃,威武地守住了山脉的东西两头。
远远地望去,孤独和冷峻笼罩在双崮周围,渐生的寒气向四处蔓延。钤印在群山之上的双崮突然崛起,只有暮色成为它们日渐依恋的情人,仿佛英雄与美人,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村庄的凝重、梯田的缠绕、沟谷的恣意、落日的余晖,一切都暴露在双崮的视野之中,天空辽阔,暮色辽阔。双崮将暮色的浓稠紧紧揽入怀抱,直到伸手不见五指。
群狮早已远去,只剩下狮王孤独。狮王的孤独在于没有与之匹敌的对手,羽化为崮,仍然保留了狮子的尊严。而歪头崮一回眸,便陷入了悬崖的包围之中,举步就是深渊。
狮子崮和歪头崮,一对患难的好兄弟,将厚重和威严钤印在峰峦之上,仿佛描画了的浓眉,在一片暮色苍茫中,平添了沂山的凝重。
沂山百丈崖瀑布
在沂山,一场酷暑将我驱赶到百丈瀑,山谷里的石头礼让有加地让水在缝隙间游刃有余,大石如床,小石如斗。
这些宿命的石头,仿佛前世就应该在一起,接受百丈崖瀑布的洗礼。接受清凉,接受冲击,我相信石头是会喊叫的,它们的喊叫顺着山谷传出很远。
石头的喊叫将我引领,在沂山山谷,我也是一块渴望凉爽的石头,前世一定和百丈瀑有一个约定。让我把身上的疲惫卸下,安然享受这飞流直下的清凉。
一个人的一生总是走在路上,出发和回家已不重要。如同这水,在一次落差中寻找到了垂直而下的幸福。
面对百丈崖瀑布,我应该更平静一些,把对水的敬畏藏在心里。藏在心,就无法忘记一次远游。我知道,那些水是有造化的,不管时光怎样的变迁,也不会改变奔腾的愿望。
内心中,我早已把自己幻化成崖,任凭这水,匆匆地倾泻而下。
在穆陵关谒齐长城遗址
一段城墙是有记忆的。
何况在沂山,何况在穆陵关遗址,何况齐长城断壁残垣露出了参差不齐的牙齿,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衰老的人。
但不管怎样的衰老,也能够想象出它当年的风采,那绵延不绝伟岸的身躯,那御敌于门外厚重的胸腔,那矗立的的雄伟和气势,那驰骋疆场的马蹄和血性……
可一切已经成为过去,穆陵关当年的英气已经在风中成为影子,没有成为影子的是那些青筋暴露的城砖,在风吹日晒中丧失了昔日的气魄。
东连沧海,西接泰岱,北走临淄,南控徐淮。
想一想真是惊风雨、游走龙蛇啊!想一想真是飞沙走石、马踏飞燕啊!想一想真是雪落雄关、苍茫如暮啊!
在穆陵关齐长城遗址,沂山奔驰的脉络依旧,一些古城墙的牙齿倔强地排列在一起,落日从裸露的豁口轻易就跳了过去,归鸦的鸣叫更像是一个提前来临的打更人,一下子就让一个垂暮的历史老人竖起了警惕的耳朵。
此时天空残阳如血,此时沂山头顶肃穆如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