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戏新演最娇俏——也谈《红娘》的表演体会

■徐艳芳

童芷苓老师是当之无愧的一代名家。童芷苓老师主要宗荀派，兼取梅派之长，还受过通天教主王瑶卿老先生的点拨。她戏路宽广，称得起是梅尚程荀“四大名旦”一脚踢。她在八十年代曾经演出过田汉先生编剧的《谢瑶环》，这出戏是由杜近芳首演的，是其独树一帜的代表剧目，而童芷苓演来却是别有风味，但仍是荀派的特色，比如此剧的“四平调”伴奏过门儿一起，就是标准的荀派胡琴，其中的好多腔都能听出来“红娘”的味道。而在后面的哭头转散板的那句 “圣君哪”的“哪”字，更是完全和《金玉奴》里的“爹爹啊”的“啊”字的拖腔方式一致。在前人的基础上融会贯通、大胆革新，童先生给我们留下了一批诸如《武则天》《柳毅传书》《王熙风大闹宁国府》《送肥记》等独具艺术风采和魅力的独有剧目。

本人喜欢梅派和荀派，梅派当然是最尊崇梅兰芳先生本人，而荀派最喜欢的却不是荀慧生，而是童芷苓，这并不是说童芷苓比荀先生的艺术造诣高，而是童芷苓的演唱一方面已经尽得荀派精髓，另外一方面嗓音甜美、吐字清晰、念白悦耳，这是最能撩动人心的地方。我最爱的旦角两派，都是从先喜欢其传人开始的！从这里可见艺术传人的重要性了！

《红娘》这出戏就如同梅派的《霸王别姬》，程派的《锁麟囊》，尚派的《失子惊疯》一样，是艺术流派的看家戏，也是当年四大名旦竞相创演的“红”字诸剧中唯一得以广泛流传的经典剧目，是荀派必会剧目。这出戏和程派的《锁麟囊》一样，我觉得是里面的每一个唱段都好听的剧目。这出戏大家都能演、都会演，但要演出“好儿”来那可就不是一件易事了，因为大家都太熟悉了！但是童老师在演这出戏的时候却能做到熟戏新演，让人回味无穷。

1984年在扬州，在荀夫人张伟君奶奶的见证下我给童老师行了拜师大礼，《红娘》这出戏是老师手把手交给我的。在多年的演出实践中，我在老师的引导启发下，根据自身的条件和时代的发展，大胆革新有所创造。此剧中名段迭出，其中四平调“看小姐红晕上粉面”和反四平调“佳期颂”这两段唱腔通过红娘的娓娓陈述，展现了张生和崔莺莺之间细腻的思慕之情和俏红娘的古道热肠。一人之口要表达三人之情，这需要何等的艺术功力。我根据人物微妙的内心情感，用心体会设计了一系列特有的身段、表情。力求体现出实中有虚、柔中带刚的艺术效果，时而流畅、时而婉转、时而顿挫、时而迂回，追求“珠落玉盘”之感，彰显唱腔字句和身段表情对观众的吸引和感染。

《红娘》一剧从“惊艳”到“拷红”共有八场戏，我在几个重要关节上着力雕琢，努力将老师的传授和自身的体会自然融会。“惊艳”一场，我用心展示红娘的活泼、敏锐和智慧，以及她爽朗正直的刚性子；“悔婚”一场，善解人意的红娘对痴情的张生不由得暗生同情，感情起伏和层次变化上应当更加清晰和到位；“琴心”一场，红娘窥破莺莺钟情于张生，不顾一切决定协助成全，侠肝义胆溢于言表；“逾礼”一场的棋盘舞，我更是大胆借鉴了芭蕾舞的动作姿势，巧妙化用却又要避免生搬硬套，每每舞来掌声如潮。但若没有扎实的基本功、舒展的身段，要想充分表达出红娘此刻的娇俏活泼又不能添乱造魔，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艺术感受谈何容易！《拷红》一场，我通过念白的顿挫轻重，着力体现红娘的机智、勇敢和正义感。正如评论文章所载：“从观众的热烈程度看，无异于向文化艺术的大海中投下了一粒石子——”在我心目中，红娘这个官宦人家的仆役丫头已经幻化为侠骨柔肠、玲珑剔透的爱情使者，她是古老的京剧艺术和现代观众心灵碰撞击起无限共鸣的完美结合！

西方戏剧、音乐、舞蹈、美术等众多艺术门类，直接滋养着京剧这朵艺苑奇葩。我从艺五十余年，倾心京剧表演艺术。从梅程荀尚张以及欧阳予倩等多位艺术大师身上汲取丰富的养分，演出了不少富有时代气息、充满生命活力且广受观众欢迎的剧目，在继承创新的道路上也曾得到过广大观众的支持、鼓励和肯定。而这一切都要庆幸我赶上了这个充满变革的新时代，感谢我的授业恩师童芷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