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派”纪录片开宗立派的建构策略
2013-11-21范瑞利
□文/范瑞利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国纪录片走上真正意义上的繁荣。进入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按照创作风格及地域的不同,中国纪录片创作群体逐渐形成“京派”、“海派”、“西部派”等创作流派。(《纪录片概论》,欧阳宏生著,四川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334页)“渝派”纪录片是中国纪录片流派的新生儿,是2007年随着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改版成为真正的纪录片频道后由当时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的带头人、著名的纪录片编导雷卫提出的概念。随后,2009年6月,在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纪录片界又举行了“渝派”纪录片高端研讨会。在此会上,中国纪录片的领军人物刘效礼、陈汉元等众多专家肯定和认可了“渝派”纪录片这一新兴流派。发展至今,短短几年间,“渝派”纪录片在开宗立派的道路上逐渐显现出了其独特的美学特质和创作风格。
一、“渝派”纪录片的美学风格
本文所提及的“渝派”纪录片的概念是从作品的美学特质和创作主体的地域性两个方面来界定的。“渝派”纪录片从美学特质上讲是立足鲜明的重庆人文、环境地域特色,致力于打造形成流派特征的纪录片作品;从创作主体上讲是以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纪录片编导及辐射区、县纪录片创作队伍为创作主体创作的一系列作品。
正如四川大学欧阳宏生教授所概括,“北京是明清的都城,又是新中国的首都,长期作为中国政治与文化的中心,因而建立起它的文化优势地位。‘北京向来是以主体文化的博大精深,而不是以其先锋性而取得其尊贵的地位的。’”(《纪录片概论》,前揭,336页)
因而,北京这样的地位使“京派”纪录片往往站在人类文明历史的高度为观众呈现文化审美的视听盛宴,气势恢宏、荡气回肠。比如:“京派”纪录片的代表作《丝绸之路》、《话说长江》、《望长城》、《故宫》、《大国崛起》等大型纪录片;而“海派”纪录片就是“把握了上海明快的都市节奏、丰富的都市文化环境、独特的人文精神内涵这一鲜明的地域特色,把镜头瞄准在能够体现这一特色的三教九流、四方杂处的上海人的现实生活上。”(《纪录片概论》,前揭,345页)
比如,由上海电视台《纪录片编辑室》栏目制作完成的《我想有个家》、《毛毛告状》、《德兴坊》等优秀纪录片常常聚焦于上海居民的普通生活,关注上海发展进程中的热点问题,彰显了上海商业性和文化性交织而成的独特地域环境、人文气质特色;“在具体的美学实现形式上,西部纪录片普遍倾向于精致和唯美”。(《纪录片概论》,前揭,345页)如:《西藏的诱惑》、《沙与海》、《藏北人家》等作品往往描摹中国西部优美的自然风光,将镜头对准即将消失的民风民俗、传统文化精神以及记录特殊的目标群体的生活状态,通常站在人类学的角度进行较长时间跨度的纪实拍摄,作品在国内外频频获奖。
众所周知,重庆是人类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是民族文化分支中巴渝文化的发源地,有着悠久深厚的文明历史;同时,重庆又是中国四大直辖市之一,但相对于北京、天津、上海,重庆虽然是一个直辖市,但其实是城乡结合部,八万两千平方公里的大城市,两千多万人口都是农民。作为国内最大的城乡统筹发展的直辖市,“值得记录的素材越来越多,大城市、大乡村”的格局为“渝派”纪录片提供了记录和探索的丰厚的题材资源。生于斯,长于斯的“渝派”纪录片人没有忽视这样的城乡格局和群落生存,在题材上,“渝派”纪录片呈现出“多元”态势,如,以历史文化考古为题材的代表作品《远祖之谜》、《巴人之谜》等,主体宏大、纵横捭阖;以举世瞩目的三峡工程为题材诞生的《江上风情》、《旅馆》等优秀作品又紧扣时代脉搏,展示了重庆的地势地貌及发展变迁;还有以为生存而生活的人为主的现实题材作品,如《陈小梅进城》、《细细的小雨》、《进城》等,“关注个体的个性化生存,关注当下美学中看来几乎已经缺失的血性和悲壮,展现人性中的强韧和大无畏的勇气。”(雷卫:《号子一声两岸响——论电视纪录片“渝派”的风格》,载《纪摘》(专刊)2009年13期,33页)
总之,短短几年,“渝派”纪录片名声大振,逐渐闯出了一条区别于“京派”、“海派”、“西部派”等纪录片流派的路子,展现给我们的就是一株石缝中倔强生长的黄桷树——顽强、质朴、真实、悲壮、苍凉。
二、“渝派”纪录片创作的长短线路子
“渝派”纪录片的创作主体以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纪录片部的创作队伍为核心,以区、县电视台中纪录片的创作人才为补充,采用梯队培养、梯队选拔的方式来整合自己的创作人才队伍,特别是“区、县纪录片的生产使“渝派”在纵向上不但拥有了持续稳定的量,在横向上也拓展了题材的宽度,使纪录的力量在巴山渝水之间到达了生活的每一处筋络。”(雷卫:《号子一声两岸响——论电视纪录片“渝派”的风格》,前揭,33页)
在作品的出品方面,“渝派”纪录片呈现出“精品化”作品长线创作和“栏目化”电视作品短线生产的两条腿走路的态势。在长线节目的生产上打造精品,如《巴人之谜》、《江上风清》、《旅馆》、《细细的小雨》、《陈小梅进城》、《进城》等在国际、国内的纪录片界屡受好评,获得多项纪录片大奖。“精品化”的长线作品虽然在深度上无可挑剔,但作品题材往往拘泥于宏大的叙事主题上,创作周期较长,成本较高,为保证频道的日常运转,“渝派”记录片在作品创作上长短结合,又开设了常规的纪录片栏目,如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相继开播的《巴渝人家》、《纪录重庆》、《真实》、《重庆故事》等日播栏目。其中,《纪录重庆》记录真实的人和真实的事,表现真实的命运和真实的情感,客观记录主体的生存故事与心路历程,捕捉人物细腻的情感变化,不虚构,不造作。这和《巴渝人家》侧重“人”的理念相辅相成,互为犄角,使重庆这个流派在题材把握上,在对生活的关注上,更全面,更完整,更深入,(雷卫:《号子一声两岸响——论电视纪录片“渝派”的风格》,前揭,33页)而《真实》注重的也是对人和事件原委的探究,《重庆故事》从开办之初就明确定位于“一档讲述人物情感类故事”的短纪录片栏目。作为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自办的电视纪录片栏目,它们不仅吸纳了区、县电视台创作的优秀电视纪录片节目,统合了区、县电视台的创作队伍,在题材和创作周期上,它们“面向大重庆城市、乡村生活的封面,关注社会底层生活中的真实人物与真实事件,制作周期短,反映及时,构成了“渝派”纪录片创作最为迅捷、广泛的基本面。”(虞吉:《渝派纪录片:历史文化支点与现实建构呈现》,载《现代传播》2009年5期,84页)
纵观“渝派”纪录片的创作,长线精品作品的打造和辐射区、县的栏目短线节目的生产播出相得益彰又形成一股合力,既提升了“渝派”纪录片高品质的艺术审美、人文关怀,又为“渝派”纪录片在量上的累积效应提供了强劲的助推。
三、“渝派”纪录片的市场意识
在当今的市场化语境,纪录片如果仅仅停留在艺术内容上,停留在作品形式上,是很难发展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既看到纪录片所产生的社会效益,还要注重纪录片的经济效益。“渝派”纪录片既是中国电视纪录片创作领域一个新生的区域性流派,也是一个电视商业文化品牌,或者说本身就是在市场化语境中生存、发展的“企业”。(虞吉:《渝派纪录片:历史文化支点与现实建构呈现》,前揭,84页)作为新生的“渝派”纪录片来讲,对人文内涵和美的坚守是一定的,但坚守之外必须要考虑生存,而生存之境,市场之道又在哪里,它的发展面临着更多的艰难。
复旦大学著名教授吕新雨曾指出:“就中国纪录片创作来说,一个是与国际接轨,着眼拿奖的意识,另一个是市民文化的需求。这两个因素,一雅一俗,将在相当长阶段内影响和制约着纪录片的发展。国外的纪录片观众,是一个圈子比较小且相对固定的群体,他们的纪录片也大多着眼于人类学、文化等雅文化范围。”(《生存之镜》,姜依文著,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0年版,56页)
我国近年在国际上频频获奖的纪录片如《藏北人家》、《三叶草》、《龙脊》、《沙与海》、《西藏一年》、《最后的山神》等,都是站在人类学的立场,观照的不是行将消失的传统文化就是某些特定人群特殊的生存状态。从某种程度上说,纪录片借鉴和依托影视人类学的学理和方法是表现知识、文化严肃性并获得广泛国际认可的纪录片创作理念和方法。如荣获“第77届奥斯卡最佳纪录片大奖”的《生于妓院》。该纪录片讲述了一个新闻记者教加尔各答红灯区的孩子摄影的故事。1998年,作为纽约一名新闻记者的布里斯基原本计划到美国加尔各答红灯区拍摄一些关于妓女的片子,所以她不但了解那些妓女,而且了解她们的孩子。在这种了解的过程中,她发现那里的小孩对相机很有兴趣,她决定对这些孩子进行摄录技术的培训并让其中的七个孩子拿着相机去记录他们身边的世界。事实证明,由于这七个孩子的拍摄,《生于妓院》这部纪录片才能以独特的视角呈现出了红灯区背后鲜为人知的人、事,给人以深思和震撼。
从纪实传媒创立之初,“渝派”纪录片人也有着清醒的目光,将“渝派”纪录片投向了两个市场:一是走出国门、面向国际的长线精品纪录片市场;二是重庆电视台科教频道的电视栏目纪录片市场。
“渝派”纪录片走电视频道栏目的经营,如相继创办电视纪录片栏目《巴渝人家》、《记录重庆》、《真实》和《重庆故事》针对的是普通观众,仅仅依托电视这一大众传播媒介,着眼于流派风格的认知影响,建立与广大观众的直接联系,在审美体验和市场接受上形成整体螺旋上升的合力,这在上海纪实频道《纪录片编辑室》的成功有可供借鉴和学习的实例;精品针对的是海外的市场,与国际接轨,着眼于拿奖意识,是“渝派”纪录片扩大传播界域、文化影响和市场高回报的一条重要的通道和营销模式,如“渝派”纪录片的代表作《进城》。《进城》的编导徐蓓是重庆电视台新科教频道优秀的纪录片创作群体,是“渝派”纪录片“精品”长线作品创作的中坚力量。《进城》讲述的是重庆市黔江区农民李珍驚一家“三进三回”的进城之路。八十分钟的片子通过农民李珍驚一家的故事反映了在中国城镇化进程中农民进城打工的迷茫、困惑和希望,折射了农民个体命运的起伏和悲壮。而创作伊始,作品在创作方法上就采用了影视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法”,用了长达五年的时间进行纪实跟踪拍摄;在内容上,《进城》也始终站在人类学的高度进行观照审视,紧紧围绕李珍驚一家的生活轨迹揭示了人类学视域中社会、文化、教育、经济等诸多问题,展示了重庆地区特有的地域文化、民风民俗等。而且,在创作过程中,编导徐蓓也已准备就读英国剑桥大学的人类学系的硕士研究生。所以,《进城》依托和借鉴影视人类学的理念和方法,走精品创作路线,走出国门、迈向世界的国际市场化意识为“渝派”纪录片的创作实现社会效益、艺术价值和市场效应的最大化提供了新的视野和方向。拍摄完成后,徐蓓曾于2006年将《进城》的英文版本带至英国剑桥大学人类学系试映,在剑桥大学人类学系内部引起热烈的讨论;2007年4月,剑桥大学“中国论坛”召开人类学国际学术会议,将该片作为开幕式的第一个作品放映;曼切斯特人类学电影节把这个片子作为“中国日”放映单元的压轴片;大英博物馆举行中国纪录片展,放映了该片。在国内,《进城》于2007年5月获得首届中国影视学院奖“非虚构类影视人物塑造”大奖。作为“渝派”纪录片的代表作,《进城》实现了“渝派”纪录片精品化创作走向国际、着眼于“拿奖”意识的市场运作,在艺术审美和市场效益上为其后“渝派”纪录片的流派影响夯实了基石。
结语
“渝派”纪录片是纪录片界创作领域一个新生的区域性流派,在其艺术创作、品牌推广和市场认可等方面都亟待寻求更好的渠道和效应。所以,“渝派”纪录片一方面在创作理念上,统合其创作主体的队伍,拓展了其创作的题材,不断实现了“渝派”纪录片题材创作的跨越;另一方面,致力于独特的传播、营销模式,打造精品,走出国门、走向国际,开拓国际市场,为尚处于发展初期的“渝派”纪录片注入强心针,在创作和经营上呈现出特色化的建构向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