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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美丽心灵》叙事策略分析

2013-11-21程勇

电影评介 2013年10期
关键词:艾丽罗森谍战

□文/程勇

《美丽心灵》是一部以美国数学家约翰·纳什为主人公的传记片,展示了他从1947年进普林斯顿大学读博士开始,到1994年获诺贝尔经济学奖为止非同凡响的一生。影片侧重表现了纳什的数学天分、精神分裂症状和与病魔斗争的经历,以及他与艾丽西亚之间平凡而真挚的爱情。为使故事情节达到扣人心弦的效果,编导有意采用了谍战片类型嫁接手段;在主人公被关进精神病医院后,又设置了“纳什是不是真的疯了”的悬念,直至罗森医生来纳什家商量治疗而水落石出,谍战故事也戛然而止;而这两种手段都是以第一人称叙事的创造性运用为前提的。这三方面的相互配合,成就了整部影片的叙事特色。

一、谍战片类型的嫁接

《美丽心灵》是一部人物传记片,总体叙事结构上采用了传记片最常用的按时间先后的线性方式,从影片开场的1947年9月,到1953年,到1956年4月,再两个月后,再到1978年10月,最后到片尾的1994年12月,关键之处的真实的时间和场景均用字幕标出,所以是典型的人物传记片样式。但这部影片的特殊之处是,中间部分采用了类型嫁接与混用的叙事策略,即:从约翰·纳什被邀请去五角大楼破译苏联密码开始,到罗森医生被艾丽西亚打电话叫到家中讨论给约翰·纳什治病为止,长达一小时十五分钟,是一个情节比较完整的谍战故事。编导运用各种方法和技巧使这个子虚乌有的谍战故事变得真实可信、无懈可击。影片的原型人物纳什在接受英国《新科学家》杂志记者迈克尔·布鲁克斯的采访时说,“电影中一些虚构的成分是好的,它是以我的生活为原型,对某些地方进行了改变——电影中的其他人物也多多少少经过了类似的处理。”(江泽淳:《美丽心灵的归来——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约翰·纳什访谈录》,载《世界科学》2005年3期)谍战故事部分显然是虚构成分最突出的内容。

作为谍战类型片场景的开端,从空中俯拍美国五角大楼,流云在五角大楼上空飘过,配上字幕“1953年,国防部”,一下子把观众拉到冷战的时代氛围中。纳什进五角大楼大门时的室内暗调拍摄,进解码工作室时的人影和脚步的先声夺人手法,都一下子把观众带进间谍片的情景中。摇摄所产生的眩晕感,既表现了这个工作的神秘感,也体现了解码需要特别的才能,用数字发亮的方法表现纳什的目光所至,配上急促的读数声,强化了解码的复杂性和纳什的超凡能力。这次轻松完成任务赢得了将军的肯定,也为纳什在观众中的谍战片主人公地位奠定了基础。这个时候纳什看到了神秘的幕后“老大”,当他问将军“那个老大是谁”时,将军当作没听见,他再问“俄军有什么新动向”时,将军答非所问。此处情节观众就理解成:这些是国家秘密,不能告诉你。于是无形当中承认了“老大”存在的真实性,为老大的出场做了铺垫。这是谍战类型嫁接的良好开端。

接着,国防部的“老大”威廉·帕彻就在黯淡的灯光下正式登场,他带纳什到一个秘密工作室,这里类似国防部的工作场景和类似的摇摄手法,都强化了纳什为来自国防部的“老大”效力的印象。在镭射真空管植入纳什左臂后,他就成为专业密探——专门从期刊中破解苏俄间谍传递的密码。纳什在办公室里破译密码的工作细节:发亮的字母代表纳什的目光所至(早已被观众认同的手法),最后锁定AFI,L I F E,用箭头标出古巴,等等,毫无破绽地让观众自觉地定位在冷战时代的谍战风云中。纳什将破译的密码装进信封,加盖“机密”签章,去秘密投信点按照左臂上的密码指示开启大门,将信投进信箱。房屋灯光骤然亮起、窗边人影晃动、树叶在风中涌动、有人神秘跑过、车子的刹车声和踩油门声等短镜头剪接,营造出紧张的谍战氛围,这一切告诉观众,谍战故事真的开始了。

纳什再次投信时,打出字幕“1954年10月,麻州坎布里奇”,强化了情节的真实性和关键性。这次行动被跟踪,幸亏老大来救,这一段激烈的枪战和车逐是一个谍战小高潮。主人公在老大的帮助下虽然脱险了,但显然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以至于第二天在教室上课时还惊魂未定,窥视楼下从车子里出来的人是谁,直到确定没有危险才定神。此处情节先表现纳什的窥视,镜头旋转之后,观众才发现是在教室里。观众并不知道纳什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只认为他太紧张了。接着,当老大来到纳什的办公室时,纳什就提出辞职不干,因为这项工作影响到了他的生活和家庭。结果老大说不再为他保密,于是纳什更加恐慌了,连妻子晚上开灯都加以阻止。谍战氛围已经笼罩到家里来了,观众开始担忧女主人公的安危,没有老大的保护,纳什都自身难保,能保护她吗?敌方的间谍又是谁呢?矛盾冲突和新的悬念的出现,使谍战故事继续向前发展。

纳什在参加哈佛大学数学研讨会时,从演讲厅后门进来三个形迹可疑的人,纳什瞅准时机夺门而逃,但还是被捉,无奈接受自称精神病医生的罗森的“洗脑”。因观众认同主人公,根据情节发展的逻辑,此时的罗森就被观众指认为“苏俄间谍”,至于谁是告密者,则是下一步待解的疑云。值得一提,同时最为有趣的是,纳什所想象的敌人与要带他走的医生居然无巧不成书般地接上了,成为谍战片情节发展的转折点。就这样,谍战故事和严密的情节逻辑将观众紧紧框定在谍战片类型下。

浪漫的爱情往往是谍战片里能力超强的男主人公不可或缺的好戏,纳什虽缺乏语言沟通技巧,加上工作的保密性质而使恋爱话题更少,但他的超凡才能——能在夜空里即刻“点星成形”,一会儿伞形一会儿章鱼形,使观众觉得主人公的爱情还是浪漫的。这里用星星发光的手法则再次强化了纳什解码的超凡才能,为观众对纳什能赢得爱情增加相信的理由,也为观众对纳什间谍身份添加认同的筹码。浪漫的爱情与紧张刺激的反间谍工作交错展开,为谍战故事制造张弛有度的节奏,另一方面,也使观众不会怀疑纳什有精神问题,使得下一步要制造的“主人公是否疯了”的悬念更有效果。

二、“主人公是否疯了”的悬念设置

从罗森医生与艾丽西亚在医院里的谈话开始,纳什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个悬念就被提了出来。编导一方面要把“结论”告诉观众,但另一方面,又运用各种手段干扰观众对事实真相的了解,让观众竞相猜测查尔斯、罗森、艾丽西亚是间谍,使观众继续在精心编织的谍战故事的疑云里不能自拔。于是,“纳什疯了”的真与假就在观众心里一直博弈着。

罗森刚提出纳什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时,观众不相信这是真的,相反,觉得这是苏俄间谍在迫害纳什。罗森是纳什失去“老大”的保护之后突然出现的,没有任何铺垫,或者说,编导有意省略铺垫——是艾西丽亚打电话给罗森的,影片中故意省略这个细节,仅用一个电话机的叠印镜头来含蓄表达。罗森的第一次正面出场,导演用仰拍表现他处在台阶高处,对已被观众认同的主人公纳什产生了威胁感,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戴着黑色帽子的“侍卫”,此时纳什说“你不像医生”,更使观众将他定位于苏俄间谍的身份。给纳什打针时的那句“这下好多了”,被看做是对纳什拳击的报复。纳什在罗森办公室里戴着手铐脚铐,完全是受害者形象。在罗森办公室,纳什谴责查尔斯告密,而罗森说这里没有别人,也容易使观众猜测他们是同伙。罗森反问艾丽西亚的话“你也相信我是苏俄间谍?”观众则很自然地理解成“此地无银三百两”。

罗森告诉艾丽西亚,查尔斯是纳什的幻想人物,但这个最关键信息在接下去的影片中,未被艾丽西亚调查取证,代之的却是调查丈夫的工作细节。因工作的保密性质,纳什从不向艾丽西亚透露,不管她是学生的身份、恋人的身份,还是妻子的身份,现在她的介入,就自然地被观众当作间谍的怀疑对象。当纳什的两个助手以国家机密为由阻拦时,她就出手打了其中一个助手一个耳光,完全异于她在观众中已有的形象。在纳什的办公室,艾丽西亚大为吃惊,而两个助手则很平静,并且说“我们没有资格接触到军方的机密”,观众还是相信纳什。在调查纳什的秘密投信点时,影片的拍摄是,先透过汽车玻璃窗特写艾丽西亚的脸,将她表现得比较异常和神秘,接着用俯拍或从背后移动拍摄等非正常人的视角拍她走向信箱,加上艾丽西亚的神态、动作、穿着,和背景音乐、环境气氛的营造,使得谍战阴云很浓郁。当艾丽西亚拆掉信箱时,影片却省略了特写信件的镜头,故意隐藏关键细节,因此,在医院里艾丽西亚拿出信件时,观众还是将信将疑。

纳什在自己的手臂上找不到芯片,让人怀疑医生做了手脚,但也让观众感到他精神有点不正常。纳什被迫接受胰岛素振荡治疗,因这种休克疗法超出大多数观众的经验范围,加上打针、手脚被绑、身体剧烈抖动等一系列的特写镜头表现,给观众的感受是:纳什受到了敌对方非人般的折磨。其中的一个细节:纳什的右眼角流出一滴眼泪的特写,强化了纳什无奈和无情被迫害的效果。

接下去的场景是一年后的普林斯顿校园,阳光明媚,与谍战色调完全不同,亮丽的艾丽西亚推着婴儿车与纳什的助手理查苏谈话,观众的心理天平开始倾斜。但在接下去的一幕,却又让观众产生疑虑。理查苏来纳什家拜访,纳什跟他开了个玩笑:“看见哈维没有?”弄得理查苏很紧张,但纳什接下去却说“疯子也可以来点娱乐”,到这里观众还是希望纳什没有疯,这也是观众内心对谍战片中英雄不倒情结的呼唤。倒垃圾的细节,也让观众觉得纳什的精神是正常的。此后纳什停止服药的细节有充分的铺垫,因为药物影响了性功能,所以观众在此处并没有责备纳什不该停药,反而认同了主人公的心理。停药细节之后,立即表现纳什被窗外某种东西吸引而下楼跟踪到林中,这里情节变化之快,观众来不及思考,冲突就出现了。纳什虽然在小屋里极力抗争但还是最终屈服。老大说,“你看我像幻觉吗?”在回答纳什的疑问“艾丽西亚说惠勒研究室里没有你的档案”时,老大的话“人事处怎么会有我们的资料”,言下之意,间谍特殊身份不会让别人知道。这番交锋让观众心理再次产生动摇。接下去表现纳什给孩子洗澡的情节,是一个高潮片段。纳什说,“孩子让查尔斯照看着”,“我给他注射了隐形血清”,当老大拿出手枪要杀艾丽西亚时,纳什则不同意,推开老大,结果却推倒艾丽西亚。真与假、现实与虚幻的矛盾冲突真正走到前台,第一次直面观众,让观众彻底明白真相,同时也让纳什因玛西永远长不大这一点而幡然醒悟。

纳什是否疯了的真假博弈,是编导采用的叙事策略,让它与谍战片类型的运用融合在一起,让“紧张”与“悬念”牵引着观众,增强叙事张力,让观众不知不觉中亲历主人公的精神活动,获得最大限度的情感体验与认同。

三、第一人称叙事视角的创造性运用

影片用大量的篇幅表现了主人公幻想世界的故事,这是第一人称的叙事角度,但它的运用与观众熟悉的画外音“我”的叙事方式完全不同,与一般的表现主人公主观想象的故事讲述方法也不一样,它是完全另类的表达。纳什想象中的人物和头脑里经历的故事,与纳什日常真实经历的人物和故事,交织在一起,而且影片也不事先告诉观众纳什有幻觉和精神分裂症,导演有意隐藏这个重要信息,使观众觉得影片完全是第三人称“他者”的视角,随着情节的发展,矛盾的展开,影片才慢慢将“关键信息”告诉观众。等观众恍然大悟时,才不由自主地回忆和思考起影片的前面部分:哪些是纳什真实世界的,哪些是纳什想象世界的。也在这个时候,观众才领悟到影片采用了第三人称和第一人称两种视角交叉使用的叙事方法。两种视角交叉使用虽比较多见,但故意隐藏第一人称视角的做法,尤其是长时间隐藏,却很鲜见,因此,这一点很有创造性,运用得也很成功。

为何能隐藏纳什有幻觉和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个事实?为何能隐藏第一人称叙事视角?为何主人公的想象世界与真实世界能衔接得天衣无缝?从镜头运用的角度看,就是因为有意省略“特殊镜头”——能表现纳什症状的剧中人物主观视点镜头。影片的第一部分,纳什在普林斯顿大学学习期间,纳什的想象人物是室友查尔斯。他在场的戏有多处,但没有一个能暴露纳什幻想症状的主观视点镜头,这是编导的精心安排。例如,寝室里纳什与查尔斯激烈冲突的一段,查尔斯将桌子推下窗,楼下正好有两个人经过,但导演有意不给这两个路人主观视点镜头,而是用了一个从室外另一个角度拍向窗边纳什和查尔斯的中景镜头,这是一个客观镜头。

中间的谍战故事部分,纳什增加了两个幻想人物——威廉·帕彻和玛西,同样地,在彻底揭秘之前,导演不给一个“特殊镜头”。例如:帕彻在远处观看纳什的婚礼,纳什也只是远远地看看他,没有他人的主观镜头。在参加哈佛大学数学研讨会前,纳什与查尔斯在谈话时,远处有人招呼纳什,也没有给“他人”一个视点镜头。在纳什的办公室,纳什要求辞职不干,帕彻则以不替他保密为借口进行威胁并扬长而去,纳什对着门喊“帕彻”,我们看到帕彻打开的门弹回关上,此时隔壁的助手理查苏开门问纳什“你没事吧”,接着表现理查苏往大门方向看的一个视点镜头,此时门是关着的,这还是符合逻辑,因为帕彻出门后,门弹回自动关上。导演意图最明显的是在罗森医生办公室的戏,从罗森按响桌上的警铃,到纳什被拖出办公室,共19个镜头,其中第5个镜头是表现罗森看向画外的“看”的动作,但下一个镜头却不是他的视点镜头,把纳什虚无的说话对象表现出来,而是与第4个镜头一样,表现纳什对着画外的查尔斯说话,第7个镜头是纳什的视点镜头,拍向柱子后面坐在角落椅子上的查尔斯,随着镜头角度的上摇(代表纳什的视线移动),罗森走进画面,成为前景,表现罗森看纳什的神情。第8个镜头是罗森的视点镜头,表现纳什眼睛向上看罗森继而向下看查尔斯的神情。第9个镜头是纳什的视点镜头,表现查尔斯低下头的动作;第10个镜头是查尔斯的视点镜头,表现纳什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开始责备查尔斯告密。这里在情节上来个突转,将查尔斯作为告密的怀疑对象,故意引导观众到“罗森与查尔斯是同伙”的猜测上。从镜头运用角度看,19个镜头里没有一个是能表现纳什病症的“特殊镜头”,罗森说的话“这里没有别人”也变得不可信,所以,归根到底,导演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真相。

直到谍战类型嫁接即将结束的高潮段落里,纳什头脑里的幻想人物与现实中的真实人物激烈冲突时,导演才让观众看个明白。这个高潮段落首先用了一个艾丽西亚的视点镜头,摄影机以艾丽西亚的视角,摇摄空空的屋子,表现了与纳什对话的帕彻并不存在,这是整部影片第一处能让观众知道纳什得了精神分裂症的“特殊镜头”。接着用观众熟悉的、表现剧中人物想象的常用表现手法——镜头快速交叉剪辑,来表现纳什此刻的思想斗争。

影片的第三部分,由于谍战类型嫁接已结束,观众也知道了纳什得了精神分裂症,因此导演也不再故意隐藏能表现纳什病症的他人视点镜头。最突出的有三处,一是在马丁·汉森办公室,纳什冲着门口的查尔斯发脾气,接着就有汉森看向门口的一个视点镜头;二是在图书馆外,众人围观,看纳什与他想象中的人物帕彻争吵的戏,这里第三人称视角和纳什的第一人称视角交织在一起,观众借助帕彻存不存在可以轻易判断是哪种人称视角,如马丁·汉森在竭力唤醒纳什时,就是客观镜头,帕彻不在镜头里。第三处是在走廊上,纳什向玛西道别,正好被一位老师看在眼里,这里用了这位老师的视点镜头,观众就正好利用他的视点看到纳什弯着腰一个人在那里比划着。

《美丽心灵》运用类型嫁接的叙事策略,在传记片中巧妙地穿插了谍战片类型模式,使得中间部分的情节变得扣人心弦。在主人公得了妄想型精神分裂症这个悬念被提出来后,编导通过各种手段有意干扰观众对事实真相的判断,使得悬念的效果达到最大化。谍战故事的讲述和悬念的设置,都是以编导巧妙地回避能体现纳什幻想病症的他人主观视点镜头为基础的。编导在第一部分只有把所有的故事当作第三人称来讲述,当作真实发生的,也就是不让观众知道纳什有幻觉,第二部分的谍战故事才能顺利展开。直到幻想与现实的矛盾激化,艾丽西亚视点镜头对纳什病症的暴露,才使得真相大白,谍战故事和悬念也不复存在,因此,这三者是相辅相成的,它们的共同作用使影片获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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