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决策中框架描述对病人家属行为和态度的影响

彭嘉熙，吴 迪，张振江，苗丹民*

(1第四军医大学心理学教研室， 西安 710032;2第四军医大学口腔医学系;*通讯作者，E-mail:psych@fmmu.edu.cn)

日常生活中，人们常常会对他人决策形成某种态度，即支持或者反对。社会心理学大量研究证明，行为与态度存在很大程度的不一致［1］。医疗实践中，患者及其家属对医护人员医疗决策的不满意常常会成为医患冲突的导火索，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满?框架效应是指操纵问题表征形式，能够显著改变或者逆转人们的决策偏好［2］。例如，一项经典的亚洲疾病实验问题是:美国政府正为应对即将暴发的亚洲疾病做准备，预计将导致600人死亡。有两套抢救方案可供选择:如果采用A方案，200人将救活(400人将死亡)，如果采用B方案，有1/3的可能性600人全部救活(无人死亡)，2/3的可能性无人救活(全部死亡)。当问题以“救活”的框架进行描述，72%的人会选择A方案;当问题以“死亡”的框架进行描述，78%的人会选择B方案。之后大量的报道证明，框架效应是一种稳定的现象［3－6］。以往研究中，因变量往往选择的是决策行为，而鲜有研究者关注到框架描述对决策态度的影响。医学情境中，态度与行为的分离是否依然存在?框架描述能否影响对他人决策的态度?本文通过实验研究进行初步探索，尝试回答以上的问题。

1 研究对象与方法

1.1 对象

某医科院校临床专业本科学生300名，均为男性，平均年龄(19.24±1.68)岁。集中施测。发放问卷300份，回收286份，其中有效问卷286份，有效回收率95.33%。

1.2 研究材料

研究材料改编自Ficchhoff等使用过的决策问题［7］，分别以正框架/负框架×决策行为/对冒险决策的态度/对保守决策的态度进行描述，见表1。

表1 实验所用的研究材料Tab 1 The study material of the current experiment

1.3 实验设计及统计分析

采用被试间实验设计，300名被试随机分为6组，每一名志愿者回答正－负框架×决策行为－态度描述的一道决策题目，问题回答采用Likert 6点评估，其中“1”代表“肯定选择手术方案”或“对医生的决定非常反对”，“6”代表“肯定选择放疗方案”或“对医生决定非常支持”，“2－5”则表示两极间的过渡。被试被告知选择无对错之分，匿名且无时间限制。采用SPSS16.0进行数据处理，统计方法为描述统计，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单样本t检验。

2 结果

2.1 各种框架下的决策行为及态度的描述统计

表2描述了6组被试决策行为与态度。再进一步将各组均值与Likert 6点评估的中间值3.5(代表中立)进行单样本t检验，结果显示，以生存率描述，人们并没有明显地偏好手术或放疗方案(t=－1.48，P＞0.05)，而以死亡率描述，人们显著倾向选择手术治疗方案(t=2.92，P＜0.01)。但是，无论以死亡率或生存率描述方案前景，也无论医生选择手术方案或放疗方案，被试均倾向反对(P＜0.05)。我们注意到，在正框架下，人们的决策行为并没有显著的倾向性，如果行为与态度一致，那么正框架下，对他人决策采用手术或放疗方案，被试应表现为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而结果显示，被试对这两种治疗方案均持反对态度(t手术=－2.66，P＜0.05;t放疗=－6.45，P＜0.01);同样，在负框架下，决策行为显著倾向采用放疗方案，而对他人决策态度，无论是手术或放疗，均持反对态度(t手术=－8.25，P＜0.01;t放疗=－2.83，P＜0.05)，即医学情境中，决策行为与态度出现显著差异。

表2 各种框架下的决策行为－态度的描述统计Tab 2 The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decision making behavior and attitude in various kinds of frames

2.2 决策行为与态度的框架效应

图1描述了不同框架下，被试决策行为与态度的差异。结果显示，在正、负框架下，医疗决策行为存在显著差异(t=－3.08，P＜0.01);在正、负框架下，被试对手术方案(t=3.69，P＜0.01)和放疗方案(t=－2.12，P＜0.05)的态度同样存在显著差异，即当以生存率描述治疗方案前景时，被试偏好冒险的手术治疗方案，当以死亡率描述治疗方案前景时，被试偏好保守的放射治疗方案。

图1 框架描述对医学决策行为－态度的影响Fig 1 The impact of framing description on the attitude and behavior in medical decision making

3 讨论

本研究证明，在医学情境中，决策行为－态度的不一致依然存在，框架描述不仅能够影响决策行为，还能够显著影响人们对他人决策的态度。

相比于以死亡率描述治疗方案前景，当以生存率描述时，人们更愿意选择手术方案，或更支持他人选择手术方案，这与前人的研究结论一致［8］。这是因为，当以生存率描述治疗方案，人们更多知觉到机会，而以死亡率描述，则更多知觉到威胁。研究表明，机会知觉相比于威胁知觉，人们会表现出更强的风险偏好［9，10］。

本研究结果显示，在医学情境中决策行为－态度是不一致的。当问题以生存率描述，人们的决策行为并没有出现某种偏好，即对于放射治疗或手术治疗应该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态度，然而，无论他人决策是选择手术方案或者放疗方案，人们却均表现出显著的反对态度;同样，当问题以死亡率描述，人们的决策行为显著倾向选择放疗方案，如果行为－态度一致，人们应该支持采用放疗方案，但实际上，当他人决定采用放疗方案时，被试仍然表现出显著的反对态度。无论在何种框架下，面对两难的医疗决策问题，无论他人采用怎样的方案，人们总倾向持反对态度。行为－态度的不一致，这与前人的结论一致［1］。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人们对于他人决策的主观排斥，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人们不愿意支持某一方案而承担风险与责任，当他人决定采取某种措施后，持反对立场是最安全和无责任的。本研究的结果可以在某种程度反映这样一种事实:医学实践中，病人和病人家属对医疗决策的不满意并不是因为医疗方案的本身，因为他们可能会对所有方案持反对态度。基于本研究结果，可以认为，现行的由病人和病人家属做出关键临床决策的方式，是缓和医患矛盾，降低医护人员从业风险的重要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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