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的女人(组诗)
2013-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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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水池
最初的一池清澈,转瞬
即逝,怀念的人靠记忆活着
几尾美女般的金鱼,在水池
度假,封闭的循环加速
腐烂,月亮长出一身绿毛
那绿毛中孑孓的大军
狂舞着冲向水面,它们
渴望离开黑暗的水池
它们渴望一双翅膀
带着它们去吸食同类的血
午睡的女人
怒放的树冠把那条人行道
变成一条幽暗的走廊,长凳
回忆着那些过客的吻,响亮的
脚步声,雷声一样滚过
蚂蚁的头顶,多余的音符
鸟鸣,如微弱的萤火飘浮
午睡的女人躺在那里
那姿势如饮弹的士兵
半透明的长裙 或几千元的
皮鞋,绕过她们的人形
午睡的女人嘴角漾着微笑
没有醒来,我放轻沉重的
脚步,登上那座母性的祭坛
夏夜之城
太阳如一粒火星 沉入
暮色的灰烬,城市的大锅
却刚刚烧开,华灯如跳跃的水泡
发出特有的声响。广场像一个
被棍子捅过的巨型马蜂窝
音乐指挥着混杂的队伍
前进或后退,脚下的大理石发烫
大理石下的泥土如冰窖中的冻肉
我是从那泥土中飞来的
一丝微光,在夜色中沉浮不定
摆渡者
虎口的笔杆像舵,一摇
那条小船就驶离埠头:一座村庄
不断地收缩,一颗星星
上升到灯塔的高度
等人归来
摆渡者奋力地摇着
他的目光掠过船头的背影,霞光喷涌
漩涡组成的水面无边,对岸
在一个未知的地方
等人抵达
很多年过去了,摆渡者
还在摇着那条仅能容下一人的小船
船头的背影转过身来说:
对岸永远不能抵达,合体吧,
我们不能永远分离
独坐
他坐在那里,好像
一个垃圾堆里的玩具
回味着孩子的笑声
在那遥远的村庄
替他温暖两个不断收缩的
黄昏的身影
在自己的叫声中
飞翔的布谷鸟,栖落在塔吊的枪管上
一直发誓要去采摘的槐花
转眼落尽,谁愿意等待
一个轮子上的时代
让灵魂步行
俯瞰小区的午后
几个素描般的陌生的老人
坐在树荫里
消化坚硬的世界
几只蚂蚁顺着漆过的峭壁
爬上他的窗台
相册
翻开那本破损的相册
如同翻开我完整的个人史
从黑白到彩色——
从彩色到黑白——
生命在蛙跳中转换
照片只是一个细节
如同一盏马提灯带我返回
从婴儿到童年——
从村庄到县城——
中间的内容全被省略
在对号入座的妄想中
入座,记忆吃力地补充修正
雪花漫天飞舞
世界一片空濛
雪花既锋利又冰冷
当我抬起头来
如同一个回首港口的旅人
与亲人一次次告别
与自己一次次告别
但树叶不会在枝头待一辈子